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事……”秦遼堅持道，盯著蘇媛的臉色，語氣中似乎有小心的試探，“就小事，沒什么感覺?！悴火I嗎？我一會兒就能弄完?！?/br>
    “不餓。你去躺下?！碧K媛道，語氣堅定不容回絕——她是什么時候開始在他面前變得這么隨性支使任意囂張的？

    兩個人都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秦遼低著頭，見她神色堅決，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順從地跟著她了。

    秦遼的冰箱里放著萵筍和rou，放著蝦仁和雞蛋，還有龍利魚。每隔一小段時間，他都會把材料換成新鮮的。

    他知道她喜歡吃萵筍炒rou、滑蛋蝦仁，還有水煮魚，她在外面吃飯經(jīng)常點這三種。所以他就一直一直準(zhǔn)備了材料，想要煮給她吃。

    他甚至連話都沒怎么和她說過，卻不知道為什么，要一直做著根本不可能派上用場的準(zhǔn)備。

    他覺得自己是個變態(tài)，是個跟蹤狂，是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見不得人的家伙。

    可是，哪怕是像他這樣的人，居然也能夠被命運垂青。他居然真的有可能給她做飯的機會。

    雖然最終還是沒能實現(xiàn)。

    秦遼趴在床上，有些失落。可是這份失落很快就消失了。

    人不應(yīng)該奢望太多，他今天已經(jīng)得到很多了——也許是最多了。他很滿足。

    像他這樣的廢物。像他這樣，不被期待的，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出生的廢物，能夠得到這樣的運氣，已經(jīng)是命運出格的垂憐了。

    可是……可是……

    已經(jīng)有了這樣的，這樣的經(jīng)歷，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繼續(xù)下去。一想到傷口恢復(fù)后，或者輔導(dǎo)結(jié)束后，他就無法再與她有更多的交集，他的心就猛地縮成一團。

    一旦曾經(jīng)有過交集，回到過去就更加令人難受了。

    可是……不能夠太貪心了。像他這樣的人，注定不配得到什么美好的東西。他不能夠太貪心了。

    他告誡自己。

    他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

    “在發(fā)什么愣？”蘇媛將被子蓋到秦遼的身上，問道，“累了嗎？睡一會兒？”

    “好?！鼻剡|下意識答應(yīng)道。

    “那我也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考慮到如果秦遼要睡覺，那自己也沒什么事了，蘇媛問道。

    秦遼沒答話。就在蘇媛疑惑著想要再問一遍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道：“不是還要輔導(dǎo)嗎？”

    “你不是要休息嗎？”

    “我沒很困?！鼻剡|忽然很利索地爬起來，看著蘇媛，又偏開了視線，“快……快要期末考了。”

    這個人……意外得好學(xué)誒。

    “可是你還有傷呀?！碧K媛對此耿耿于懷，把他往被子里按，“你就休息兩天吧，我們后天再學(xué)。放心吧，有我劃重點，不需要很久的。況且……”蘇媛將他按到被子里，看著他，“你今天休息一下，明天還要和我去見導(dǎo)員呢?！?/br>
    “為什么？”秦遼沒能理解她的決定。

    “什么為什么？”蘇媛也不理解他為什么這么問，“當(dāng)然是要跟她解釋清楚呀！不然你這打就白挨了？他們就白告你了？導(dǎo)員就白冤枉你了？你的名聲就白被敗壞了？”

    秦遼看著她認(rèn)真的臉，眸子閃爍了一下。

    “沒事?！彼@樣說道，“也……沒什么區(qū)別。打就打了，名聲壞……就壞吧?！?/br>
    本來，他也只是不會被任何人喜歡的那種垃圾，就算死在哪里也只會讓所有人高興而已，這點小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偶爾有像蘇媛，或者像他室友那樣善良的人，能夠給他和顏悅色的假象，他就已經(jīng)心懷感激了。他無所謂那種程度的冒犯。

    “什么啊?！碧K媛不滿地皺起眉頭，一臉嚴(yán)肅地教育他，“你也不要太大度了。就是因為有像你這樣大度的人，他們才會這么囂張的，知道嗎？”

    大度。

    秦遼愣了一下。她真的是用很好的詞形容了他。

    他的母親認(rèn)為他是垃圾，他的父親覺得他是廢物。他是全世界最不被期待的存在，他認(rèn)定這一切都是他的錯，都是因為他太糟糕了。

    可是她卻用很好的詞形容了他。

    秦遼下意識捂住了胸口，他的心臟在那里砰砰直跳，跳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他看著蘇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怎么了？哪里難受嗎？”蘇媛關(guān)切道。

    秦遼搖搖頭。

    “那你明天要和我一起去見導(dǎo)員哦！”蘇媛道。

    “好?！?/br>
    他什么都聽她的。他只想一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什么都聽她的，她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做。

    然后，蘇媛就離開了。

    【最漫長的一夜】

    秦遼第一次知道時間可以過得這么慢。

    距離第二天十點——他和蘇媛約好見面的時間——還有十二個小時零三十二分鐘。

    可是他已經(jīng)覺得仿佛度過很多年了。

    果真，曾體會過美好才會讓人更加失落。秦遼深深地吸氣，呼氣，開始再次不斷地告誡自己。

    不能太貪心。

    不能太貪心。

    她的善良給他妄想，會讓他產(chǎn)生自己不被厭惡的錯覺。他不能放任這樣的錯覺，不能夠太貪心，否則，等假象破開，他會……

    會很難過。

    明明是這樣想的，明明一直在告誡自己，可是不過幾秒鐘，秦遼就忽然翻身而起，穿上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