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家國天下破碎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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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道: “呆會兒先用補氣血撐體力的藥,我再向夫人人中、神光幾個大xue施針,到時力氣就能抬起來。只要盡快生產(chǎn)孩子定能平安,大人應(yīng)該也會無礙。” 苻雍一臉疲憊地看著郎中: “我雖不才也懂,朝太陽、神庭、百會、人中、璇璣、華蓋施針能將人的力氣瞬間發(fā)上來。這是唐門陰損招數(shù),所落三個xue位是死xue,這六針下去,我夫人二三十年壽命馬上就沒了,一個不慎人也不能帶著氣兒回去。如今她心緒腦子都亂了,胡亂用力出了那么多血,倘若待會還生不下來她也懸了。當(dāng)真如此就用你們在大宅中的手段,拿金針把孩子扎死,再用湯藥阻止胎動讓她把這口氣緩上來,讓我把我夫人活著弄回幽州,諸位聽懂了嗎?” 郎中默然片刻: “王爺,如今夫人受了驚嚇沖撞已經(jīng)傷了,可孩子還是好的。如果當(dāng)真把孩子扎死保住大人,那夫人往后也不能再生,這也不是我們當(dāng)大夫樂意看到的結(jié)果?!?/br> 苻雍抬起手掌: “諸位知道我至今無后,害怕我一時情急起了決斷,此后看見一個死掉的男胎,又看見我夫人不能再生責(zé)怪大家背后謀算。諸位細想,倘若我當(dāng)真如此作為,以后誰還敢聽我調(diào)度?所以即便我真起了這樣的心思,也絕對不會干出這樣的事。事成之后,如果諸位不樂意繼續(xù)呆在幽州,我會立刻奉上足夠諸位一生安泰無憂的診金放行,如此可否?” 幾名郎中一臉心思被看破的尷尬互相看了看,還沒說話屋里又尖叫起來。苻雍快步打簾走了進去: “這么一會兒又怎么了?” 一名嬤嬤道: “這會兒又有了力氣,應(yīng)該是要生了,您先出去稍待?!?/br> 苻雍走到床邊摸了摸聲歌的臉: “怎么樣,還能行嗎?” 聲歌再次滿頭是汗: “行行肯定行。你快去備車,我不要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我要馬上回幽州!” 苻雍松了口氣: “好,那你抓緊生,生下來以后看狀況,如果可以明早我們就慢慢往回走,剛好府里花都開了。” 聲歌點點頭,看著苻雍道: “走回去也要一天。府里的花還沒澆呢,要是下雪盆景也要搬到屋里來,我還在院子里接了好多無根水都沒收拾,你先給我善后。你能善后好的吧?” 苻雍笑道: “我十幾歲就會給你善后了,也不怕后半輩子善后不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知道了嗎?” 聲歌點點頭,目送著苻雍出去忽然淚流滿面。 這次進度飛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屋里就傳來了微弱的小孩啼哭聲。苻雍一驚,一時有點手足無措,過了片刻一名嬤嬤抱著孩子出來: “恭喜王爺,是個精神漂亮的男孩子?!?/br> 苻雍伸手想戳襁褓里的孩子又不敢,嬤嬤將孩子抱起來,苻雍喜道: “好,好。像我爹?!?/br> 這下幾名嬤嬤都尷尬了。神特么像你爹,生個孩子把全家人都整瘋了。 苻雍又低頭想去戳孩子的腿: “看看胳膊腿,都有力氣沒什么問題吧?” “沒問題,不包著還在蹬呢?!?/br> 苻雍喜道: “很好。諸位辛苦,大家都有賞?!?/br> 說罷苻雍打起簾子走了進去,卻看見幾名侍女嬤嬤都在床邊一臉呆滯地望著床上。苻雍震了一下,緩步走過去,卻見聲歌已經(jīng)躺著不動了。苻雍伸手去摸聲歌的臉,感覺臉上還是熱的,但已經(jīng)完全沒氣了。 苻雍蹲在地上拉著聲歌的手: “你別這樣。以后我再也不吼你戲弄你,再也不摔東西在飯桌上跟你吵,好好的你也別嚇我。聲歌,聲歌?!?