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鐘意和平常別無二致，甚至更好，可鐘意卻更加不安起來，她現(xiàn)下燒已經(jīng)退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糊糊涂涂的好像說了許多夢話，那顧允檀······都聽到了多少？

    鐘意沒時間細(xì)想，顧允檀已經(jīng)端了紅豆粥回來，清甜的香氣觸碰著人的每個感官。他舀了一匙，自己先嘗了一小口，確定不熱了這才喂給鐘意，還不忘閑聊道：“這粥煮的時間不短，倒是軟糯不少，你應(yīng)該會喜歡?！?/br>
    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自己燒糊涂時都說了什么，說了多少，顧允檀又聽到多少，再喜歡的粥吃到嘴里也無甚滋味，顧允檀瞧她麻木吞咽的樣子還以為她不喜歡喝，解釋道：“我知道你喜歡吃甜的，可你還病著，不能吃那么多糖，我就沒放那么多，你先湊合著吃，等你病好了我······”

    “允檀，”鐘意突然出聲，小心翼翼的詢問：“我睡著的時候都說了什么？”

    她說這話時一直低著頭，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顧允檀，雙手更是無意識的絞緊，顯而易見的緊張。顧允檀騰出一只手來輕握住她的手，安撫道：“也沒說什么大不了的，你先把粥喝了，我就告訴你?！?/br>
    鐘意遲疑了一下，忽而奪過粥碗，一股腦喝了個干凈，速度之快甚至險些被嗆著，顧允檀取出帕子幫她擦了嘴，似是在考慮該從哪里開口似的，半晌才決定直入主題，鐘意還睡著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想的差不多了，雖然有些東西鐘意恐怕不太愿意提起，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本來就不是她的錯，為什么要讓她來贖罪。

    “你睡著的時候提到了涼州城?！?/br>
    顧允檀終是開了口，語氣雖然和緩，但每個字還是像刀子一樣割在鐘意心上。

    “你都知道了？”鐘意嗓音中都帶上了絲絲的哭音，沙啞的讓人心疼，她把身體蜷縮起來，像是不知該如何面對顧允檀似的，雙手緊緊抱頭埋在自己膝蓋上，口中不住的重復(fù)“對不起?！?/br>
    “這三個字你已經(jīng)說了好多遍了，能不能說些別的，或者聽我說幾句，”顧允檀把手搭在她背上輕拍，就像在安撫受傷的小動物一般，他道：“涼州城的那事，說到底局是溫瓊暄設(shè)的，套是我自己要鉆的，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自己分明也是被設(shè)計的那個，為什么偏偏要你來贖罪？”

    鐘意不可置信的抬眸望向他，“你怎么······你······”

    “你猜的沒錯，我什么都知道，在我們成婚之前我就知道，如果不是你發(fā)燒的時候說漏了嘴的話，我可能也會把這事一直埋在心里吧，但是既然你提起來了，那我就索性一次性跟你說清楚，那件事跟你沒關(guān)系，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你，你不用覺得虧欠了我什么，說到底，終歸是我沒能好好的保護(hù)你，所以，別再拿這件事折磨你自己了，也別再折磨我了，好不好？”顧允檀雙手捧著她的臉頰，盯著她的眼睛認(rèn)真的道：“嗯？好不好？”

    鐘意幾近崩潰，情緒失控道：“對不起?！?/br>
    “怎么又是對不起？”顧允檀道：“你如果一定要說對不起的話，那你也給我說明白，你哪里對不起我了？嗯？”

    究竟是哪里對不起他，鐘意自己都說不明白，是因為自己識人不清連累了顧允檀？還是因為當(dāng)年自己去的太遲沒能救的了顧允檀性命？抑或是兩者兼而有之？不管是因為哪一個，鐘意都把顧允檀的死因歸結(jié)到自己身上，且自責(zé)內(nèi)疚了這么久，可鐘意卻忘了，自己當(dāng)年也不過是溫瓊暄設(shè)計中的一環(huán)，她連自己都救不了，談何去救顧允檀？蜉蝣妄想撼動大樹，終歸是不可能的。

    顧允檀問：“知道我為什么去涼州城嗎？”

    剛開始的鐘意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當(dāng)時被溫瓊暄變相軟禁，之所以去涼州城也只是因為無意間聽到兩個看守說溫瓊暄要在涼州城搞大動作，而顧允檀又剛好帶兵去了涼州城罷了，她心頭隱隱覺得不對，是以匆忙趕去涼州城想提醒顧允檀退兵，可沒想到自己到的時候涼州城已然是修羅地獄了；及至后來，鐘意被逮捕回京，打入大牢，聽著鐘寧在那耀武揚威才知道顧允檀去涼州城竟也和自己有關(guān)，她將顧允檀的死歸罪在自己頭上，無時無刻不在懺悔贖罪。

    “有人跟我說你在涼州城，告訴我情況危急，讓我速去救援，”顧允檀道：“我信了。”

    鐘意輕聲啜泣，“就這么一句話你就信？”

    “我不是信她，我是掛念你，你那么長時間杳無音信，就算是陷阱我也會往里面跳的，如果能見你一面最好，就算見不到，知道你不在里面，我也能稍稍安心一些，但你若是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出事，你不如直接拿把刀殺了我?！鳖櫾侍吹溃骸拔艺f這些不是讓你自責(zé)內(nèi)疚的，我就是想讓你知道，那陷阱我跳的心甘情愿，我心甘情愿為你死?！?/br>
    “我不知道，”鐘意眼睛紅腫，淚珠順著脖頸滾落，“我去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了?！?/br>
    “你跑去涼州城找我了？”顧允檀說不出自己是歡喜還是遺憾，“那照你這么說我其實死的還挺值的，好歹我夫人還放心不下去看了我一眼，就是我都沒能來得及再看你一眼，虧了?！?/br>
    “那也不對呀，”顧允檀自說自話，“你當(dāng)時去的時候我那死相應(yīng)該挺難看的吧，那么狼狽的樣子還讓你給看見了，趕緊忘了啊，太丑了。”

    顧允檀有意緩和氣氛，鐘意心中依舊是滿滿的愧意，她道：“你不怪我？我能贖罪的，你想讓我怎么贖罪都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