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夜，步行街，五個學(xué)生站在雞排店門口。

    “還要等多久??？”

    其中一個男生看了眼手機，對柜臺里的工作人員說。

    柜臺里的人把雞排丟到油鍋，油湯滋啦作響，他抬起手擦汗，回答“十分鐘吧”。

    “這么久！”男生捏著手機喊。

    他轉(zhuǎn)頭去看幾個同班同學(xué)的反應(yīng)，“電影馬上開始了，六點四十五。”

    許琦也把臉轉(zhuǎn)向他。

    穿著校服，許琦靠在墻邊上，后面跟著一個女孩，他對那男生說：“你們先走吧?！?/br>
    男生怔了怔，說了聲“嗯”，只見許琦掏出手機，略一低頭，打開手機應(yīng)用。

    “二維碼發(fā)你微信了”，他說，“你幫我和張果取下票，放檢票口就行了?！?/br>
    男生想了想。

    應(yīng)了聲“行”，他向另外兩個同學(xué)看去，“我們先走？”一邊走一邊說，他和許琦分開了點距離。

    五個人就這樣分成兩撥。

    張果抱著兩杯奶茶，跟同桌招手。

    “那我就先走了?！彼栏f。

    張果點點頭。

    同桌邊走邊回頭，叫許琦的名字，“把我姐妹完整地帶回來??！”

    張果的臉漲得通紅。

    “什么??！”她把目光往回收，看到許琦正笑盈盈地看著她，猛地低下頭。

    踩著影子小聲抱怨：“啊，多少次了，每次電影都看不到開頭?！?/br>
    許琦捏了捏她鼓起的臉頰。

    張果臉上發(fā)燙，小心翼翼地捏著手里的奶茶。

    她把其中一杯遞給許琦。

    “給你買的?！闭f完低下頭繼續(xù)看腳上的鞋子。

    許琦接了過來。

    咚地一下插上吸管，吸了一小口，“奧利奧嗎？”

    “嗯”，張果抬起頭，“你……不是跟我說，喜歡……”

    “嗯”，許琦說，“挺好喝?！?/br>
    張果咬著嘴唇偷笑，喝了口自己手上的，吸上一大口西米露。

    許琦看她，張果錯過眼睛“啊”了一聲，咕噥著說，“看著我干嘛。”

    “還不讓看了？”許琦笑。

    他牽起張果的手，反問了一句，“嗯？女朋友？”

    張果被他牽著，站在原地脊背發(fā)麻，結(jié)巴著說“可、可以”。聽到許琦笑了笑。

    他把手往她手心里擠，摸到女生手上濕漉漉的汗，兩根手指插進她的指縫，握著晃了晃。

    “怎么出了這么多汗，很緊張嗎？”

    “也沒有啦”，張果小聲解釋，“我手心很容易出汗的……”

    想了想她又說，“其實有、有點……”

    “有點什么？”

    “有點緊張……”

    “為什么？”

    “啊……”張果睜大眼睛看他，聽到他說，“之前不也一起看過電影？”

    張果立刻反駁：“這怎么一樣，我們現(xiàn)在在談戀愛誒……”

    許琦笑出氣音。

    “你笑什么！”張果握著奶茶，拿手背拍了他一下。

    “早知道你變成女朋友這么可愛，我就先跟你表白了?！?/br>
    張果瞪他。

    她沒跟他講話，許琦把手貼上她身后的墻壁，低頭抵著她的額頭，“生氣啦？”

    張果把頭一偏，許琦的腦袋壓了下來，他的臉頰貼著她的耳朵。

    聽到她有點氣悶的聲音，“那干嘛要等我跟你表白！”

    許琦摁在墻上起身，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揉了揉她rou嘟嘟的臉。

    她的嘴巴都被他擠開了，嘟起來又粉又嫩，像只小鴨子。

    張果搖頭晃腦，搖得很輕，依然被許琦捏著。

    他突然貼近她的腦袋。

    他的嘴唇偏白，輕抿著，看起來有些薄，一點點貼近張果……

    “雞排好了——”

    許琦松開手。

    2

    他接過從柜臺遞來的四人份雞排，把東西塞到自己的書包里，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六點五十。

    張果捏著手里的奶茶袋。

    許琦突然牽起她的手。

    他握得很牢，拉著她往電影院走。

    一邊走，一邊側(cè)過頭看她，“……還行，電影還要放一會兒廣告，我們估計就遲了個片頭。”

