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原本按照東海龍族的規(guī)矩,龍王應(yīng)該和水族的女子在一起,這樣他們的孩子才會有龍神的巨大力量。黑龍的母親本來就是一個普通的梅花妖,連仙都不是。黑龍從出生開始就背負(fù)著血脈低下的言論。 龍王之前有很多女人,之后也有很多女人,一直都有很多孩子,黑龍是其中最弱小的一個。他拼命修煉,終于成了龍子中的佼佼者,卻發(fā)現(xiàn),血脈帶來的偏見始終無法消除。 他在天界過得郁郁寡歡,后來,正值人間內(nèi)亂,天界要挑選神獸輔佐人類君王滌蕩域內(nèi)。黑龍就毛遂自薦,下凡來到了人間。 人在黑龍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個個螻蟻,但是他不得不完成天命。他按照天命的指示,找到了幾個身負(fù)龍氣的人類。其中一個人叫楊爍,他是個落魄的庶出公子,同樣背負(fù)著血脈的偏見。黑龍從他身上看到了懦弱的自己,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想扶持楊爍當(dāng)皇帝,在人間,只要當(dāng)上皇帝,皇帝連同他整個家族的血脈都會變得高貴。黑龍覺得好像這樣就可以宣告他自己也擺脫了血脈的宿命。 他幫助楊爍當(dāng)上了皇帝。在這個過程中,他被凡人仰慕,被凡人依靠,一直被打壓的他終于成為了被仰望的對象。他開始愛上了凡間,愛上了這些人類,在人類仰望的目光中,他好像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楊爍是一個雄心勃勃的人,他想成立一個功蓋萬世的王朝,黑龍和他一起拓展疆域,發(fā)展民生。很快,他們就統(tǒng)一了天下,建立的一個新的國家。黑龍也就成為了這個國家的神,連京城都以黑龍來命名。 黑龍的任務(wù)完成了,應(yīng)該回到天上去?!?/br> 楊佑躺在他懷里,等著聽下來的故事。 敖宸竟然就此住了嘴,沒有再說下去。 “后來呢?”楊佑抬頭追問道。 敖宸搖頭,“不想說了。” 楊佑摸上他的臉頰,“黑龍答應(yīng)皇帝,要替他守護人間?” 敖宸笑著將臉頰在楊佑額頭上蹭了蹭,“你信嗎?” 楊佑看著他的眼睛,依然是沉靜如水的樣子,他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信。 捫心自問,敖宸是那種為了天下而犧牲自己的人嗎? 楊佑也說不準(zhǔn),“我不知道?!?/br> “問那么多干什么呢?”敖宸道,“反正都是事實了,你們楊家不也用了我的龍氣那么多年?” 是什么讓敖宸犧牲了自己呢? 楊佑想到了什么,心里隱隱有了小疙瘩,他問道:“你喜歡高祖?” 敖宸看著他一臉認(rèn)真又心有不甘的神色,忍不住笑著又壓著楊佑吻了一遍,摟著他說道:“莫非一個斷袖見了男人都要斷一番嗎?我和楊爍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真要比的話……” “楊佑……”敖宸端正了臉色,叫著楊佑的名字,認(rèn)真地一字一字說道:“你是我最喜歡的人類。之前沒有,之后也沒有?!?/br> “既然有個最字?!睏钣有睦锔皇嫣沽?,“就說明還有其他喜歡的人類啊,我不過是你喜歡的人類當(dāng)中最喜歡的一個而已?!?/br> 敖宸絲毫沒有過多糾結(jié)地說道:“那去掉最字,你是我唯一喜歡的人類?!?/br> 楊佑還要說話,敖宸立刻堵住了他:“你莫非還要問我有沒有喜歡的妖精喜歡的神?反正都沒有?!?/br> 楊佑剛欣喜了一會,心里又馬上冷了下來。 敖宸這樣說話,未免也太冷血了些。 可是站在敖宸的立場來說,他本來不是人類,看上一個楊佑,便是特例了,為何要讓他喜歡人類呢? 楊佑的腦子被攪得一團亂,連平時很容易就想出來的問題也理得亂七八糟,只好又回到原來的問題,“你為什么留在了人間?” 敖宸食指抵在他唇上,目光如水,“別問了。” “好吧?!睏钣硬坏貌幌蚍跑浟诵┳藨B(tài)的敖宸投降。 兩人廝混過了一天又一天。 某天日上三竿,敖宸早就回到了龍身之中,楊佑穿好衣服出門聽?wèi)颉?/br> 戲也是平日的戲,約好的三位京官只來了一位。 另外兩位是錢派的,已經(jīng)被擼下去了。 自從錢太師半隱退之后,錢派之人從邊緣開始慢慢被換掉,今日所見不過是冰山一角。 楊佑和那位官員閑聊了些事務(wù),便悠悠哉哉哼著小曲兒回了王府。 時近中秋,街上越發(fā)多了許多行人。 楊佑在人群中走著,入目皆是歡喜的笑顏,佳節(jié)將近,家人團圓,確實是一番好光景。 