不知跑了多遠，陸燈才終于漸漸緩下腳步。

    兩人現(xiàn)在還是長期受到監(jiān)禁營養(yǎng)不良的少年身體，快跑這一通都覺壓力不小，各自撐了膝蓋急促喘息著，雖然天氣寒冷，卻依然有汗水順著額角滑落下來。

    陸燈一路還要cao縱植物，消耗的力量要更大些，正盡力調(diào)勻呼吸，熟悉的溫暖胸膛已經(jīng)從身后裹了上來。

    “我沒事……”

    察覺到身后的愛人要脫下衣服給他，陸燈抬頭正要開口，已經(jīng)被顧淵拿上衣嚴嚴實實裹住，抱在懷里一起靠著樹干坐下。

    溫熱的手掌細細摩挲著脊背，熨帖地撫去心口的每一絲不安和惶恐。陸燈漸漸放松下來，從小豬籠草里翻出兩瓶體力恢復劑，打開一瓶遞過去：“我沒找到通行證……”

    “拿到這些已經(jīng)很有用了，我們再去別的地方找?！?/br>
    顧淵低頭親上他泛著冷汗的額頭，用掌心細細捻去汗意，稍一沉默才又輕聲道：“我們再不去那個地方了，好不好？”

    陸燈身形忽然繃緊，倏地抬頭望他。

    顧淵沒有再細說，只是攬著他慢慢順撫脊背，承諾似的低頭輕聲：“再不去了……”

    掌心下硌著的是yingying的脊骨，少年的陸執(zhí)光遠比任何一個世界所見的夠更消瘦單薄，即使抱在懷里都輕得仿佛不占分量。

    顧淵替他將衣服裹緊，沒有再說下去。

    陸執(zhí)光的身上明明找不到傷痕，那些傷痕卻又明晃晃不容忽略地擺在他眼前，明明早已是陳年往事，卻又滴著最新鮮的淋漓鮮血。

    他還記得最開始遇見的那個少年。

    連話都不怎么常說的，靦腆得只知道低頭微笑，卻又對監(jiān)牢和刑罰全不陌生。柔潤安靜的純黑眼眸不會因為幾乎足以喪命的重傷有任何波動，卻會在兩人險些擦肩錯過之后，鉆在他懷里無聲哭到喘不上氣來。

    他忽然有些不敢想象，那個時候的陸執(zhí)光又都在想些什么。

    懷里的身體忽然輕輕動了動，顧淵連忙低頭，正要問他想要什么，陸執(zhí)光卻已將他用力抱緊，仰頭認認真真地吻了上來。

    顧淵一怔，連忙及時展臂將他攬穩(wěn)，低頭屏息回應著他。

    陸執(zhí)光沒有加深這個吻，只是在他唇上認認真真地碰著。等到溫度徹底驅(qū)散被夜風吹起的寒冷，才滿意地彎了彎形狀柔和的眉眼，稍稍松開手臂，俯身靠上去：“我很好?！?/br>
    和愛人在一起，就算重新將所有的噩夢都經(jīng)歷一遍，也足以把這些噩夢變成最溫柔安穩(wěn)的棲身之所。

    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會有人來抱住他。

    這種感覺實在好得想讓他再經(jīng)歷一百次。

    “確實不用去了?！?/br>
    陸燈朝他微笑，水汽氤氳上來，又被盡力眨去，摸索著十指交握，掌心的熱度比目光更純粹炙燙。

    在實驗室里的時候，他的確一瞬被博士的聲音所徹底攪亂了心神——他從出生起就在這里被監(jiān)禁了十多年，在一無所知的幼年時光里，被一遍遍折磨和虐打種下的深刻回憶，實在沒那么容易抹去。

    在那個時候，即使博士開口讓他自己躺上解剖臺、自己折斷手臂檢查恢復情況，他說不定都會本能地照做。

    長久的命令和殘酷的處罰種下的本能反應，原來一直都依然蟄伏在身體的神經(jīng)里，在發(fā)現(xiàn)這一切的時候，他確實生出過本能的恐懼和無措。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了。

