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劉頗是個老油條了,一看楊庭的表情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主動上前說道:“如今陛下還朝,天下安定,不宜再動兵戈,勤王軍隊封賞已定,也是時候衣錦還鄉(xiāng)了?!?/br> 劉頗看了看楊佑,又看了看楊仁,只差沒直接說,你倆什么時候退兵了。 誰都不傻,先退兵的人一定會錯失先機。 但是楊庭在京城里,他們又不能不退兵,否則你們倆一個親王一個將軍,有駐地不回去,天天帶著外面的兵馬在京城里cao練什么? 想謀反嗎? 楊庭顯然也沒把他之前對楊佑的承諾放在心上,不過楊佑早已料到,若是楊庭會簡簡單單地放權(quán),那他還是楊庭嗎? 楊佑猜測,除非到死,否則楊庭一定會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權(quán)力不放。 這件事誰都不想先開口,連楊遇春這種刺頭也乖乖地站在楊佑身后。 楊仁從另一邊露出和煦的微笑:“狄將軍畢竟還在病中,我這個做孫子的也不忍心讓老人家風塵仆仆地趕回去,倒不如再歇息幾日,等外祖病好再商量也不遲?!?/br> “景王殿下,”楊仁溫和謙虛地說著,“你說是嗎?” 既然老了,又為何不把兵權(quán)交出來呢? 楊佑看著楊庭平靜地表情,猜著他到底在想什么。 楊佑點頭,“討虜將軍為國cao勞,兒臣也不愿看到討虜將軍這樣的老臣奔波。要回去的也是兒臣才對?!?/br> 楊庭猛地抬起頭看他。 楊佑拱手一笑,“若非接到父皇密旨,兒臣斷不敢擅離職守,前來京城勤王,如今父皇已安然歸朝,兒臣也該回去了。還有一堆小事等著要處理呢。” 好一招以退為進。 楊仁看見了皇帝猶豫的神色,楊佑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若是楊仁趁機慫恿皇帝放楊佑回去,那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他從哪里來的勇氣主動要求退兵。 楊佑此舉大大出乎常人意料,有不少朝官都猜測太子必然在三皇子楊仁和五皇子楊佑之間產(chǎn)生,已經(jīng)有不少人決定暗中站隊了,可是楊佑竟然想回去? 他難道不想要皇位嗎? 皇帝難得嚴肅地說道:“你成天就只知道那一畝三分地,西南有什么好的,你巴不得回去?” 楊仕臉色一沉,心道皇帝果然上了楊佑的當,再多聊幾句,恐怕皇帝就不想放楊佑回去了。 他不是沒想過用楊佑這招,只是不敢賭,若皇帝真同意讓狄飛退兵,自己在京城就是孤家寡人了,好不容易因為這場戰(zhàn)亂而積累的聲望和勢力就會付諸東流。 楊佑確實是個狠人,不過此刻已經(jīng)沒有機會再給楊仁插話了,他笑著看皇帝和楊佑父子情深的場面,額頭上卻冒出了汗。 楊佑不贊同地回答皇帝:“蜀中乃天府之國,物產(chǎn)豐美……” “行了行了。”楊庭不耐煩,坐在龍椅上閉目養(yǎng)神,“就你話多,多年都沒回家了,就先在這里住著。朕看啊,狄將軍也得好好休息。你們的兵都拿給兵部安排回去,把剛剛賞的田地領了。到底都是朕的百姓,不能有功無賞?!?/br> “多謝父皇?!睏钣酉肓讼耄行殡y地說,“父皇,我手下有幾個人打仗受了傷,能不能讓他們留在京城里,我保證會管好他們的?!?/br> 皇帝瞇著眼睛似睡非睡,他揮了揮手,便算是答應了。 于是退兵的事情就此商定,狄飛官職不便,只是在京中休養(yǎng),什么時候養(yǎng)好了什么時候回去。 最后一件事,乃是欽天監(jiān)和禮部送上年號奏折。 今年從年初開始就動亂不斷,禮部想換個年號也換個氣象。 元康都用了二十多年了。 一般來說,新的年號并不會當即啟用,而是要等到舊年號的最后一年過去才能使用。如此才算是一個完整的新舊交替。楊倜改過一次年號,楊仕又改過一次年號,不過他們都沒等到自己的年號正式用上,所以換來換去,現(xiàn)在的年號還是元康。 楊佑昂首想看看皇帝這次要選什么年號。 “就這個吧,”皇帝用朱筆在奏折上畫了個圈,“垂拱?!?/br> 圣人在上,垂拱無為,不治一官而天下大成。 楊庭居然還在做著拱手而治的春秋大夢。 楊佑面色莊重,儼然一副被皇帝高深大道感動的樣子,“有此年號,當保佑我大齊天下永昌?!?/br> “五哥。” 按照禮儀,武官不可帶武器進入大殿,楊佑的劍與手下武將的劍都放在了宣政殿前專門擺放物品的地方。楊佑正將自己的佩劍掛在身上,就聽到了楊休的聲音。 他一個人,沒有朝官與他結(jié)隊,笑著向楊佑走來,“我們兄弟許久未見,不是今夜可否請五哥小酌幾杯?” 楊佑當然不能拒絕,楊休找他絕對有別的事情要說,“好啊,不如就去我的王府,前幾年托人從蜀中寄來的老酒還在家里窖著?!?/br> “不不不……”楊休拉住了他的手,“去我哪里,清凈,人又少,只有咱們兄弟說些體己話?!?/br> 楊休在暗示,他要說的是不能被別人知道的事情。 