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xí)習(xí)谷風(fēng)-2
陸深從鹿鳴堂出來,沿著游廊一路向西走馬觀花回到官署,卻見增茂在堂中坐著。他想起皇穆那句“我見他最近總躲著你?!彼舨徽f,他還沒發(fā)現(xiàn),最近不僅融修躲著他,那日和皇穆一同出去的幾人皆躲著他。增茂更是其中翹楚,那日他陪元羨飯后散步,遙遙看見增茂,他正準(zhǔn)備將之介紹給元羨,不想他竟扭頭跑了,他當(dāng)時還以為他是躲元羨。如今想想,原來是躲自己。這幾日躲瘟疫一般避著自己的逃難人,緣何自取滅亡地送上門來,他思至此處,臉上有了些不懷好意的笑。 增茂見他回來了,惶惶起身,面色局促,僵僵稽禮道:“副帥?!?/br> 陸深隨意地?fù)P揚手,說了句:“坐?!蔽醋鲜?,撩袍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了。 增茂溫馴坐下,雙手撐在膝上,卻不開口。 陸深等了他許久,失了耐性,幽幽道:“說吧,又闖了什么禍。” 增茂看看陸深,神色失措,幾番欲開口,卻又生生停住。 陸深見他如此六神無主,不再玩笑,和悅正色道:“出了什么事?不要慌,慢慢說?!毖粤T又笑,“我給你做主?!?/br> 增茂深吸了口氣,看著陸深艱難道:“副帥,我想借點錢……” 陸深內(nèi)心松弛了些,“要多少?” “三十萬金值……” 陸深點頭,“好,我寫封信,你交給齊諾,他會取了給你?!?/br> “我還想請七天的假?!?/br> 陸深皺眉,“可以,你去哪里?要錢做什么?” 增茂雙手絞個不停,見他一臉關(guān)切,破釜沉舟地沉重道:“增萌在書院與人斗毆,打傷了齊宗主的兒子,打壞了一把半白的靈樞器及宗主夫人的一支步搖、一顆螺珠。齊宗主要書院開除他,除非,賠償步搖及螺珠?!?/br> 陸深還等著他往下說,不想他卻似乎說完了,“沒了?” 增茂點頭,“沒了?!?/br> 陸深大怒,起身一腳踢在他小腿上,“這有什么可值得你虛張聲勢到剛才那番形容的!我以為出了什么事!”說著還不解氣,拽起增茂又在他身后補(bǔ)了幾腳。 增茂本來滿心愁容慘淡,被他這幾腳踢得有些云開霧散,陸深覺得被他耍了,腳上帶了三分力氣,他身后腿上疼成一片,連連道:“副帥,副帥,疼,疼了?!币娝€不收腳只能掙扎出一句:“主帥說不許體罰!” 陸深聽見這句倒真的停下來,看著他冷笑,增茂把被他踢偏的椅子歸了原位,站在原地怯怯看他。 陸深依舊坐了,噙著絲冷笑閑閑道:“主帥既不許體罰,那中殿帥去告我啊?!?/br> 增茂呆立了一會兒,復(fù)又坐下。 “我讓你坐了嗎?” 增茂喃喃道:“卑職被副帥踢疼了,站不住了?!?/br> 陸深將他的話想了一遍,皺眉道:“他打傷的是齊宗主的兒子,為什么宗主夫人的步搖和螺珠被打碎了?他連宗主夫人也打了?” “沒有沒有,小孩子從家里帶到學(xué)堂的?!?/br> “那螺珠和步搖是什么樣的?” 增茂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來一方疊起的手帕,展開來,推至陸深那邊,陸深拿起金累絲步搖看看,是鳳凰銜珠的款式,不過那鳳凰脖子被折在翅膀旁,已然一命嗚呼,他覺得這個造型實際挺好玩的,左右看看,“三十萬夠嗎?” 