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珍珠疑惑道：“你上次來辦手續(xù)的時候, 沒領(lǐng)到工資本嗎？”

    “有嗎？上次是霍越澤幫我來辦手續(xù)的，他給了我一堆證件，我也沒全部翻開看看?！?/br>
    程舟有些懊惱，早知道他就認真看一看證件里面的內(nèi)容, 起碼得弄清楚他的工資啊。

    “你應(yīng)該是一級工, 一個月工資三十三塊, 至于糧食定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yīng)該是每月二十八斤，至于其他的票券, 你回去好好看看你的糧本和副食本，街道辦事處會給你寫的清清楚楚的?！?/br>
    “我上次有看糧本和副食本，上面沒有我的份額啊。”程舟納悶。

    宋珍珠笑了笑，“你回去問問就知道了，可能是街道辦事處還沒給你加上去, 等到下個月, 你肯定能領(lǐng)到該有的糧票和其他票券了。

    程舟點點頭, 慶幸無比的摸摸自己軟乎乎的手心，他也算是拿著工資領(lǐng)商品糧的城里人了, 終于不用老是擔(dān)心自己要扛著鋤頭去種地了。

    種地絕對不是他能干的活！他一點也不想在手心里磨出來疼的要死的水泡！

    兩人閑嘮了半天, 趁著早上來百貨大樓的人很少, 宋珍珠拉著程舟和周圍幾個柜臺的同事互相介紹認識了一番。

    程舟笑嘻嘻的一一打過招呼, 該叫嬸子的叫嬸子, 至于碰到年輕的小姑娘, 他也不害羞，直接問清楚對方名字，方便以后稱呼。

    而后回到自己的柜臺，程舟趴在柜臺無所事事等了半天，總算是等到了第一個客人上門。

    “小同志，一尺勞動布。”頭發(fā)半白的老奶奶爽利的遞過來布票和錢。

    宋珍珠站在旁邊不插手，程舟只能一個人小心的收了錢和布票，在賬本上記下來進項，然后不太熟練的開始裁布。

    裁布的時候，老奶奶直喊道：“小同志，別扯那么緊，松點，再松點，家里的娃子就指著這點布接褲腳呢?！?/br>
    這年月沒什么計劃生育，家家戶戶的孩子都多，每年領(lǐng)到的布票精打細算都不夠一家子用。

    小孩子們長得快，衣服年年都要改，最常見的做法就是在舊褲子上接一截褲腳管。

    程舟尷尬的笑了笑，手下的動作照樣不停，他可是嚴格按照尺寸來的，沒松沒緊，任誰來也指不出半點差錯。

    這個年代的人生活大多不容易，可程舟也沒那個善心白送布料，今天給這人多扯一小寸，明天再給別人多送一小截，他這工作還要不要干了？

    百貨大樓的售貨員工作肯定有不少人盯著呢，他得用心好好做，絕對不能把這輕松的工作弄丟了。

    程舟笑意吟吟送走了老奶奶，轉(zhuǎn)頭看了眼宋珍珠，果不其然收到一個贊賞的眼神。

    開門紅！就是這么簡單！

    隨著太陽的高升，百貨大樓里的人越來越多，可惜來買布料的依然是三三兩兩零星幾個人，程舟慢悠悠的收錢收票裁布料，一點也不用著急。

    上午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到了中午十二點，百貨大樓里的售貨員陸陸續(xù)續(xù)在柜臺前掛了休息的牌子，紛紛散開去吃飯。

    錢大勇早早便下了樓，接自家媳婦騎著自行車回家吃飯。

    宋珍珠轉(zhuǎn)頭問道：“小舟，你是回家還是去食堂吃飯？”

    程舟有些傻眼，他完全沒考慮到這件事，也不知道霍越澤會不會來接他，這大熱天的，讓他頂著烈日走回去簡直太累了。

    他不動聲色道：“大姐，你和錢大哥快回去吃飯，我也準備回家吃，吃完飯還得早點來守柜臺呢?！?/br>
    宋珍珠猶豫片刻，故意沒有提醒他可以晚點來，等程舟早早回到百貨大樓，看到周圍柜臺空蕩蕩一片的時候，就知道該怎么偷懶了。

    “那行，我們先走了，你也快點回去吃飯?！彼握渲閴男难鄣男α诵?，就讓年輕人自己好好體驗體驗生活的不易。

    坐在自行車的后座上，迎著周圍吹過的風(fēng)，她的心情很松快，突然便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學(xué)校里讀過的一首俄文詩歌。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

