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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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fā)之前,沈韶回了一趟宿舍,整理要帶去劇組的東西,她扣上行李箱,室友推門進屋,她們跟沈韶打招呼。一個說“回來啦?”另一個說“又要出門嗎?” 沈韶點了點頭,說了句“嗯”,推著箱子往外走。 走到樓梯,回頭想起手機壞了,她把SIM卡弄了出來,剛剛落在書桌上沒拿,沈韶又折回去取東西。 回到宿舍門口,門虛掩,聽到室友在講話,“時代的殷總今天訂婚吶,你們都知道吧?” “那她這是……” “她不是接到《鶯歌》的女二了嗎,有舍有得呀?!?/br> “其實挺好,比起那些上了年紀的制片人,殷北年輕呀,又長得好看,總是不虧的。” “上了年紀的制片人,你是說上次給你遞名片的那個哦?他是制片呀?哪個公司的?” “前天你不是還說想要找個糖爹,我把名片給你,你要不……” 沈韶推門,寢室瞬間安靜,女孩子低頭玩手機,她們用余光看她,沈韶神色如常。 拿上卡以后,沈韶跟室友點了點頭,“進組了,晚點回來。” 按下暫停鍵的女孩重新啟動,忙不迭對她說,“哦、好的?!?/br> “路上小心!” 車轱轆往前滾,聲音隆隆響,沈韶走出寢室樓。 她慢慢往前走,突然覺得這個場景有點兒熟悉。 四年前,沈韶十七歲,雖然自己對人生沒什么規(guī)劃,但她爸有,爸爸想讓她出國讀個藝術(shù)類大學,和沈諳一起。后來事發(fā),爸爸死了,她和沈諳欠了一大筆錢,沒能力支付留學的費用,她只能在國內(nèi)上大學。 大一,殷北在她學校旁邊買了個房子,把她從學校接了出來,她也是拎著這個箱子。 那時她走出宿舍樓,還沒走到校門口就看到殷北的車,正裝的男人坐在駕駛座上,敞篷車能把他看得很清楚,他轉(zhuǎn)過頭朝她笑,打開車門,幫她拎東西。 說,我們回家。 沈韶站在原地。 程厲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接過她手里的東西,筆直地站在她面前。 好半天她的視線聚攏,直視面前的程厲,因為夏天穿得薄,她一眼就望見他脖子上的深紅吻痕。 沈韶錯過眼去。她上了車,迷糊了一會兒,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反應過來,車沒有開動,程厲坐在她旁邊。 她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沒來得及動作,只聽到車門開啟,司機坐上駕駛座,拿著個袋子遞到后面。 程厲拿給沈韶,沈韶目光往下掃,一個新手機。 她接過,說了聲“謝謝”,程厲沒說話,她觀察他的表情,男人垂下眼眸,不太期望跟她有什么交流的樣子,所以她閉嘴,從善如流。 拆開手機,調(diào)置一會兒,手機立刻跳出短信,一連串的未接電話提醒。她刪掉短信,匹配通訊錄,下了幾個應用,社交應用一經(jīng)登陸就連新機都卡滯良久,她不耐煩地重啟,看到了殷北的留言。 她看了眼程厲,男人坐在旁邊目不斜視,于是戴上耳機,播放殷北的語音。 “我在酒店大堂,劇組的人說你早就走了,你到底在哪?” “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br> “接電話?!?/br> “那個男人是誰?” 沈韶咧開嘴角笑,余光在看旁邊的程厲,開心外露,他睜開眼看她,神情莫測。 “怎么了?” 沈韶沒說話,自顧自笑。雖然發(fā)展跟她預想的并不一樣,但也不賴了。她開心,覺得很爽,直到接到沈諳的電話。 沈韶愣了半天。 沈諳沒有上大學,出事以后住了半個月的院,右手骨折,恢復后無法彈琴,他消沉了很久。 后來沈韶一個人處理爸爸的遺產(chǎn),每天昏天暗地,沈建安給她做了個籠子,她跳了進去,欠了很多錢,沈諳這時候才恢復過來。他很快簽了一家經(jīng)紀公司。 他有才華的,一直都是,早幾年只是玩玩兒,現(xiàn)在簽約做了藝人,他得迎合市場,做了很多改變,也變得名氣不小。 為了還債,他接了一個綜藝,這段時間在錄制期,沈韶以為他接不到外界的消息。 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話問的就是,“殷北要訂婚了?” 時間臨近下午,天還沒黑,其實沈韶已經(jīng)從宿醉的狀態(tài)里出來,但她聽到這句話,立刻又有點頭疼,靠在車窗上,說,“嗯”。 “草!” 沈韶無聲地笑了笑。 