增茂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朱雀大街上的珠寶鋪子里的螺珠,沒有這么大,可即使是一點點大的,也要十幾萬,我想著……借點錢請假去北?;蛘邧|??纯础_@步搖,說是要十萬五金值?!?/br> 陸深將碎成兩瓣的螺珠及折了頸的喪氣鳳凰還給增茂,起身至閣門,命守衛(wèi)去請周晴殊。復(fù)又回來坐下,召人上茶,端著蓋碗吹了吹,喝了一口,覺得舒服了些,“打贏了嗎?” 增茂怔了怔,隨即明白他的意思,“好像是贏了?!?/br> “知道因為什么嗎?” 增茂搖頭,“他不肯說,別人說的,我也不十分信。” “齊宗主,哪個齊宗主?” “鈴州小次山,齊介。” 陸深搖頭:“沒聽過此人,他知道你是誰嗎?” 增茂一愣:“我是誰?” 陸深氣笑了,“他知道你在麒麟殿任中殿帥嗎?” 增茂點頭:“知道,增萌一直拿此事狐假虎威。” “今天的事?” “前天的事,增萌未與我說,今日他書院的學(xué)正派人來請我過去,我才知道?!?/br> “那孩子傷得嚴(yán)重嗎?” “臉上青青紫紫的,說身上也有傷?!?/br> “增萌沒事?” 增茂嘆了口氣,“臉上沒有傷,身上還不知道,本旬我值守,這幾天都沒回家,學(xué)正請我過去,我草草檢查了一番,他似乎沒事,至少沒有骨折?!?/br> 說話間周晴殊遙遙進(jìn)門,增茂趕忙起身。陸深命人上茶,對增茂道:“你先去書房等我。”說著又叫住他,“把步搖和螺珠給我?!?/br> 增茂走后,陸深將步搖和螺珠遞給晴殊,“勞煩尚儀幫我看看,這兩樣值錢嗎?!?/br> 周晴殊不明所以,拿著看了看,隨手丟在桌上,“螺珠或許值點錢,但也有限,這珠子好暗呀,顏色也差。步搖不值錢,太粗糙。鳳凰跟雉雞似的。” “主帥有這么大的螺珠嗎?” 晴殊搖頭:“沒有,這太小了?!?/br> “主帥此刻在哪里?” 周晴殊看著他,“你有什么事?” “增茂的弟弟與人打架,打壞了人家的步搖與螺珠,對方要賠償,”他頓了頓,“淳熙現(xiàn)下找不到這么大的螺珠?!?/br> “螺珠都收在福熙宮……他弟弟怎么還和女人動手啊?” “打得是個男孩子……” “男扮女裝?那也不該被打呀?!?/br> 陸深深感無奈,笑起來,“是小孩子把大人首飾拿到了書院,因為什么打起來我不知道,反正是他弟弟給打壞了?,F(xiàn)在要賠償。我想著前些時候林開送了些螺珠給她,若是有合適的,便先找了賠給人家。” “那你且等等,我回宮中取,可那她那樣的火焰紋粉螺珠,補(bǔ)償一顆這樣的螺珠,太讓他們占便宜了。”晴殊又拿起那珠子看了一眼,說著起身。 陸深起身稽禮道:“有勞尚儀?!?/br> 周晴殊看他一眼,卻沒說話,旖旎而去。 陸深叫了增茂出來,笑道:“周晴殊回去偷主帥的螺珠了,我省了一筆錢,你運氣好的話,她沒準(zhǔn)還會偷一只金步搖給你。” 增茂皺眉,認(rèn)真道:“副帥,這不合適……” “沒什么不合適的,她那珠子也不是她自己從海里采的。這個款式的步搖她應(yīng)該不少。