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楊佑急沖沖地沖了出去,只是想快點逃離那個充滿著敖宸氣息的環(huán)境,總覺得在他身邊,自己就不能好好地呼吸,好好地說話,好好地思想。 敖宸似乎有著世界上最神奇的力量。 夜晚的涼風帶著濕潤的微雨,楊佑走到庭院里,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地方去。 原本就是沖動之下的行為,并沒有想過走出門后要去哪里。 他不禁開始想向朋友們求助了。 太常寺的一眾官員中,唯有卓信鴻是個風流人物,睡在花街柳巷的時間比睡在家里的時間還多,加上他相貌標志,出手大方,一時成為京城眾多姑娘們追捧的對象。 這個時候,他一定還在青樓待著。 楊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識覺得卓信鴻一定對處理困惑很有經(jīng)驗。在庭院里吹了一會涼風,讓臉上的灼熱褪去,叫瑞芳找了馬車送他過去。 卓信鴻在哪里很好找,基本上京城那幾條最有名的花街是個人都認識他。只要隨便找人問問就知道。楊佑在紅袖館尋了個jiejie問話,按著她的話找到了清苑。 清苑是一件開了有十多年的青樓,不像別的樓那么肆意張揚,里面裝飾清雅,不僅沒有急色之氣,反而如同藏書名貴之家一般十分優(yōu)雅,里面的姑娘也多是書香門第,家道中落的人。 是以清苑很受官吏和文人的追捧。 卓信鴻點了清苑新來的花魁,還在房里吃酒,楊佑頂著一張俊臉就進了樓。他生得極好,哪怕不給錢,光憑一張臉都能在青樓混開。 清苑的老鴇是常和官場打交道的,京中權貴少有不識。她認出了楊佑是膠東王,也知道太常寺眾人都是天天在一起混日子的,根本不用楊佑開口,便主動問他是不是要找卓大人。 楊佑覺得老鴇識人心,便賞了她一筆錢。老鴇笑呵呵地接過,說了兩句感恩的話,然后親自領著楊佑去找卓信鴻。 卓信鴻在和花魁楚歌一邊喝酒一邊對詩。 他的臉上已經(jīng)是一片紅潮,胸襟大敞,楚歌就坐在他旁邊,兩人腿挨著腿,手拉著手,楊佑敢保證,他再晚來幾步,兩人便會滾到床上去。 卓信鴻被攪了事也不生氣,他招手讓楊佑同他一起坐下。 楚歌起身,極有眼色地跑到房間的另一邊彈琴。 琴聲輕柔寧靜,就好像是窗外下起的綿綿小雨。 卓信鴻給他倒了一杯酒,笑著說道:“怎么今天突然來找我?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這來干嘛?” 楊佑看著卓信鴻和楚歌眉目傳情的樣子,突然就沒了咨詢的性質(zhì)。 他,可能找錯人了。 男女之情發(fā)乎情止乎禮,并不存在著什么阻礙和困惑。 楊佑他…… 算了,楊佑在心里勸解著自己,看來是白跑了一趟。 卓信鴻見他也不喝酒,半天都悶不出一個屁,開始下逐客令,“你沒事就別來攪和我了,王爺。” 楊佑內(nèi)心糾結,卻沒法把問題問出口,他只好問卓信鴻:“你說,一個人非親非故,卻和你相伴多年,還和你舉止狎昵,他會是什么人呢?” 卓信鴻摸著下巴,楊佑說話時的神色讓他想到了春天的花,并不張揚,卻勾引著冰雪的融化,他在風月中也算是閱人無數(shù),哪里看不出是什么,不過他也不想說破,畢竟這是王爺?shù)母星閱栴},還是等他自己明白就好,他想了想,答道:“你在說你的貼身婢女?” 楊佑卡了殼,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吧……” 他很怕卓信鴻猜到自己的心事,可是轉念一想,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看到和知道敖宸存在的人,旁人即使再怎么猜,也永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的內(nèi)心突然升起一種隱秘的愉悅,他知道敖宸將是他一個人的,無論是以什么身份。他好像瞬間抓住了敖宸的命脈一般,并覺得他的特殊意味著對敖宸的獨占。 可是說道底,獨占只是一種淺薄的欲望,就像小孩子喜歡玩具一樣,不過是想要將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心的欲望。 欲望可以有很多種方式填滿,但是楊佑想要的答案不是這個。 他想知道,到底自己的感情發(fā)生了什么變化。 卓信鴻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兩人興致全無地談了一會,楊佑看著卓信鴻,試圖從他身上找出一點解答的辦法。 卓信鴻和楚歌暗送秋波。 他很想問,卓信鴻縱橫情場,有沒有哪一次最特別,讓他刻骨銘心,無法割舍。 恐怕按照卓信鴻的個性,每一場都是吧。 楊佑還記得卓信鴻說過,他是個感情來得快也去得快的人,一生不想受束縛,所以他的每一次真心都是真心,只是每一次的真心都換了個人而已。 楊佑覺得在此處不僅索然無味,而且非常多余,就讓老鴇給他找了個清靜的房間住著。 夜才過去一半,他無論如何都睡不著,輾轉反側。 老鴇知道他是王爺,特別關心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輾轉反側,知道膠東王喜歡玩樂,于男女一事上卻沒有那么多傳聞。 沒傳聞不代表著沒需要,她便自作主張來問道:“王爺需要人來陪陪嗎?” 