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一整天里，李衍都心不在焉，心里一直想著要去買新內(nèi)褲的事。碰巧這天工作繁忙，加班難以避免，他便索性打電話給邁邁，讓他晚飯自己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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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他七點多完成工作后，他收拾好離開公司，準(zhǔn)備先去吃頓晚飯?zhí)顐€肚子，然后再去買內(nèi)褲。

    工作日晚上七點多，商場里的食肆依然人頭攢動。李衍進(jìn)了一家連鎖的過橋米線店，正在排隊的時候，佩儀打來了電話。

    自從她知道李衍碰到了鴨子哥哥之后，就開始很熱衷于想把他們倆湊成一對。她最近還四處搜羅那部舞臺劇的資料，這次打電話來，是想告訴李衍她苦心研究的成果。

    李衍一邊嗯嗯地聽著電話，一邊在柜臺jiejie那里下了單。店里面沒有多余的座位了，只能和人拼桌。他拿著托盤在一個空位上坐下，放下東西后才看著自己的碗發(fā)現(xiàn)一件事，順口告訴佩儀說：“啊，我忘了點雞翅了?！?/br>
    佩儀說：“那就去加一份唄?！?/br>
    這家店的烤雞中翅很好吃，李衍每次來都要點。但是他往柜臺一看，發(fā)現(xiàn)那里還在大排長龍，只能遺憾地告訴她：“不加了，還有好多人在排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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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只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佩儀也沒在意，知道他已經(jīng)找到座位坐下之后，丟下一句“好了你慢慢吃吧”就掛了電話。

    李衍把手機放在一邊，剛拿起筷子要開始吃時，忽然坐在他對面的人動手夾了兩個雞中翅放在了他的碗里。

    李衍當(dāng)場嚇了一跳，抬頭看過去，只見陌生人對他友善地笑了笑，那個笑容的意思他猜大概是“這兩只雞翅請你吃吧”。

    “……”

    李衍有點說不出話來。因為對面的人已經(jīng)吃了一半了，筷子明顯是用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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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想好像很沒有良心，但是陌生人的口水他始終有點抗拒，雖然知道對方是出于好意，而且雞翅已經(jīng)進(jìn)了他的碗泡進(jìn)了湯里整件事情已經(jīng)無法逆轉(zhuǎn)了，他也只能點點頭說聲謝謝。之后他開始假裝收發(fā)重要郵件一直抱著手機點屏幕，硬是拖到對方吃完先離席，他才敢起身趕緊把托盤里的食物趁沒人注意偷偷倒了，整碗米線只象征性地吃了兩口，還都是在離雞翅最遠(yuǎn)的部分挑的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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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有陌生人無由來地對他好時，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這個心理陰影要追溯到好幾年前，那時候?qū)γ姘醽砹艘粋€新鄰居，三天兩頭就來串門、打招呼、送吃的，殷勤得不得了，李衍家水管壞了，他比水管工來得還快，邁邁幾乎要懷疑那個鄰居跟他有一腿了。沒過一個月鄰居就自爆說是他大哥的下屬，也不知道是怎么打聽到他的住處的，原來從頭到尾就是想曲線收買他，讓他在大哥面前為他美言幾句。

    吃人嘴軟，李衍硬著頭皮去跟大哥說了，結(jié)果鄰居沒過幾天就搬了，也不知道他最后如愿以償?shù)厣毩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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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他從那以后，每次遇到熱心的人，就會忍不住疑神疑鬼地猜測是不是有著同樣的目的。他還在上學(xué)的時候，在大家的眼中就更多的是“李信的小兒子”而非李衍，就連現(xiàn)在離家獨立了，好像也還是很難擺脫這個身份。相比之下，他寧愿每個人都像上司一樣，完全不知道他是誰，所以平時再怎么挨罵也都覺得可以忍。

    他越想越是覺得剛才送雞翅的好心人有點可疑，心里比較虛，決定趕快去買了內(nèi)褲回家。這座商場里有一間占地面積很大的貼身衣物專賣店，款式非常多，這個時段又沒什么客人，很適合他。

    他以前都沒有在這種地方好好逛過，趁著人少，便開始逐排貨架地查看研究。他本來以為實體店里的產(chǎn)品會比網(wǎng)上的保守一些，但沒想到，店內(nèi)品種豐富，他在網(wǎng)上看到的，這里一概都有。

    走了幾排貨架，便看到展示臺處擺著幾個只有人體下半截的模型，穿著最大膽的幾款內(nèi)褲。其中有幾件的構(gòu)造李衍已經(jīng)好奇很久了，此時忍不住湊上去想看一下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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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看照片和看到實物的感覺是不同的。實物看起來更厲害，如同伊甸園里的亞當(dāng)穿的葉子一樣，只堪堪遮住了重要部位，感覺隨便一走動就什么都擋不住了。

    看到這種聚光燈下的展示品，人會有一種本能就是要伸手摸一摸它們的材質(zhì)。李衍也摸了。他剛伸出手，便聽到身后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二公子！”

    李衍本來就有點心虛，偷偷摸摸的，這下被人逮個正著，心跳都差點被嚇停頓了。他猛地回過頭，看到暮曉正站在自己不遠(yuǎn)處，手里拿著個購物籃，籃子里放著幾雙襪子，明顯是剛剛從襪子部過來的。

    李衍縮回手，臉上很掛不住：“……你別這樣叫我了行嗎。”

    他心虛得要命，看到不遠(yuǎn)處還有幾個顧客，擔(dān)心會被人聽到認(rèn)出來。

    暮曉從諫如流地說：“那我不這樣叫了。沒想到這么巧碰到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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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衍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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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來要去結(jié)賬了，遠(yuǎn)遠(yuǎn)看到好像是你就過來了?！蹦簳蕴崃颂峄@子，掃了一眼那個展示臺，問，“你來買內(nèi)褲？”