世間事,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拿了她的螺珠及步搖,我殿便和無寡,永不傾。也省了我三個月本俸?!?/br> 增茂訝然:“副帥一個月本俸那么多錢?”隨即發(fā)覺關(guān)注點錯了,連連搖頭:“這與寡或不均沒有關(guān)系,我給主帥寫張借據(jù),日后要還的?!?/br> 陸深笑,“她那螺珠,你便是十年的俸祿也不一定買得到,但借據(jù)不妨寫一張,拿給增萌看看,讓他日后闖禍前,做些思量?!?/br> 增茂在朱雀大街轉(zhuǎn)了一下午,越問越心焦,走投無路之際便想著來陸深這里借些錢,將步搖先賠給人家。卻沒想到心頭大患解決得如此輕而易舉,人松弛下來,卻越發(fā)覺得疲憊,帶著點倦意笑著說:“別讓他知道了,他若是知道那珠子我十年的俸祿都買不起,必然憂心忡忡。” “他因為什么打架你問清楚了嗎?” “我當(dāng)時有些生氣,氣頭上不敢問他,怕說出什么氣話。只問清楚該賠多少,在朱雀大街轉(zhuǎn)了轉(zhuǎn),沒找到螺珠,買不起步搖,便來副帥這里了?!?/br> “還是要問清楚,增萌不是莽撞……”他說到此處見增茂表情十分精彩,不由笑了,“增萌雖然有時魯莽,但必然事出有因,他所在的那間學(xué)堂有人欺負(fù)他也未可知。不過打贏了總歸是好的?!?/br> 增茂見陸深居然一臉贊許,無可奈何笑笑,問道:“副帥,陸允與人打過架嗎?” 陸深笑著搖頭:“我倒盼著他與人動動手?!?/br> 增茂笑:“陸允文靜。”他說著嘆了口氣,“此事我想著略作懲責(zé),又怕方法不得當(dāng),使他傷心。他性格與我完全不同,我幼年還有母親教導(dǎo),他卻幾乎算作沒見過母親,我不知該如何做?!彼f著,那副為難尷尬的神色又出現(xiàn)了,遲疑著從袖子里取出一個信封。在陸深面前站了,雙手呈于他:“副帥,這是我的檢書……” 陸深揚起下頜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等看他耳朵都紅起來了,才饒有興致地接過來,“你是因為融修寫了,你才寫的吧?你如何知道融修寫了?” 增茂囁嚅道:“融修將檢書裱起來掛在了他的書房……早就想給你,又怕你罵我。今日若沒有這件事,我也會來交檢書,但出了這件事,我怕過幾天給你,你覺得我是在賣乖……”他越說聲音越低,實際上他現(xiàn)在拿出來,比任何時候都像賣乖。 陸深長嘆了口氣,“你因此事日夜懸心,躲我如同躲避瘟疫?” 增茂詫然抬眼,電光火石間明白了他的話,“不是的,我不是躲你,我是躲太子,你不知道,浮圖講那夜我用刀指他來著,后來還瞪了他一眼……我怕他想起來?!?/br> 陸深被他氣笑了,半起身抬腳又踢了他一下,“沒出息的東西,我居然讓你做中殿帥!坐下!” 說話間卻見周晴殊婀娜而來,身后跟著一個提著提梁盒子的侍女。她命侍女將盒子放在桌上,“你先回去吧?!闭f著款款坐下,將盒子打開,指著一個麂皮袋子道:“這里面便是螺珠,”打開第二層。取出一個文彩輝耀的累絲鳳凰銜珠步搖,驕矜地遞給陸深:“讓你知道何為累絲步搖。”又看向在她入內(nèi)之時便慌慌起身的增茂道:“主帥命你從軍械庫中取一把半白的靈樞器還給那家人,并說小孩子打打鬧鬧是常事,不要為難苛責(zé)?!?