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及時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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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澍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拒絕。 但剛才那個身材健碩的體育生已經(jīng)從店里追了出來,大喊著:“林聽雨,別走!” 林聽雨神色微變。 他一把奪過陳澍手中的行李箱,塞進(jìn)車廂里,緊接著自己也坐了上去。 “快走啊。”林聽雨坐在車廂里催促。 陳澍被搶了行李,沒辦法,只好不高興地上了車。 林聽雨伸過手臂,從陳澍面前越過,“哐”地一聲把陳澍旁邊那扇車門關(guān)上:“師傅,快走,甩掉后面那個人!” “好嘞!”司機(jī)一踩油門,小破三輪晃晃悠悠開了出去。 “……”陳澍透過車窗望了一眼,人高馬大的段澤只追了幾步就停下了,他掏出了手機(jī),并沒有要追上來的意思。 緊接著,林聽雨的手機(jī)響了起來。 林聽雨從褲兜里掏出手機(jī),看也沒看就掛掉。 來電提醒又響了起來。 林聽雨直接摁了關(guān)機(jī)。 陳澍收回了視線,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的路。 他的大腦這會兒還沒轉(zhuǎn)過來。 怎么就跟這家伙一起擠在黑車?yán)锩媪四亍?/br> 車廂確實狹窄,司機(jī)坐在前面,客座坐兩個男生有些勉強(qiáng)。 陳澍一米八四的個子高,長手長腳,擠在褊狹的空間里,更是局促。 再加上腳邊還有個行李箱。 旁邊那個人又跟他貼得極近,車子一路顛簸,兩個人的手肘不時撞到一起。 陳澍摘下硌人的背包,將它裝移到了懷中,不動聲色地往車窗邊移了移。 “哥們,你去糖廠干嗎?”林聽雨用毫不避諱的目光打量了陳澍一眼,這才往椅背一靠,大喇喇地問,“以前沒在廠里見過你,你是外地人?來探親?” 陳澍推了推眼鏡,鎮(zhèn)定地說:“嗯。探親?!?/br> “哦——”林聽雨笑了一聲,聽出陳澍并不想回答,他也沒在意,“真巧,我也住在糖廠。” 陳澍沒搭理他。 反倒是一直暗中聽著他們對話的司機(jī)興致勃勃地插話:“荊市的糖廠現(xiàn)在不行啦,那些工人鬧了那么多年,說是要維權(quán),隔三差五就在廠里掛橫幅□□示威,也沒見維出什么屁來。” “嗯。”林聽雨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用鼻音哼了一聲,算是應(yīng)答。 陳澍的眉頭跳了跳。 “阿弟,你是外地來探親戚的,應(yīng)該不清楚吧。我跟你講啊,好幾年前,糖廠的前廠長林凱貪污了幾百萬,把廠里的設(shè)備都倒賣掉,卷款逃跑了?!彼緳C(jī)倒是說得上頭,“那些工人利益受了損,天天鬧事,政府也沒管過。那個林凱也真是個該殺頭的,到現(xiàn)在都還一點消息都沒有,老婆孩子都丟下了,自己在外頭逍遙自在。他老婆孩子還住在廠里呢,聽說剛開始那會兒天天有人往他們家門口扔臭雞蛋?!?/br> 林聽雨沒搭腔。 陳澍反而頓了頓,問:“那現(xiàn)在呢?” “什么?” “那個人的老婆孩子?!?/br> “還住在廠里啊。”司機(jī)說,“聽說有的工人去砸他們家窗玻璃,跑到他老婆的工作單位鬧,要她說出林凱的下落,還逼她幫林凱還錢。說句實話吧,都是男人,我覺得這么多年林凱一直沒把老婆兒子接走,扔在這里替他遭罪,說不定早就在外面有人啦?!?/br> “那□□示威是?” “這你別擔(dān)心,他們不會在生活區(qū)搞這種,畢竟他們自己也住在那里的?!彼緳C(jī)說,“工廠就在生活區(qū)旁邊,他們一般聚集在工廠大門鬧事,頂多在生活區(qū)大門口掛幾條橫幅。馬上就要到了,一會兒你就能看見了?!?/br> “你知道的真清楚?!标愪卣f了一句,聽不出是夸獎還是諷刺。 “嘿,這個地方就巴掌大,這點事誰不知道啊,早就傳遍了。” “怎么。”一直沉默的林聽雨忽然側(cè)過身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陳澍,“這么感興趣?” “并不?!标愪坎恍币暎瑳]看他那雙過分漂亮的眼。 只是對未來一年的生活環(huán)境感到擔(dān)憂罷了。 陳澍隱隱約約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林凱老婆兒子都蠻慘的,特別是他兒子,聽說以前經(jīng)常被人圍毆?!彼緳C(jī)繼續(xù)八卦,“嘖,這么小的小孩?!?/br> 沒想到林聽雨眼神忽然一戾,語氣不善地罵了一句:“你好好開車行嗎,怎么話那么多?” 陳澍本來還想問得更仔細(xì)些,但林聽雨這么一罵,司機(jī)就閉嘴了。 林聽雨重新靠回椅背上。 陳澍感覺到旁邊重量一壓。 氣氛回歸尷尬。 又開了一段路,司機(jī)說:“阿弟,你現(xiàn)在看看外面,這里就是糖廠的工廠了??匆姃煸陂T口那些橫幅沒?還有門口那群人?!?/br> 陳澍往窗外一望,頓時被驚到了。 車子路過了一個破舊的工廠大門,大門里面的建筑也很舊,只有兩三層高,墻體貼著早已斑駁的小方瓷磚,窗子還是木制的,涂著陳舊的綠漆,看起來像是七八十年代的產(chǎn)物。 工廠大門上掛滿了各種長長短短的橫幅,均是白底黑字。 車子過得快,那些橫幅在陳澍眼前一閃而過,他只來得及看清“林凱”“打倒”“工人權(quán)益”幾個詞語。 再回頭看,工廠門口的鐵門緊緊閉著,將黑壓壓一群圍在外面的人隔絕在門口。 那些人有站有坐,還有人搬來椅子,打著遮陽傘,像是準(zhǔn)備死磕到底。 “他們又來鬧了,常有的事,不會有結(jié)果的?!彼緳C(jī)說,“阿弟,到了。” 陳澍這才意識到三輪車停了。 靠。這點路程果然不到十分鐘。 居然還敢收十五塊錢。 一直沉默的林聽雨已經(jīng)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在車身邊站定。 陳澍也下了車,又把行李拿下來,然后拿出手機(jī)問:“支付寶行不行?或者微信?” 司機(jī)擺了擺手:“不用那玩意兒。有現(xiàn)金嗎?給現(xiàn)金吧?!?/br> 陳澍卻一頓,表情有些尷尬。 之前在大城市,他早已習(xí)慣使用電子支付,出門根本不帶現(xiàn)金。 這回來得倉促,陳澍身上也沒備錢,沒想到坐個小破三輪都只收現(xiàn)金。 媽的。 什么鬼地方,這么落后。 陳澍在心里又罵了一句。 就在這時,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指骨分明,手指細(xì)長。 是那只很“藝術(shù)家”的手。 林聽雨用雙指夾著一張十塊錢紙幣,從窗口遞了進(jìn)去:“給?!?/br> ※※※※※※※※※※※※※※※※※※※※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