他左手盤著兩個核桃,右手提著個鳥籠,正在人潮中四處張望,肩上倏然被人一拍,嚇得兩個核桃掉在地上,咕嚕咕嚕滾遠了。 “我的核桃!”楊佑蹲**,一只只形態(tài)各異的腳早就不知道將核桃踢到了哪里。 “唉!”楊佑嘆氣,起身回頭,卻見一個光頭站在背后。 他頭上還有著戒疤,看樣子是真和尚無疑,身上卻有著淡淡的酒氣。和尚身形瘦削,面孔蒼老,留著一臉花白的胡須,雜亂地生長著,肩上扛一個竹竿,上掛一面白旗,端端正正地寫著算卦二字。 竟然是他和敖宸在感恩寺后山墓林遇見的那個掃地和尚!他怎么會在這里? 和尚笑吟吟地?fù)狭藫虾樱肮涌蛇€記得在下?” 楊佑點頭,“曾與法師在墓林有一面之緣。法師究竟緣何下山?” 事實是,楊佑連他的法號都不記得了,只是隱隱記得他的臉。 楊庭不喜歡僧佛道士之流,平日里各教中人都不敢出門,只守在廟里的一畝三分地,這個和尚怎么敢大大方方地出現(xiàn)在市集之中? 和尚從懷中掏出了七枚銅錢,拿出一個土瓷碗。他將七枚銅錢遞到楊佑面前。 楊佑笑著揮手,“法師,我今日的錢都花光了,可算不起命?!?/br> 和尚的手往前面伸了伸,道:“無妨,在下不收公子的錢便是?!?/br> 楊佑便伸手接過了他的錢,按照和尚的指示將錢丟在瓷碗中。 接著,楊佑張著嘴,話卻說不出來了。 那七枚銅錢確實跌入了瓷碗,但是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它們在瓷碗的上空微微懸浮著,竟然組合成了北斗七星的模樣! 和尚大笑一聲,手腕一抖,那懸浮的銅錢便嘩啦啦掉入碗底,他將碗倒過來,銅錢落在手上,一邊把玩著一邊說道:“公子,這個卦象可不能亂說,可否請公子移步?” 楊佑畢竟天天和敖宸待在一塊,想不信神鬼之言也不行。 他倒是對和尚上心了幾分,請他去路邊的茶攤坐著,吃了兩杯茶,和尚卻還是云里霧里,不肯說實話,“王爺,此卦關(guān)系甚大,不可隨便在外透露啊?!?/br> 楊佑笑了,“法師不怕我向官府舉報?” 楊庭五年前頒布了一批法令,規(guī)定僧人道士沒有官府名牒,不得隨意在外出入,有違者將被監(jiān)禁三天,罰徭役三月。 和尚拍了拍自己的頭,頗為遺憾地說道:“可惜這頭發(fā)長得太慢,公子啊,在下已是俗籍了,名喚陸善見。” 是嗎,那倒是可惜了。 楊佑盯著他看了半天,感恩寺的上一任住持是山陰陸氏的公子,看和尚的樣子,俗名應(yīng)該和陸住持有關(guān),他想了想,還是將和尚請到了府上。 剛走到王府門口,和尚就停下了腳步,楊佑疑惑地轉(zhuǎn)身,卻見陸善見圍著王府的外墻走來走去,口里念念有詞。 “先生又看出了什么?” 陸善見支吾幾句,欲言又止,神色間確是明顯帶著喜色,楊佑覺得他可能是因為找到了個冤大頭而高興。 “小人不知公子竟是膠東王,失禮失禮!” 他說著跪下來行禮。 “先生不必多禮?!?/br> 楊佑帶他到會客廳坐下,剛逢著楊遇春學(xué)武回來,從堂下走過,見楊佑帶了個和尚進府,忍不住多問道:“王爺,他是誰???” “什么他?叫先生!一點禮貌都不懂?!睏钣佑?xùn)斥道。 陸善見看到楊遇春眼睛都直了,直說道:“此乃千古第一名將也!” 楊遇春聽了哈哈大笑,翹起大拇指,“就憑你這句話,我高興!” 楊佑聽了倒也沒什么感覺,許多算命的都是挑別人喜歡的話說,楊遇春能隨便和他插話,說明在府中極受重視。 他那個蠻牛一般的體格,誰都能看出來打仗是一把好手。 陸善見確實會說話,但也就是會說話罷了。楊佑看中他,無非是那一手銅錢懸浮的奇技yin巧和陸這個姓氏。當(dāng)即三言兩語打發(fā)楊遇春退下,對陸善見說道:“不知在此處,先生可否言說之前的卦象?” 陸善見緩緩坐下,不先說卦象,竟然先說起了自己,“小人法號道余,師從感恩寺慧禪方丈。家?guī)熢歉唛T子弟,學(xué)得一身本事。小人不才,只學(xué)得了一點陰陽之術(shù)。家?guī)熒阶畲蠛妒?,乃是所學(xué)不得用,因此叮囑小人,待找到合適之人,必出山將一身修為施展于天下?!?/br> 慧禪方丈俗名陸遼,乃是當(dāng)時名滿天下的才子,文韜武略,頗有當(dāng)年陸氏祖先陸遜之風(fēng),唯一的缺點就是長相平平。 可惜楊佑的皇帝爺爺看他長得一般,不用他,皇帝老爹…… 陸遼看不上他。 陸遼硬生生從青年被拖到了老年,依然沒有得到合適的官職,索性就出家了。 沒想到,陸遼一直都沒放下國事。 楊佑靜靜聽著陸善見說話,心中充滿了對陸遼這位奇人的感慨。 “先生既然下山,看來是找到了合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