    原來記憶里仿佛無所不能的博士也會這樣不堪一擊，被少年模樣的愛人就能輕松撂倒。從沒來得及升起過的反抗念頭后知后覺地騰起來。

    ——他竟然直到現(xiàn)在才意識到，自己和顧淵都并不是記憶中不堪一擊的實驗品，他們已經(jīng)并肩闖過那么多的難關，這樣一個基地根本不至于攔得住他們。

    陸燈埋進他懷里，心頭的死結(jié)徹底散開，只剩下極度緊繃后恍惚到疲倦的哭笑不得。

    顧淵有些擔憂，想去看看他的情況，手才一抬起就被輕輕握住，安穩(wěn)的力道透過掌心傳遞過來。

    “我們不用通行證了……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闖出去。”

    這樣的念頭實在有些瘋狂，卻一冒出來就再難壓制。陸燈心跳微快，仰頭望他：“行嗎？”

    顧淵微訝，抱著他坐正身體，輕聲確認：“就闖出去？”

    印象中的小愛人從來安靜穩(wěn)妥，少有沖動的時候，看來那個飛揚跋扈的小皇叔演下來，也終于叫始終沉靜得過了頭的陸執(zhí)光身上被激起了點少年的鮮活生氣。

    顧淵幾乎忍不住笑意，卻依然有意等著他的答復。

    陸燈臉上一燙，卻越發(fā)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抬頭開口：“就闖出去?！?/br>
    眼底有明亮的光芒被點起來，顧淵輕笑出聲，低頭在他額間一吻：“明天太浪費時間，不如今晚動手?！?/br>
    他說得一本正經(jīng)，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

    陸燈微怔抬頭，顧淵已含笑撐身坐直，朝一旁的螢火草輕戳兩下，在花盤咬過來時及時收手，順手一抄，輕輕放在陸執(zhí)光頭頂：“我們這就走?！?/br>
    陸燈頭上頂著毛絨絨的小光團，清澈黑眸微微睜大，不及回神，已經(jīng)被顧淵順手往懷里一抄，找準了方向直奔出去。

    離開研究所的路意外的好走。

    雖然守軍嚴密，兩個人的實力卻都已經(jīng)不知經(jīng)過了幾個世界的洗禮。陸執(zhí)光對這里的地形了若指掌，幾次帶著顧淵左沖右突，從沒有失手過，輕而易舉就擺脫了尋常的圍攻，一路朝外面沖出去。

    守軍都只是虛擬的幻象，戰(zhàn)力比真人不差，反應卻要固定得多。顧淵徹底放開手，同陸執(zhí)光彼此配合，在基地里高危警報的聲音里，順利離開了核心區(qū)域，遠遠沖到了基地的外圍。

    “這個基地的布防很嚴密，將軍大概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我們要小心些。”

    基地的面積不小，兩人一路沒有多少耽擱，借著藥劑的補充一路沖到這里，也花了近三天的時間。

    體力終歸不容太過樂觀，不如停下稍作休整再走。顧淵捉了兩只野雞回來，利落地將那兩只難得沒怎么變異過的野雞拔了毛，架在火上熟練地翻轉(zhuǎn)燒烤，朝他半開玩笑地眨眨眼睛：“難得沒人來搶吃的，還有點兒不習慣。”

    陸燈唇角也露了些笑意，舉著根戳了橘子的小樹枝，在篝火的邊緣慢慢烤著，悄悄望愛人的身邊靠了靠。

    “他領的是主角系統(tǒng)，應當是外面的真實人類。最近新改了規(guī)定，人類要把在系統(tǒng)世界里分配的系統(tǒng)帶出去，要上交技能點簽賣身契才行……”

    雖然他經(jīng)常會給對方轉(zhuǎn)些經(jīng)驗點作為賠償，但聽自己的系統(tǒng)說，那些轉(zhuǎn)過去的經(jīng)驗點都被用來揮霍購買系統(tǒng)商城里的零食了，現(xiàn)在主角的經(jīng)驗點大概還是沒能攢夠的。

    至于為什么要把一個不準吃東西，還要列私教訓練流程、用電擊逼著每天跑圈的系統(tǒng)帶出去，大概就只有主角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