    張果聽著點頭，跟著他一路往前。

    七點的步行街人來人往，街上飄著奶茶和雞排的香氣，吵吵嚷嚷，他們穿過書店、面包店，從來往的人群中擠到商場里頭。

    坐上了去電影院的電梯。

    票在檢票口，許琦報了個姓，很快就被放了進去。

    張果有點夜盲，一進門就貼到許琦身上。許琦慢下步子。

    “看不清啊？”他低聲問。

    一只手攬住了張果的腰。

    張果僵了一秒。

    把交握的手松開，她也攬住他的胳膊。貼著他往前走。

    “抬腿?！?/br>
    她抬腿。

    “樓梯?！?/br>
    她走上樓梯。

    許琦看椅子上的排次，找到五個人的連排，買得很靠中間。

    他摟著張果走到第九排，讓她先走。

    兩個人坐到了位置上。

    張果先坐下。她把奶茶放到左手邊的杯托上，看到巨大的電影名字從天而降，接著轉(zhuǎn)過場，導(dǎo)演、監(jiān)制、主演介紹飄了上來。電影院一會兒明一會兒暗。

    她把書包抱到懷里，身體沉到座椅里，看著屏幕上的男人藏起房間里的東西。

    余光看到許琦也靠上了椅背，他把他書包扔在地上，腿分得很開，靠到了張果腿上。

    張果并攏她的腿，許琦注意到，稍微調(diào)整了自己的坐姿，一下子坐得很高。

    【她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巨幕上的男人這樣說。

    鏡頭切到他對面的女人，女人說【哦？】看起來并不大相信的樣子。

    她看著他身后的女人。

    張果和許琦晚來了十分鐘，劇情跟得不算太快，慢慢跟上，發(fā)現(xiàn)那男的是個渣男。

    【我真的和她不熟?！?/br>
    【你快走吧?！?/br>
    男人對她使眼色。

    他們吻在一起。

    張果梗了一下，抬眼悄悄看向許琦，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許琦早就轉(zhuǎn)過了臉正盯著她看，她被嚇得愣了。

    整張臉遲鈍地開始發(fā)熱。

    屏幕上的兩個人吻得難舍難分，張果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口水，移開目光，許琦也轉(zhuǎn)了過去。

    他把他們之間的扶手抬了起來。

    拎著張果的那杯奶茶。

    張果抬手去抓，抓到塑料袋子的邊緣。

    許琦舉起奶茶喝了一口。

    “那是我的……”張果張口，用噓聲講話。

    許琦往右傾，貼到她耳朵旁邊說了聲“嗯”，氣音掃著她的皮膚過去，耳朵根發(fā)燙。

    許琦把奶茶放回她手心，張口，在她聞到椰汁西米露的味道的同時，也聽到他壓著嗓子的噓聲，“你的這個比較甜”。

    “我……喝過了……”張果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后，她幾乎都不確定自己說沒說出口。

    許琦的臉靠了過來。

    他講話時帶著椰汁香氣，甜得化開，聲音明明那么小，但教張果聽得好清楚。

    “可以親你嗎？”

    張果的心跳都停了。

    一下子就聽不到別的聲音，看不到其他的東西，感覺電影院整個暗了下來，而許琦的頭頂聚著道光。

    他的鼻尖貼上她的鼻尖。

    嘴唇碰了碰她的嘴唇。

    張果緊緊閉上眼睛。

    四片唇瓣挨在一起，就貼了一小會兒，還沒開始更進一步的動作，許琦就退了回去。

    氣息橫掃，他又一次繞到張果耳邊，小聲說，“陳甜在看我們”。

    張果猛地回頭。

    陳甜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心虛地移開目光，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散，掛著不懷好意的曖昧。