    心兒永遠向往著未來。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

    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錢大勇的聲音從前方飄來，“珍珠，我袖口的扣子又掉了，回了家你幫我補補?！?/br>
    宋珍珠拂過耳邊的碎發(fā)，眉眼含笑，“知道了。”

    她默默呢喃著，快樂的日子終將來臨，她的日子，確實慢慢好起來了。

    而在另一邊，程舟拿著買來的草帽，在百貨大樓門口不死心的來回徘徊，期待著霍越澤過來接他。

    “再等五分鐘，五分鐘以后還沒等到人，我就自己走回家！”程舟低聲嘟囔著，在陰涼處蹲下身子，掏出軍用水壺咕嚕咕嚕喝水。

    喝水喝到一半，他的余光一掃，赫然瞟見了遠處漸行漸近的熟悉身影。

    連忙驚喜的跑過去，嘴里嗷嗷叫半天，“我以為你忙著去上班，都沒時間來接我了?！?/br>
    霍越澤笑笑，“我下午才去跑運輸，下午就得靠你自己走回家了?！?/br>
    程舟見他滿頭大汗，把草帽給他戴了上去，“沒事沒事，下午就沒這么熱了，我自己也能走回去，關(guān)鍵是中午這大太陽曬死了?！?/br>
    八月中旬，差一個月就是秋分，這鬼天氣還這么熱，只怕以后真的要不好了。

    霍越澤皺著眉，作勢要把草帽給程舟戴過去，“我不用戴。”

    程舟往后躲了躲，坐到自行車后座催他，“你好好戴著，別磨蹭了，咱們快點回家，早點回家吃飯，我想喝點涼涼的綠豆湯?！?/br>
    “有，我專門提前放涼了一大碗，回家就能喝?！被粼綕商_蹬自行車，慢慢便加快了行駛速度。

    不到十幾分鐘，兩人便回到了小院子。

    程舟端著涼涼的綠豆湯，喝的心滿意足，“這外面也太熱了?！?/br>
    “怎么樣？在百貨大樓里忙活了一上午，還順利嗎？”霍越澤拿著濕毛巾給程舟抹臉，末了又給他細心的擦手擦胳膊。

    程舟伸開胳膊任他擦，“宋大姐也回來上班了，她耐心的給我教，又陪著我守了一上午的柜臺，我現(xiàn)在差不多也上手了?！?/br>
    最后又點頭總結(jié)道：“做售貨員一點也不難，真的很輕松?！?/br>
    “那就好，你負責(zé)的柜臺是哪個？”霍越澤問道。

    “就是那個賣布料的柜臺啊，來買布料的人也不多，所以我真的超級輕松，大部分時候都在那坐著發(fā)呆?！背讨郾ё∷蛇笥H了一口。

    霍越澤將他前額的碎劉海拂過去，低頭親了上去，唇齒親密交纏，能嘗到些許綠豆湯的甘甜。

    等到兩人吃完飯，程舟去翻床褥子底下的證件，結(jié)果什么都沒找見。

    “那些證件呢？我想看看里面有沒有我的工資單啊？還有我的糧食供應(yīng)和票券?！背讨壅f。

    “在這。”霍越澤從箱子里拿出來小本本，走過來說道：“我上午去幫你徹底辦好了糧食關(guān)系，也把指定的糧店和副食品店改到了咱們這附近，就在裁縫店那條街上，離咱們家更近?！?/br>
    程舟迫不及待地翻開工資單，果然是每個月三十三塊，恰好是一級工的工資。

    “你的工資是多少？”程舟抱著自己的工資單，故意問道。

    “……”霍越澤面無表情，“十八?！迸R時工的工資就是這么低。

    程舟哈哈大笑，“你的工資怎么這么少？我領(lǐng)到的工資都快抵得上你的兩倍了，還說你來養(yǎng)家，最后還不是要靠我養(yǎng)嗎？”

    霍越澤沒好氣道：“你吃的穿的用的，哪個不是我掏錢給你買的？”

    他手里大部分的錢都是靠倒騰東西得來的，那點臨時工的固定工資，他根本沒放在眼里。

    “好了好了，別生氣?！背讨叟赖剿砩?，親昵的哄了他幾句，坐在霍越澤的腹肌上繼續(xù)翻看剩下的證件。

    他每個月可以領(lǐng)二十八斤糧食，兩張工業(yè)券，還有其他零碎的票券，包括煤球票、rou票、蛋票、糖票、油票、糕點票等等。

    程舟又往前翻了翻，專門對比了兩人的糧食供應(yīng)和相應(yīng)票券，再次以絕對的優(yōu)勢超過了霍越澤的供應(yīng)份額。

    他偷偷笑了笑，不懷好意的問道：“你跑運輸那么久，怎么到頭來就混到這個地步？”