楊遇春并不知道他和楊休之間似敵似友的關(guān)系,下意識地把所有的皇子都當成了楊佑的競爭者,把楊佑拉了回來,湊到耳邊小聲說道:“王爺,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楊佑拍了拍他的肩膀,“無事,六弟不會害我,你回去和湛芳說一聲便是了?!?/br> 在京城里出了事,敖宸不一定會直接幫忙,但一定會保證他的安全。 “走吧?!绷蜗逡谎劬涂闯鰲钣觾尚值苤g似乎有些秘密要說,拉著楊遇春走了。 “請吧。”楊休帶著楊佑上了馬車。 “去你府上?”楊佑問道。 楊休點點頭,“平時沒人敢來我府上,自然清凈得很?!?/br> 楊佑笑著夸道:“誰不知道六弟是京城里一等一的人物,巴結(jié)還來不及呢?!?/br> 楊休嗤笑道:“等有人下了詔獄,巴結(jié)我的人可就多了。” 他淡淡地看了楊佑一眼,“你也別和我裝,咱倆什么樣子,彼此還不知道嗎?” 楊佑便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不慌不忙地注視著楊休,抬起頭來舒展肩膀,一身的氣度全然在這兩個小小的動作里展現(xiàn)。 楊休靠近了他,細心地將楊佑衣服上的褶子理平,“足縈霓虹,目耀日月,吐崢嶸之高論,開浩蕩之奇言?!?/br> 他的手從楊佑脖頸處略過,正當楊佑想要制止他時,楊休倏地收了手,目光從容地落在楊佑臉上。 “五哥,十年不見,風姿更甚當年?!?/br> 楊佑坦然地看著他,“紅顏枯骨,不過一具皮囊,比不得六弟手握重權(quán)?!?/br> 短短的路程,他們只來得及匆匆說幾句重逢的話,楊休引著楊佑下了馬車。 不是楊休的府邸,而是察事廳。 楊休看他一臉驚訝,主動說道:“我的府邸和察事廳很近,咱們有些事先去里面說。” 楊佑跟著他走進了察事廳的院落,楊休一邊走一邊自嘲道:“誰不知道我是父皇養(yǎng)的狗,換了個主人,還是得當狗。” “那我可得找一個給我吃骨頭的主人。”楊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有幾個看起來想地痞流氓的人主動上前恭候,楊休不想啰嗦,直接說道:“都下去吧,今天這里發(fā)生的事,一個都不準說出去。” “哎喲喲喲,”那潑皮裸著肚子拍拍腦袋,“我怎么覺得今天干的事和昨天一樣呢?” “是啊是啊……”幾個人應和著他走了出去。 楊休帶著他往地下走,越走越陰暗。 楊佑好奇地問道:“這是去哪?” “察事廳的地牢。”楊休手里拿著燈走在前面,聲音在陰暗的通道顯得十分詭異,“有人想要見你一面?!?/br> 察事廳的地牢關(guān)押的都是楊庭的犯人,許多人還會在里面不明不白地死去。 楊佑想不出來,有什么人既認識自己,又惹惱了楊庭。 楊佑一路走進去,牢房越來越多,全都關(guān)滿了人,男女老少應有盡有,不知是察事廳本就如此,還是撞上了這段時間,所以里面全是人。 還有不少人穿著華貴的絲綢,舉止端方,一看就是清貴世家出身。 不過一夜,楊休竟然就抓了這么多人,看來皇帝這次也是下了狠心。 “呸!”一個披著頭發(fā)的男子朝著楊休吐了口痰,剛好擋在兩人前行的路上。 “你認識我?”楊休臉上露出玩味的微笑,走到那間牢房前,“哦,原來是陳家的公子,陳公子啊,你在楊倜偽朝做事,是亂臣賊子,進我察事廳的監(jiān)牢也不算虧?!?/br> 陳公子只是冷笑,“太子殿下乃諸皇子中第二年長,素有才德,除了廢太子,只有他……” “哎呀!”楊休嘆了口氣,“陳公子怎么還說胡話呢?來人啊……” 楊休指著他說:“帶陳公子出去清醒清醒?!?/br> 那位陳公子的臉一瞬間變成了土色,不由得大喊道:“楊休,你可知我陳氏四世三公,是天下世家之首,你怎敢這樣對我?” “我當然知道,”楊休頭也不回地帶著楊佑往前走,“你以為我敢這樣對你,是誰下的命令?” 陳公子被人架了出去。 楊佑猜他應該是拿去上刑了。 “我是不是挺狠心的?”楊休問道。 楊佑沒有回答,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是誰要見我?” “你看這里關(guān)著的都是楊倜同黨,猜不出來嗎?” 轉(zhuǎn)過一個彎,有一間單獨的牢房,里面躺著一個錦衣青年,身上都是傷,血將一襲白衣染成了深黑色,青年旁邊坐著一個少年,看神情應該是他的小廝。 那小廝見到楊休,立刻跑來門邊向著兩人跪下,“六殿下,景王殿下,你們終于來了。” 他哭得十分傷心,“景王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們公子吧!” “你們公子?”楊佑疑惑地看著那個錦衣青年。 小廝跑過去將他扶到身上靠著,用袖子擦去他臉上的血污。 那張臉有些熟悉,卻都是模糊的印象了,楊休在一旁提醒道:“他姓崔?!?/br> 崔琰? ※※※※※※※※※※※※※※※※※※※※ 楊佑日常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