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霖冷笑了一聲，說道，“我一開始走入了一個思維誤區(qū)?！?/br>
    “我真的以為，比利的身體是cao控著瓦爾里德靈魂體的罪魁禍首，但是，當(dāng)我走到那培養(yǎng)皿的面前，看著他那雙清澈如寶石般的眼睛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錯了?！?/br>
    “擁有這么一雙漂亮眼睛的人……擁有這么一對單純無害的眼神的人，怎么可能會做出對整個精神病院的人，進行無差別殺戮的行為呢？”

    “我一直以為，比利cao控著瓦爾里德的行為，但是……用一個為更準確的用詞，應(yīng)該是——抑制?！?/br>
    “由于項目負責(zé)人一再在比利身上做出的一些慘無人道的行為，你在比利的身上誕生，成為了瓦爾里德?！?/br>
    “而事實上，瓦爾里德你就像是比利的衍生人格一般，你是一個純粹的暴虐的人格，而比利的原來的靈魂，作為主人格，其實是在努力的控制著你的行為，不讓你盡情的展開殺戮?！?/br>
    “于是……你希望，有一個人，能夠幫你干掉比利，而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得到真正的自由……沒有別人cao控著自己，掌握著所有意識的自由?！?/br>
    江以霖說到這些的時候，一步一步的走近了他面前的青年，將那槍管抵在了青年的額頭上。

    “既然你明知道這一切，明知道那個懦弱的家伙是無辜的，那么你為什么還是要裝作聽從了魯?shù)婪虻脑?，殺死比利呢？?/br>
    瓦爾里德的神情有些疑惑。

    江以霖抬起頭，看著瓦爾里德。

    他的那雙眼睛黑漆漆的，而里面閃爍的光，卻更讓瓦爾里德著迷。

    “因為對于他而言……被困在那培養(yǎng)皿中，插滿了管子，無法移動，并且還要隨時隨地準備著被你反噬……透過他的眼睛，我能夠感受到他的內(nèi)心——這樣的人生也是一種折磨，我不愿意看到他如此痛苦的茍活著?！?/br>
    “真有趣，我似乎越來越喜歡你了呢?！?/br>
    瓦爾里德舔了舔自己的唇瓣，這個動作在邁爾斯那張單純明亮的臉上做出來的時候，帶著些許惡劣的偽和感。

    “我本來的確是想要附身在你的身上的……但是跟著你一段時間之后，就發(fā)現(xiàn)有些舍不得了?！?/br>
    “我后來想了想，與其和你融為一體，還不如和你最親密的那個人融為一體……”

    “——我想要代替你最親密的人，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理所當(dāng)然的享受著你對他的所有感情。這樣的生活，不也很有意思嗎？”

    “我并不覺得這很有意思。”

    江以霖的眼里閃過越來越冷的光。

    瓦爾里德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收攏了起來，重新變回了面無表情的神情。

    他最后問出了一個問題，“既然你早在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了，那么你為什么不在那個時候就把這具身體殺死，而是要留到精神病院的外面？”

    “因為……這是邁爾斯的愿望?！?/br>
    江以霖輕輕閉上眼睛，“邁爾斯……他想要和我活著離開這座精神病院。我不知道，對于現(xiàn)在的他而言，他知不知道這一切。在這具身體里面還有沒有屬于他的神智，但是我只是想要完成我們的約定?！?/br>
    “你和他的約定?！?/br>
    瓦爾里德一字一頓的念叨著，又突然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可笑的說法……那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具身體里面的確還有著邁爾斯的意志，在之前很多時候和你溝通的人的確是他，不是我?！?/br>
    “——如果你真的想要殺死我的話，同樣也會殺死邁爾斯，你愿意嗎？”

    ——你愿意么？

    ——親手殺死自己最好的朋友……你愿意么？

    瓦爾里德最后所說的那一句話，就像是靈魂上的拷問。

    江以霖冷冷的盯著那張臉。

    事實上在這個副本之中，他和邁爾斯其實沒有什么過多的感情和交集，所謂的朋友也不過是這個副本的設(shè)定。盡管之前江以霖就從系統(tǒng)的話語中猜測出來了，這些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但是，江以霖的記憶里，其實并沒有和邁爾斯親密的回憶。

    然而，黑發(fā)青年卻把手中的槍輕輕地收了回去。

    在江以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瓦爾里德嘴角的笑容越發(fā)的擴大。

    ——看樣子……還是我贏了，小家伙。

    江以霖在心頭默數(shù)著時間，大概還有不到一分鐘的樣子。

    黑發(fā)青年勾了勾嘴角說道，“你說得對，我不愿意?！?/br>
    ——也許是在那個時候……那個時候，在被醫(yī)生追殺的時候，自己其實已經(jīng)是半清醒的狀態(tài)了。

    他的下巴擱在邁爾斯的肩膀上，能夠很清晰的感受到邁爾斯肩膀線條的輪廓。

    這個并不壯實的青年，就這樣緊緊地背著他，躲避著醫(yī)生的追殺，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自己拋棄在一邊，而是一步一步的，逃向電梯的方向。

    在江以霖的印象中，以前從來都沒有過一個人，如此奮不顧身的為他付出著。

    ——的確很難辦。

    ——我不愿意讓這樣的邁爾斯死掉。

    ——不是因為他是我的好朋友，而是因為，那個肩膀給人的感覺……太過寬闊和溫暖。

    而就在這個時候，瓦爾里德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糾結(jié)痛苦的神情。

    他近乎是神經(jīng)錯亂般地伸出手，狠狠的向自己的臉砸了一拳。

    這一拳打的可非常的很，甚至讓他半邊的臉都腫了起來，嘴里也噴出了一口血。

    面前的青年顫悠悠的伸出了另外一只手，緊緊的握住了江以霖原本想要把槍收回去的手。

    “……江……你不愿意，但是，我愿意?！?/br>
    “我不想被這個魔鬼，占據(jù)著自己的身體……”

    邁爾斯臉上的微笑，顯得無比的慘淡，而那雙眼睛里已經(jīng)閃爍著些許淚花。

    “……對不起，江，我真的、真的非常想要和你一起活下去，想要和你一起在一個屋子里面，一起合租著，我們也許可以在一張床上醒來……一起在傍晚時分……去附近的公園之中散步……一起去超市里置辦一些食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