    “……”霍越澤把他壓到身下，壞心眼的撓他癢癢，“你還想著嘲笑我是不是？等著，趕明兒我轉(zhuǎn)正了，你再好好對比對比咱們兩的工資待遇?！?/br>
    為了不讓這個小壞蛋繼續(xù)笑他，他怎么著都得想辦法把自己的臨時工崗位早點轉(zhuǎn)正了！

    程舟捂緊了胳膊，一邊笑一邊說道：“你別、別撓我癢癢，我不笑了，不笑了，我一會還得回百貨大樓呢?！?/br>
    “放心，現(xiàn)在才十二點多，你一點半再回去上班也不遲?！被粼綕闪闷鹚囊路﹃?/br>
    “?。空娴膯?？我以為我必須早點回去呢?！?/br>
    程舟說：“大姐也不提醒我一聲，我就說，她走的時候，捂著嘴偷偷笑了半晌，我還納悶她笑什么呢。”

    霍越澤抬眼，還沒開口，程舟便解釋道：“就是宋大姐，我以后就直接喊她大姐了?！?/br>
    “你和她相處的挺好的？”霍越澤問。

    “對，她人很好的，又耐心，又溫柔細致，笑起來如沐春風(fēng)……”

    霍越澤果然黑了臉，捏住他側(cè)腰的手不自覺地開始使勁。

    “如果她真是我大姐就好了，她對自家人肯定更溫柔細致，我從小肯定能被她顧的好好的，她肯定也會給我做很好吃的小零食。” 程舟拐了一個大彎，連用了三個肯定說道。

    霍越澤的臉一秒之內(nèi)陰轉(zhuǎn)晴，程舟哼唧兩聲，“我就隨便說說，你就這么吃醋，還給我甩臉色，我都沒計較你以前的那些爛賬呢?！?/br>
    “……”霍越澤湊近他，親昵道：“我不是都和你解釋清楚了嗎？你還吃著醋呢？小醋壇子?！?/br>
    程舟聽著耳邊的磁性嗓音，臉上抑制不住有些紅，閉上眼和他說：“我想睡一會，你記得叫我，一點二十分再叫我，我想早點回去上班?！?/br>
    霍越澤親了親他的唇，側(cè)過身子躺在他旁邊，“好，我也陪著你睡，順便幫你留意時間?！?/br>
    “寶寶。”他又湊過來拉緊程舟的手。

    程舟笑了笑，也不嫌棄熱，牽著他的手放到自己肚皮上，末了又覺得不太滿足，自個撩起衣服讓他溫?zé)岬氖趾妥约杭∧w相貼，抿了抿唇，放松心神，很快便陷入夢鄉(xiāng)。

    天邊云卷云舒，地上的一草一木在慢慢搖晃著。

    時間像河，緩緩的，慢慢的流動。

    霍越澤睜開眼，看了眼手表，悄無聲息的下了床。

    他出去接了半盆涼水，摻了一些熱水進去，打濕毛巾耐心的扭干，進屋給程舟擦臉幫他清醒，“舟舟，該醒了，時間到了?！?/br>
    程舟迷蒙著眼，自己接過毛巾來回擦，舒服的嘆了口氣，而后加快速度起身進了洗漱間。

    霍越澤給程舟的軍用水壺里灌滿涼開水，又拿了雪花膏給他臉上抹。

    程舟皺著眉，“我真不想抹這種油膩膩的東西。”

    “等你曬破皮了就知道疼了。”霍越澤三兩下給他抹開，而后推著自行車送他去百貨大樓。

    臨出院子門的時候，程舟背靠著大門，四肢纏上去要親，“出去就不能親了，你抱我。”

    霍越澤依著他，伸手輕松將他抱了起來，程舟搶先湊上來伸出舌頭勾著他，四肢不自覺地緊緊纏住眼前的人。

    “好了，舟舟，再不走就遲到了?！被粼綕善D難分開兩人的唇，再親下去難受的就該是他自個了。

    程舟粘糊完撒嬌完了就翻臉不認人，及其爽快的坐到自行車后座，催著他快點走。

    霍越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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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首詩引用自《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第二更在后面幾個小時（？）內(nèi)發(fā)上來。(p≧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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