/br> 幾名侍從走上來勸,但四周的聲音似乎越來越小。苻雍忽然感覺有點茫然,于是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天上帶著裂紋和水漬痕跡的黃色墻皮,從上方開始一點點變成了京城之中碧藍的天。 四周的建筑破碎,一片片林立的灰墻自下而上轟然而起。那是一間府院的最后一排,正房外面掛著一串珊瑚色的珠聯(lián),透過珠簾能看見里面放著一個矮桌,矮桌上擺著一個鑲百寶的白色花瓶,花瓶里插著一大捧藍色的桔?;?。 苻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個子變得只有半個門高,四周的一切瞬間格外巍峨令人震撼。苻雍在院子里轉(zhuǎn)身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左右兩旁也沒有一個人。左邊的屋子上頭掛著一道竹簾,門口還種著三棵竹子。苻雍打開竹簾走進去,看見屋里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攤著一卷書,旁邊放著一盞喝了一半的熱茶,茶蓋子放在旁邊,香爐里的煙還在緩緩縈繞。苻雍緩慢地走進去: “聲默?” 沒有人回答,只有后院的梧桐樹在悠悠搖擺,幾朵干枯的花掉落下來,一切顯得格外寂靜。苻雍忽然有點害怕,于是快速走回了院子里,猶豫了一下又打著珊瑚簾子走進了正面的房間: “聲歌,你在里頭嗎?我進來了?!?/br> 屋里的桌上放著一張琵琶,地上還擺著裝琵琶的葫蘆形盒。苻雍愣了一下,忽然看見床上攤著聲歌的騎馬裝,衣服沒熨也沒往箱子里裝,騎馬裝旁邊還放著卷好的鞭子。似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間走了,唯獨沒人通知自己。 苻雍抽泣著走回了院子里: “說好了八月十五一起吃晚飯,怎么沒人叫我呢?” 在巨大建筑的縈繞下,苻雍挺著年少的瘦小軀體走回自己屋子,忽然看見自己屋里立著一支木架,架子上掛著一套黑色緞子底上頭繡滿云水紋的衣服。 看著衣服,苻雍愣住了。苻雍忽然想起來自己如今已經(jīng)不是那個瘦小的少年,聲默已經(jīng)死了,聲歌也死了,這個尉遲府早就不復(fù)存在。一陣巨大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苻雍抬起頭,看見四面的建筑驟然間從上往下塌下去,碧藍的天空消失無蹤。苻雍楞了一下,忽然快步跑向聲歌的房間想去拿床上那套衣服,但是四周的一切卻在一瞬間變了顏色,天上依然是一片發(fā)黃帶著水漬的墻皮,幾名侍衛(wèi)在旁邊努力跟自己說話。 苻雍嘆了口氣,伸手擦了下眼淚: “我沒事,我們馬上回幽州。” 見侍從出去了,苻雍拉起被子將聲歌的尸體蓋好: “好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留下來為你善后的?!?/br> 朝廷方面本來正在積極籌備圍攻幽州,幾個大營忙得不亦樂乎,眾臣每天在朝堂上嘰嘰喳喳,苻亮坐在龍椅上支著腦袋一臉疲憊。忽然一個消息遞進來,冀北王妃難產(chǎn)歿了。聽了這事苻亮一句話沒說,但立刻有人猜測可能是苻雍擔(dān)心幽州被圍攻,所以想把人送出去,結(jié)果受了折騰才會如此。馬上又有人暗示苻亮,如今兩邊都已經(jīng)死了人,說不定苻雍那邊也記恨起來,再戰(zhàn)也會不管不顧使一些兩敗俱傷同歸于盡的伎倆。苻亮嘆了口氣一句話沒答,但從此之后朝廷方面再沒動靜,幽州方面也偃旗息鼓,九州變得意外安靜,只有天上的雪花、春日的飛絮和秋天的落葉一年又一年如約而至。 苻雍站在府院里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手掌中。苻雍笑了一下,要是能一次用把雪花、花瓣和落葉打出一次落葉飛花,那該是何等無用又浪漫的招式。可惜這是不可能的,所有好的東西不可能在一瞬間同時出現(xiàn)。 五年后,西京,北周與其他三國再次會盟。 苻雍坐在院子里的石頭上,用手撐著下巴發(fā)呆。