    張果躺回椅背，心跳依然劇烈，沒好氣地朝陳甜使了個眼色，張牙舞爪的。

    她把手垂到椅子上，平視電影院的巨幕，男主角敲開了門，接吻的人分開，【你們在做什么？】

    【我們在談事情?！?/br>
    【她馬上走?！?/br>
    畫面暗了，電影院陷入黑暗。

    許琦覆手蓋在張果手上。

    張果的反應(yīng)不如之前強烈，她側(cè)過眼悄悄看他，發(fā)現(xiàn)男生直視前方，并沒有在看她，手上動作卻沒有停。

    他拉起她的手往自己那側(cè)移了移，放到他的大腿上面，用兩只手握她的手指。

    張果又出了好多汗，把他的手指沾濕，觸感滑膩膩的。

    許琦把玩她的手。

    他捏她的手指，用中指拭去她手心的汗，濕漉漉地在她手背寫字。有點兒癢。

    又有點酥。

    張果從屏幕上分心，跟著點觸的筆畫猜他到底寫了什么字。

    一個“我”寫完，緊接著屏幕亮了，女主角反身回到房間，重新和男人吻上，拉了燈，昏暗的環(huán)境里現(xiàn)出他扯掉她吊帶的場景。

    脊背白花花的一片。

    張果轉(zhuǎn)過頭看許琦，只見男生慢慢把頭轉(zhuǎn)了過來，露出了一個稱得上是戲謔的表情。

    笑得有點兒壞。

    張果轉(zhuǎn)過頭，咬住嘴唇，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許琦用余光看她，心里軟乎乎的，牽著她的手，平靠在座椅上。

    一直都是微笑的表情。

    3

    “沒想到是這么個結(jié)局，難怪叫《半個喜劇》呢。”

    “男二也太渣了，最后結(jié)局不會和前女友復(fù)合了吧？”

    “還好是開放式結(jié)局，不然真的要被膈應(yīng)到……”

    五個人走出電梯，步行街稍稍空蕩了些，街邊有人賣唱，鳴音停下，電吉他開始掃弦。

    許琦站在圍觀人群的邊緣，把書包里的雞排分給他們四個。

    張果拿了自己那份，吃得瞇起眼睛，咬到爆漿雞排里的芝士，含糊著講：“哇，好吃，就是軟掉了誒?！?/br>
    水蒸氣閉在塑料袋里，酥脆的炸雞發(fā)軟，口感壞了很多。

    “所以就不要在看電影之前買炸雞啊，影院里面又不讓吃。”

    “可是這家網(wǎng)紅店九點就關(guān)門了。”

    許琦聳肩，拉上書包的拉鏈，“我一口沒吃，書包里都是這股味道?！?/br>
    張果把雞排拿在手里，舉起來一點兒，“要不要……嘗嘗？”

    許琦笑著咬了一口。

    旁邊的同學(xué)們發(fā)出了連續(xù)的噪音，“嘖”，“別虐狗了”，“我瞎了”。

    張果轉(zhuǎn)過頭虛張聲勢地瞪人，氣鼓鼓的。

    許琦把她攬到懷里。

    “不虐你們了，我和張果先走了。”

    “哇——”

    許琦攬著她轉(zhuǎn)了個身，然后放手，咳嗽著清嗓子，“我們走吧?！?/br>
    自然而然地牽住她的手。

    張果笑著點頭，轉(zhuǎn)頭和同學(xué)打了個招呼，攔下一輛的士。

    他們坐在的士的后座。

    離得不算太近，手拉著手，許琦把手肘搭在車門上，看鏡子里的張果。女孩子在偷偷看他。

    他笑著轉(zhuǎn)過頭，挪了下屁股，靠得稍微近了一點，聽到她說，“我……”

    聲音太小，許琦沒有聽清，只看到張果的耳朵紅了，說完以后抬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許琦說：“抱歉抱歉，你聲音太小了，剛剛沒有聽清?！?/br>
    結(jié)果張果抿起嘴巴，好半天都沒有繼續(xù)講話，捏著自己的書包。

    她的臉紅撲撲的，許琦上手揉了揉，覺得她的臉很燙。

    他拿胳膊蹭了蹭她，說：“再說一次，剛剛沒有聽清。”

    張果慢慢把嘴巴貼到他耳朵邊上，她說：“我爸媽出差……”

    聲音依然很小，許琦抬眼看后視鏡，鏡子里的司機目不斜視。

    “我家今天只有我一個人。”

    許琦愣了一下。

    他一會兒沒反應(yīng)過來，張果望著他，看他什么都沒說，滿臉通紅地轉(zhuǎn)過臉去，把頭靠在前面的車座后背。

    許琦反應(yīng)過來了，伸手拉她，張果沒給他拉動，反而把額頭塞進車座和車廂的縫隙里去。

    許琦把她掰了過來，把她的腦袋揉到懷里，揉到一團熱氣騰騰的紅色面團，又很軟，又很燙，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

    “真巧，我爸媽今天也出差?！?/br>
    “想我去你家？”

    “還是想去我家？”

    礙于司機在場，他講話壓了點嗓子，聽起來有點啞。

    他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