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北淼?？還擅自給他改了姓？景姒轉(zhuǎn)頭，看了伍霍一眼。

    “倒是文質(zhì)彬彬，頗有我儒門弟子的書卷氣?！背蜃右庥兴?，“不像是出身將門?！?/br>
    這話明里暗里，都在指責(zé)伍霍渾身草莽氣，與鐘麓書院格格不入。

    楚夫子脾氣古怪，偏愛寒門子弟，對伍霍這樣的世家子橫豎都看不慣，找到機(jī)會就要言語刺激他們一下。

    伍霍早習(xí)慣了他這樣，裝作沒聽出楚夫子言外之意似的，把還呆愣著的景姒往前推了推，“我家姒兒從小就愛讀書寫字，每個教過他的夫子都對他贊不絕口，比起鐘浚來也分毫不差，夫子若是不信，盡可考教考教。”

    “老夫自然是要考教的，”可比鐘浚這樣的話，在楚夫子聽來就是伍霍夸的?？?。但他看看景姒清明的眼神，沉靜內(nèi)斂的神情，變得不確定起來，“就要上課了，小將軍先去吧?！?/br>
    伍霍知道這是入鐘麓書院的必要一步，只好戀戀不舍地走了。

    景姒留在原地，與楚夫子獨(dú)處，終于明白了伍霍方才讓他好好表現(xiàn)是什么意思。

    楚夫子厭惡伍霍，對景姒卻沒什么成見，對他還算客氣，也就是因?yàn)橹肋@一點(diǎn)，伍霍才會放心地把景姒交給他。

    “寫幾個字，我看看?！背蜃酉掳屯鶗赖姆较蛱Я颂?。

    景姒莫有不從，上前執(zhí)筆蘸了點(diǎn)墨，凝神想了想，寫下了“鐘麓書院”四個字。

    “這字跡，”鐘麓書院山門處的牌匾，楚夫子用目光臨摹過無數(shù)次，再次看到這熟悉的字跡時，驚訝出聲，“簡直可以以假亂真！”

    默默放下筆，景姒心里懊悔，忘了幾十年前他親筆寫了塊牌匾，派人送到鐘麓書院以推進(jìn)科舉進(jìn)行這件事了。

    同一個人寫的，不僅是以假亂真的地步，而是完全吻合了。

    “將山門上的那副楹聯(lián)默出來，快！”楚夫子激動非常，催著景姒寫下去。

    這次景姒刻意改變了運(yùn)筆動作，寫出來的字雖然還留有先前的模子，但很明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楚夫子沉吟半晌，才說，“你的名字，是否與景姒太子是同一個字？”

    “是。”

    大雍條律寬松，百姓只需要避帝諱，而景姒太子并未登基，后人出于敬仰或寄愿，取名為“姒”的也不在少數(shù)。

    大約以為景姒從小模仿著流傳下來的真跡學(xué)習(xí)，才能寫出這么一手足以以假亂真的好字，楚夫子沒有再揪著這個問題不放，而是又考教了景姒一些其他問題。

    如今學(xué)子們修習(xí)的書目，與幾十年前景姒定下的那幾本沒什么出入，再加上他幫鐘浚補(bǔ)習(xí)過一段時間，對這些東西可謂是爛熟于心，楚夫子所有的問題，他均對答如流，還有不少獨(dú)到的見解。

    考教完畢，楚夫子摸著胡子，滿意頷首。

    原本鐘浚被傅大學(xué)士收為關(guān)門弟子，他還在可惜被搶走了一根好苗子，沒想到上天立即又給他送來了一個，叫他如何不高興。

    景姒微微松口氣，這樣應(yīng)該就能成功進(jìn)入書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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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xué)堂里鬧哄哄的，在伍霍進(jìn)來的那一瞬間安靜了些許，在看到他身后沒有夫子以后，便又鬧起來。

    有好事者跑到伍霍桌前問，“小將軍，你當(dāng)真有個表弟要來？”