苻亮從遠處徐徐而來: “呦,好久不見,原來你還沒死呢?” 苻雍看了苻亮一眼: “陛下比微臣還大七歲呢,而且成日里酒色過度,您不死微臣哪好意思死?!?/br> 苻亮抱起胳膊看坐著的苻雍: “你屁股是不是粘石頭上了,不朝我下跪就算了,你就不能欠欠身站起來點嗎?” 苻雍一臉無奈,作勢準備站起來,苻亮立刻示意算了,然后自己也坐在旁邊: “今日你陪我來會盟,我記得你的好。前幾日我已經(jīng)批了聲歌的王妃誥命,如今你能以王妃的禮節(jié)為她發(fā)喪了,大事放下以后你也可以趕緊再娶一房。光英的事,元壽的事,聲歌的事,你娘的事,你爹和我爹的事,如今我都不想再記得了,你也不要再記得。歲月苦短,日子還是要過下去,你覺得呢?” 苻雍默默瞧著苻亮: “你見過誰家紅事沒辦就辦白事?當(dāng)年娶她進府一片混亂,沒安頓好沒法兒辦,后來我娘死了,帶著孝又沒法兒辦。本來想著她最喜歡無用的熱鬧,生了孩子一定為她熱鬧一下,推來推去到底慢了。紅事偃旗息鼓,如今我為她敲敲打打大辦白事什么意思,迎她進來的時候膩膩歪歪不開心,她死了我倒這么激動?況且王妃夫人沒叫幾天,發(fā)了喪忽然就成前王妃了,聽著不夠堵得慌?!?/br> 苻亮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苻雍肩膀: “有的時候吧,你真的是想太多了,其實這些事聲歌根本就不會在乎。別人都不在乎,只有你在乎,就顯得多余了?!?/br> 苻雍笑道: “你們都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豈不是連一件嚴肅有分量的事都沒有了嗎?” 苻亮皺了皺眉,搭著苻雍肩膀道: “阿雍啊,很多事呢,旁人沒法跟你說,我這個做堂兄的也該跟你說說。生在我們這種家族,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你一個壯年男人也不能沒人照顧。就算你不想再續(xù),也應(yīng)該納幾個放在屋里。尉遲聲歌這人能耐不大,所以一天到晚害怕自己舉止失措害你過得不好,如今你非要做出這個可憐樣子,她泉下有知會很難過的?!?/br> 苻雍看了苻亮一眼: “你和她就是這樣,一天到晚總想做出個瀟灑樣子,也不想想這瀟灑后頭是誰辛苦撐著,唯獨我背后空空,沒一個人給我料理殘局。尉遲聲歌是尉遲顯最后一個后人,她把一條命扔在產(chǎn)床上才換了我這個兒子,孩子年紀小沒籌謀,我現(xiàn)在納幾個妾放在府里頭,一眼看不見連他也折了,豈非悔之晚矣?” 苻亮忽然把胳膊收了回來: “我怎么感覺你是罵我呢?光英確實是被高美人下毒而死的,但是高美人到底也是你周旋送來的啊。就算不是你的主意,但你識人不明以至于高美人被鄭袂淑派人游說動心,這事怎么也有你一半責(zé)任吧?” 苻雍也抱起胳膊: “你還好意思提。我問你,當(dāng)日在城墻之下你為什么不殺鄭袂淑和她兩個兒子?如果你當(dāng)日殺了她們,苻光英、苻元壽和聲歌就不會死在她手里,你慈悲為懷不向弱質(zhì)女流和幼兒下手,卻讓我的妻子和你的兩個孩子為她們陪葬,簡直是以兒飼虎并慷他人之慨,菩薩都沒你善?!?/br> 苻亮愣了一下,忽然站起來怒道: “你說這件事怪我?鄭袂淑一個女人,我哪知道她能下那么狠的手,按你所說,斬草除根心狠手辣倒是一項美好的品格了?當(dāng)真如此,當(dāng)年我就應(yīng)該把你殺了,只要你死了,就算有十個鄭袂淑也翻不出這樣的花兒來?!?/br> 苻雍拍了下大腿: “正是。如果當(dāng)年你爹毒死我爹后毅然決然斬草除根,而不是遵循他對我娘的承諾將我留下來,如果你登基以后立刻將我殺了,那這三十年中所有的風(fēng)波都不會發(fā)生,千千萬萬人不會因為你我的爭斗而死。如果換了我是你,一定早就下手了,絕對不會等到今日再來說這等無能之語,這才是真正的帝王慈悲。” 聽見這話苻亮愣了: “苻雍,你今天過來就是跟我找不痛快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