/br> 陸深將兩個金步搖放在一起比比,不過覺得皇穆這支大一些,精致些,脖子更細(xì),嘴更小,眼睛更大,鳳凰身上點綴著一些寶石,看起來比那折了脖子的豪華熱鬧些。他聽了晴殊的話,臉上笑得古怪,折回頭對增茂道:“可聽清了?” 增茂點頭:“聽清了……”他還想說立借據(jù)一事,又覺得做作啰嗦,等寫好后呈給皇穆,當(dāng)面道謝便是。 陸深放下步搖,隨手打開那麂皮袋子,被里面的流光溢彩照得瞇了瞇眼,才想起他在此物上吃過一次虧。他把珠子倒在手上,將拿碎成兩瓣的珠子也盛在手里,周晴殊語氣閑閑地道:“知道什么叫黯然失色了吧。” 陸深送走周晴殊,將皇穆那顆螺珠依舊用袋子裝了,將碎了的珠子放在袋子旁,兩只金步搖在第二層里擺好,蓋上盒子。“你一會兒便給人家送去?” 增茂點頭說了句“是?!?/br> 陸深看看他:“你剛才面色那么難看,可是那個什么齊宗主一家說了難聽的話?” 增茂笑笑,“增萌打壞人家的孩子,激憤之下,說些什么,卑職皆能理解?!?/br> “你一會兒換上軍服,帶一隊中殿府的人去他們家把東西還了,之后順路去書院接增萌。把學(xué)籍調(diào)出來,明日讓融修帶你去建極監(jiān),以后就在建極監(jiān)讀書?!?/br> 增茂一愣,“副帥……” “沒什么不合適的,也沒什么不妥當(dāng)。你穿著軍服去接過增茂嗎?他恐怕經(jīng)常炫耀你,以你的性子,必不會穿著軍服去書院轉(zhuǎn)轉(zhuǎn),眾人沒見過你穿軍服,他又說你是中殿帥,一個能讓我連聽都沒聽過的宗主作威作福的書院,恐怕信之者實寡。那個齊宗主說開除就能開除,那這書院也沒什么意思,不在那里讀了。反正九月份本來也是要轉(zhuǎn)到建極監(jiān)的?!彼f著起身:“快去吧,別啰嗦了,換了衣服就走,別逼我讓融修壓著你去,他這段時間也如避瘟疫一樣避著我,你們?nèi)羰切值芮樯?,你就趕緊換了衣服給我走,別讓他為難?!彼f著起身,“我還有軍務(wù),就不相送了?!?/br> 他在書房里略等了等,輕聲輕腳出來看看,增茂已經(jīng)走了,桌上放著一封檢書。他笑著拿起來,取出來看看,不禁皺眉,真是一筆爛字,又想到增茂所說融修將檢書裱起來掛在書房。心想融修也是一筆爛字,還好意思裝裱。他只看了幾眼就失了興趣,重新塞進(jìn)信封。想起舊事,臉上泛起些笑意。 增茂是陸深召入麒麟的,他原身是一只白鶴,某年麒麟征兵,他前往投召,五殿征兵核驗?zāi)挲g的器物各不相同,那年皇穆突發(fā)奇想,將麒麟本來的核驗銅麒麟改做竹制小戰(zhàn)艦,長兩尺左右,虛虛浮在空中,應(yīng)征者排隊將履冊放入船中,適齡者的履冊留下,超齡或者未及者丟出來。增茂往船上遞了五六次,回回被丟出來,他卻不肯離去,一次又一次地往上遞,身后眾人怨聲載道。一個身材胖胖,白凈面龐的麒麟衛(wèi)指著他道:“那小孩,年齡不到過幾年再說,別礙事,趕緊走! 他后來知道,他叫白重,深感人如其名。 他爭辯說履冊上他的年紀(jì)超過十八歲了。白重從他手上奪過履冊,打開看看,見上面果然寫著十八歲。他是個熱心的厚道人,見增茂眉清目秀一臉焦急,想起家中幼子,于是讓他先讓出隊伍,在門口等著他進(jìn)去問問。