    天啊這么明顯的事還有什么值得問的必要嗎，李衍真的想就地消失算了。見他沒回答，暮曉繼續(xù)說：“見你選了很久……還沒選好嗎？”

    李衍：“……還沒……”

    暮曉自顧自地走近：“你想買哪種？我可以給點意見?！彼鸦@子放下，開始瀏覽起眼前的貨架，好像不是在說客套話，是真的要來幫他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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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衍趕緊拒絕：“不用了吧……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就不麻煩你了……”

    暮曉說：“我接下來沒什么事，舉手之勞罷了。我看看哪種適合你……”

    就像剛才好心人送他雞翅的善舉一樣，李衍又尷尬又不好意思直言拒絕。暮曉問他的意見，想要什么樣的內(nèi)褲有什么期望，他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不能說他嫌自己的內(nèi)褲不性感，要買點性感內(nèi)褲去赴約吧。附近有顧客往他們這里看了好幾眼，他更是立即疑心病發(fā)作，都快急出汗來了。意識到在這里拖得越久就越危險，暮曉又拿了一盒內(nèi)褲問他如何的時候，他看著樣子還可以就點點頭答應(yīng)了。

    緊接著就像做賊一樣鬼鬼祟祟地去付款，期間不停懊悔為什么要挑今天來。結(jié)完賬終于熬到可以和暮曉告別的時候，臨別時暮曉忽然問：“上次聽你提起說你有個兒子……你現(xiàn)在是單親家庭？”

    李衍最不想他提的就是這個，但也只能“嗯”了一聲，點點頭。

    暮曉又問：“你和另一半……離婚了嗎？”

    李衍條件反射地說著他那套重復(fù)了十幾年的官方說辭：“嗯，我和孩子的mama，很早以前就分開了?！?/br>
    暮曉幾乎是打斷他問：“——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李衍沒想到他會提這樣的問題，愣了一會兒，暮曉已經(jīng)開口補充了：“——因為你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喜歡男的？”

    暮曉說的對，他的確是喜歡男的，但他沒有公開出柜過，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這么突然地被人當(dāng)面質(zhì)問，還是在隨時可能人來人往的商場門口，他本來就已經(jīng)提心吊膽了，這下更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這個問題混過去的。

    和暮曉分別后，在回家的路上，他都還沒回過神來。雪上加霜的是，在他快要到家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大哥的電話。

    大哥現(xiàn)在比半退休狀態(tài)的爸爸要忙得多，很少給他打電話，而只要他打來了，必定不會是什么好事。李衍冒出了要把來電掛掉的念頭，但這個念頭只存在了一秒，他實在沒這個勇氣，只好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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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一接通，大哥迎頭就問：“你現(xiàn)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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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衍說：“……我在回家路上……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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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問：“你去哪了？怎么這么晚才回家？”

    李衍猶豫了一下說：“……今天加班，我加完班去吃了晚飯，又去買了點東西，現(xiàn)在快到家了，也沒有很晚……”說謊他是不敢的，只能這樣避重就輕。

    大哥聽他解釋了一通，很懷疑地打斷他問：“你最近沒學(xué)壞吧？”

    “……”李衍心里一慌，條件反射就否認(rèn)說，“沒有，沒有，哪有?！?/br>
    大哥再次打斷他，用一種強硬的口吻說：“我聽人說你剛才和一個男的在一起買內(nèi)褲。”

    “……”李衍愣了好久才問，“……誰跟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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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說：“你別管是誰說的，你就告訴我是不是?！?/br>
    李衍說：“……我是不小心碰到他，不是故意約在一起去的?！?/br>
    大哥沉默了一會兒，李衍從寂靜里聽不出他相不相信自己的話，非?；艔垺＿^了一會兒大哥又問：“那之前呢，和你一起吃飯、吃完飯你又跟著人家到家里去的那個男的是誰？我都還沒來得及問你。那個男的跟今晚這個是不是同一個人？”

    “……”李衍越聽心越?jīng)?，原來他的疑神疑鬼并不完全是杞人憂天，大哥居然在找人監(jiān)視他。

    見他沒有回答，大哥又不耐煩地問了一次：“這個男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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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氣就跟“jian夫是誰”一樣。

    李衍有些氣憤，但因為事關(guān)alex，他和alex真的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怕大哥深究下去會發(fā)現(xiàn)，于是只能按捺住情緒，費盡口舌地解釋說：“不是同一個人，之前那個是帶邁邁做實習(xí)項目的老師，他很關(guān)照邁邁，我們沒什么的，我們就是聊了邁邁，你別亂想不要打擾到人家……今晚這個就是剛好碰到，我們不熟的?！?/br>
    大哥嗤笑了一聲：“不熟為什么要幫你挑內(nèi)褲？”

    “……”李衍說，“他看我猶豫做不了決定就給了我一點意見，沒有別的意思?！?/br>
    大哥說：“你都三十歲的人，腦子還跟新的一樣，誰會沒事來幫你挑內(nèi)褲？”

    “……”李衍漸漸又冒出了一些怒氣，“你不要這樣說得這么難聽好不好，我又不用什么事都向你匯報，我和誰出去都跟你沒關(guān)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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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說：“怎么會沒關(guān)系？我是怕你被人騙?。∧惚蝗蓑_完還不是丟我們?nèi)业哪??！?/br>
    李衍聽到這里總算是氣昏了頭，竟然做了一個自己都沒想到的舉動，咔嗒一下就把他大哥的電話給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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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的職業(yè)是王母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