她沒講殷北爸爸和沈建安設計車禍的事,說,“總會有這么一天的嘛”,語氣聽起來輕松。 沈諳說,“他配不上你。” 沈韶瞇起眼睛笑,“是呀。” 沈諳說,“這次,欠的錢還清,家里以前幾個小經(jīng)紀公司還能重啟,我這邊有人脈,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br> 沈韶想起他賣歌,沒日沒夜寫demo,好些后來大紅的曲子都寫的是別人的名字,還有他在演唱會上擁抱粉絲,鞠躬說“是你們讓我走到今天,我愛你們每一個人”,有點難受。 “哥……我希望你能過得開心一點?!?/br> 她又想到上半夜的慶功宴了。幾個相熟的世家女孩圍在沈諳身邊,那些女孩在他們落難后偶有相遇,每一個都冷眼,仿佛毫不認識,但那場宴會里,沈諳用力把她們推開,她們曾爭先恐后地爬到他身邊。 他把她們依次推到泳池里面,用香檳去淋,淋了她們滿身。 沈諳說,“我現(xiàn)在很開心,但唯一擔心的是你。沈韶,你知道的,我……養(yǎng)你?!?/br> 她笑出聲音,說“好呀”。 又講了一會兒,車身顛簸,她靠著車窗傾身往前,在撞向前面椅背前靠上了一個溫柔的掌心,程厲接住了她。 她收好手機,側(cè)轉(zhuǎn)頭看程厲,眨了眨眼睛,“謝謝程老師?!?/br> 程厲收回手。 他坐在后座,和沈韶隔著中間的格擋,又往車門邊靠了一點,似乎不太愿意和她交流的樣子,她有些莫名,收回目光,心思放在他身上才一會兒就跑遠,總在往殷北身上扯,干脆閉眼,嘗試睡覺。 很快就到了機場。 沈韶下車,拖著箱子走到登機口,從門口安檢進去,她跟著程厲取登機牌。 殷北站在大廳中央。 她覺得她好像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微微怔了怔。 手放在西褲口袋里,手指輕捻,沈韶知道他這個動作,他想抽煙了,他快步上前,“跟我走”,握住了沈韶的手。 沈韶用力抵抗,她抽手,抬眼見程厲不動神色地站在旁邊,便抱住他的手臂,殷北拉她,她就拉程厲,最后她沒被殷北扯動。 殷北站在她面前。 周身氣壓很低,講話時帶著怒氣,他說:“你,跟我回去?!?/br> 沈韶挑起眼皮看他,架著手,“干嘛呀?” 殷北磨牙:“我們談談?!?/br> “這里也行啊,你說唄。” 殷北站著,沒講話。 沈韶往他身前走了一步,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講話。 “我呢,小明星嘛,換了個金主,以后就不跟你了?!?/br> 他把她的腰一摟,牢牢按在懷里,“你知道我們從來不是這種關(guān)系?!?/br> 沈韶也沒掙扎,眼睛一揚,繼續(xù)在他耳邊吹氣,“哎,你不知道,程老師比你活好誒?!?/br> 腰被殷北捏得發(fā)痛,他掐著她手腕,指甲陷入皮膚,漸漸見了血。沈韶皺起眉頭。 程厲上前拉住了殷北。 他好像很有力氣,捏著殷北的手用力,沈韶即刻脫身,躲到了程厲后面。 他和他對峙,扶了扶眼鏡,程厲看了眼大廳中央的時鐘,“快五點了,殷總今晚的訂婚宴,還來得及么?” 殷北死死地盯著他。 他們間劍拔弩張,不一會兒殷北身后又出現(xiàn)了兩人,沈韶認識殷北的司機,另一個男人身材很壯,似乎是保鏢一類。 殷北被那保鏢靠近,沒被碰到,轉(zhuǎn)身跟著他們走了。 走前,他看著沈韶,嘴角溢出了一點粉紅色的血,他說,“我等你回來?!?/br> 沈韶看著他的背影。 看了一會兒,捏了捏被他抓紅的手腕,又重新抬頭,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門邊。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疲憊感。 后來她和程厲坐在候車室,她坐在沙發(fā)邊緣,揉著腦袋,手里拿著手機,沒有再震,她在想以前的事情。 很亂,一會兒是高中時,殷北硬要和她同桌,把她拉到最后一排,上課扯她的頭發(fā);一會兒是殷北要沈諳開車,他們在高架橋上飛馳;一會兒是她被人追債,殷北把她抱在懷里,說沒事了,沒事了,我會保護你的。 有人突然抱住了她。 身體很溫暖,懷抱柔軟,她現(xiàn)在尤其需要這樣的懷抱,所以她也抱住了程厲,把腦袋埋到他的頸窩。 她有點擔心他會跟她講話,問起殷北,或者別的事情,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回答。但好在他什么也沒有說。 他只是抱著她,抱得很滿,讓她整個人被包圍起來,有點安心。 他身上有種很淡的香水味道。 沈韶慢慢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