    伍霍眼皮一掀，懶洋洋道，“是啊，你們可別惹他，他兇起來，連我都連踹帶罵的?！?/br>
    嚇！眾人一驚，伍霍已經(jīng)是書院一霸了，現(xiàn)在來了個比他還霸道兇猛的，他們還活不活？

    往日總圍在伍霍身邊，如無頭蒼蠅那般嗡嗡亂叫的麻子臉黃連，卻一反常態(tài)的沉默。

    他依舊看著窗外怔怔出神，像是失了魂魄一般，還常常不合時宜地癡笑，整個人像是置身世外，感應(yīng)不到周遭變化一般。

    原本想找他說話的前桌，剛轉(zhuǎn)過頭來，看到的就是黃連沉迷于某個夢境的笑容。

    他脊背發(fā)涼，心想黃連從昨日一早到現(xiàn)在，就一直這樣神思不屬，莫不是撞了邪？

    自從國師那群人來到鐘麓山，書院里就沒安生過，黃連不會就是中了某個邪祟的招了吧？

    正拿眼睛暗暗觀察黃連的前桌，心里正胡亂猜測臆想著，卻發(fā)現(xiàn)黃連突然睜大了眼睛，空空的眼里突兀間有了神采一般，坐直了身子往前看，眼里寫滿了驚詫，以及無法抑制的狂喜。

    這模樣，他是看見那個邪祟了？前桌少年后勁發(fā)涼，緩緩轉(zhuǎn)過頭去，卻沒見到半點(diǎn)邪祟的影子，反而看見一個修竹般的柔雅少年，跟在楚夫子后面，踱步進(jìn)來。

    同樣的青白學(xué)子服，穿在眼前這個少年身上，顯得他越發(fā)修頎俊逸，每一根頭發(fā)絲都在發(fā)著與眾不同的光一般，惹人注目。

    黃連整個人都被巨大的喜悅淹沒了，自從昨天清晨見過那名少年，他就一直念念不忘，夜里睡覺之前，也拼命祈禱能夢見他，但他對少年也只是驚鴻一瞥，根本沒有什么穩(wěn)固記憶能支撐夢境。

    甚至于，他都不知道少年究竟是人是鬼，究竟有沒有出現(xiàn)過。

    今日他又起了個大早，在山門處蹲守了一個時辰，也沒能看到那抹纖細(xì)身影。

    黃連不由得大失所望，以為那少年只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人物，恐怕永遠(yuǎn)都不能再見他了。

    卻沒想到，柳暗花明！就在他打算放棄尋找的時候，少年竟然就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沒注意到黃連灼熱的視線，景姒平淡地自我介紹了幾句，便在夫子的安排下，坐在鐘浚原本的位子上。

    鐘浚被傅大學(xué)士看中，已在昨日啟程去往京城，這還是方才在來的路上楚夫子無意間告訴他的。

    對這件事，景姒純粹地為鐘浚高興，但也為沒能告別而感到遺憾。

    在下學(xué)以后，看到伍霍黑著的一張臉，景姒就更不好受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往回學(xué)舍的路上走，等到窄小的青石徑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景姒才拽拽他的衣袖，“你這又是怎么了，表哥？”

    “姒兒，明日我跟你換位子?！蔽榛艮D(zhuǎn)身握住他的手。

    “換位子？”景姒沒想到伍霍會說這個，“你不是，喜歡坐后面嗎？”

    伍霍抱著他的腰，把他抵在一棵樹的樹干上，“但那是鐘浚的位子，你是我娘子，怎么能坐別人的位子？”

    “不是表弟嗎？”景姒覺得伍霍吃飛醋的樣子實(shí)在有趣，翹著嘴角問，“怎么又是娘子了？”

    “床下是表弟，床上是娘子?！蔽榛舻哪樒ぶ?，是景姒想不到的，他提議到，“或者你跟我前桌換，他不會拒絕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