楊佑突然想起,清苑并不全是女子,還有男子在做生意。 只是談一談,問些問題,應該沒什么大礙吧…… 他小聲地問道:“能不能……找一個……會手談的男子,要年齡大一點?!?/br> 年齡大一點,見過的事情也多一些。他艱難地說完這句話,看著老鴇的神情。雖說皇帝好男風,但民間并不以男風為尚。楊佑總擔心老鴇會嘲笑他,又或者像宮人對待六皇子楊休那樣,投來冷熱嘲諷的目光。 老鴇的神情一直很平靜,好像楊佑說的是點個菜那樣平常的事情。她只說了聲明白就出門了,楊佑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哪點,又明白了什么,只好補充道:“我就是想找個人下棋?!?/br> 老鴇點點頭。 很快,一個穿著月藍色長衫的男子就敲開了他的門。 他長得遠沒有楊佑來得好看,就五官而言,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稀松平常,神色間有一股子書卷氣,約莫二十五六。 唯有一點,他的腰很細,被一條青藍色的腰帶束著,纖細柔美,不盈一握。 楊佑難以想象這樣的腰會出現(xiàn)在一個男子身上。 他走過來行禮:“青離見過王爺?!迸e止挑逗卻神色清明。 若是只看他的臉,當真會以為他只是一個世家公子。 青離自己擺好了棋盤,邀請楊佑入座,楊佑心里想著事,下棋根本不專心,第一子就落在了天元。 天元落子,便是初學棋的人也知道不能這樣下。青離沒有點破,而是一邊下棋一邊問道:“王爺可是有心事?能否和青離說說呢?” 楊佑想問他到底喜不喜歡男人。 轉念一想,他都是個小倌了還能不喜歡男人嗎?就算一開始不喜歡,那么多年過下來,又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呢? 楊佑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問道:“你說,怎么才算是喜歡一個人呢?” 青離指尖的棋子滑落在棋盤上,毀了走到一半的棋局,棋子撞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他說著抱歉,將棋子重新?lián)旎仄搴袃?nèi)。 楊佑見狀也幫著他撿,兩人的手突然在同一枚棋子上撞了,青離的手如蛇一般柔軟無骨,順著手指就纏上了他的手腕。 楊佑一下沒想到該怎么辦,青離已經(jīng)從座位上起身,轉到了他這邊,兩人都是跪坐在榻上,青離跪在了他身旁,往楊佑身上靠。 楊佑慌忙架住他的肩,口吃道:“不不不……于禮不合?!?/br> 青離比楊佑還高,看起來瘦弱,力氣卻很大,他雙手抓住楊佑的手腕,楊佑竟然掙脫不開。青離上身往前傾,楊佑下巴都縮到脖子里了,直往后倒去。 榻上沒有靠背,楊佑直接躺了下來,手被青離按在頭頂,青離用兩個膝蓋夾住他的雙腿,楊佑便動彈不得了。 他心里警鈴大作,差點就大喊非禮了。 然而青離只是一言不發(fā)地凝視著他,眼中沒有半分沉淪。 楊佑便也安靜下來,無言地回望著他,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王爺,”青離突然開口,“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好看?” 楊佑點點頭,雖然自吹自擂有點不好意思,但他長得好看幾乎已經(jīng)是一個共識了。 當然,有好事也有壞事。 好事也不算多,壞事也不算少。 青離一只手抓著楊佑的手腕,一只手扯開了自己的上衣,楊佑立刻閉上眼睛扭過頭去。 “王爺,”青離又叫著他的名字,“你喜歡誰,難道不能自己判斷嗎?” 他坐起來,離開了楊佑身上,打開房間的柜子,點燃了一支煙。木質(zhì)的煙斗升起白煙,模糊了他的容顏。 楊佑坐起來,青離落寞的聲音從煙霧背后傳來:“王爺,**無情,你問錯人了?!?/br> “其實,我娘也是青樓出生,我沒有瞧不起任何人的意思?!睏钣拥?,“我小時候經(jīng)??匆姌抢锩娴娜?,很多時候看起來很快活,可是不痛快的日子更多。我那時就想,有什么辦法可以讓她們好好活著嗎?我想了很久,發(fā)現(xiàn)我沒有辦法?!?/br> 青離笑了一聲,“辦法多得很嘛?!?/br> 楊佑眼神一亮,“什么辦法?” 青離走過來一口煙吐在他臉上:“把天下男人都殺絕了便是?!?/br> 他的眼神帶著血色的纏綿,好像說這話是無比暢快的一件事。 楊佑搖頭,“因為未免太過極端,雖然有很多男人該死,但也有許多不該死的?!?/br> 青離笑著指著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楊佑的胸口:“我該死!那你呢,王爺,你該不該死?” 楊佑看著他的指尖,自嘲道:“我得多救一些不該死的人才去死?!?/br> 他問青離,“你假如要贖身的話,我可以幫你?!?/br> 青離吐了口煙,無所謂地說:“多謝王爺了,我暫時用不上?!?/br> 楊佑也理解,有人選擇留下,有人想要離開,他尊重每一個決定,“那就等你需要再聯(lián)系我?!?/br> 青離抽完煙就離開了,那煙不知是加了什么東西,讓人覺得十分舒適,楊佑在煙霧的余香中一夜睡到天明。 ※※※※※※※※※※※※※※※※※※※※ 我越寫越發(fā)現(xiàn),楊佑到哪里怎么都是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