不多時卻一臉怒容地拿著履冊回來,揚手摔在他懷里,怒道:“你以為你施些簡陋法術(shù)涂涂改改就能混得進(jìn)來?枉費我好心替你上呈,滾出去!” 增茂拉著白重哀哀解釋,說當(dāng)年貌閱之時當(dāng)?shù)乇iL記錄有誤,這上面他雖然十七歲,但他早就過了十八歲。白重隨手將他推出去幾步遠(yuǎn):“滾!” 一個六七歲的小孩猛地沖出來,以頭為攻城器狠狠撞向白重,舉著拳頭揮舞惡狠狠道:“不許你欺負(fù)我哥!”白重未曾防備會沖出一個孩子,被他撞倒在地,連連□□。本來在旁看熱鬧的麒麟衛(wèi)立時聚攏過來,拉起白重,按住增茂兄弟。鬧得不可開交之時,正趕上陸深因所見之人皆資質(zhì)平庸,窮極無賴出來透氣,聽到院外眾聲喧嘩,皺眉步出儀門,便看見麒麟衛(wèi)扭著兩個小孩,大一點的那個口中不斷哀求,小一點的那個戰(zhàn)斗力極強(qiáng),以寡敵眾地與眾人對罵,且還有余力認(rèn)真掙扎。眾麒麟衛(wèi)見他出來,正進(jìn)行中的對罵于是偃旗息鼓,于是只余幼童一人奮勇大罵,聲音清亮高昂,陸深甚至懷疑聽到了回聲。 是以在他知道這對兄弟的原身為白鶴時,感慨果然是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他未見過這么兇殘的小孩子,興致勃勃地走過去,那小孩雙手被麒麟衛(wèi)反剪在身后,脖頸被人狠狠壓著,正專心痛罵,猛然見一白色衣角步入眼前,衣袍上的織金膝襕波光粼粼,他艱難抬頭,看到革帶,看到胸前的織金云肩通袖麒麟,他那時候還不知道那叫什么,只知道別人的麒麟或被一個圓圈或被一個方框牢牢界住,縮手縮腳呆頭呆腦不敢逾越,獨他胸前的麒麟張牙舞爪精神抖擻,于是知道這是個官。 這孩子素日橫行鄉(xiāng)里魚rou鳥獸憑得不僅是逞勇斗狠,一腔孤勇之外還很有些急智,是以他艱難仰首,瞪圓了眼,哀聲道:“將軍救我!” 他見過鄰居小虎用這招,每每闖了禍,他爹要打他,他就瞪著一雙濕漉漉的眼,一臉哀傷地和他爹認(rèn)錯,十之八九能將禍避了過去。他曾經(jīng)對此不屑,他哥從不打他,他平時三心二意地撒撒嬌就能得到他哥的十分疼愛。但今時不同往日,要危機(jī)得多,是以他無師自通頓悟了此技。 陸深被他一臉泥土卻又奮力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逗笑了,這孩子看著較陸允小不了幾歲,一雙眼黑漆漆的,有點稚拙的可愛。他抱臂在他面前蹲下,“叫什么名字?” “增萌,我哥哥叫增茂,貌閱的時候保長將他年齡寫錯了,他已經(jīng)十八了!可以參軍了!”陸深看看增茂,哪里能有十八,十六估計都多說了。白重怒沖沖從地上撿起增茂的履冊,呈給陸深,“副帥,他騙我說履冊上明明寫著十八,核船有誤,我拿進(jìn)去請授兵司長官看了,這履冊被他施法修改了。這就是一對小騙子!” 陸深接過履冊,翻著看看,緩緩起身,沉聲道:“涂改履冊,襲擊麒麟衛(wèi),擾亂征兵秩序,將他二人押入后堂,通知了所在保長取人問罪?!毖援呣D(zhuǎn)身即走,增茂哀聲道:“陸副帥!稚子無知,稚子無辜,這盡是我的過錯,還請陸副帥饒了他?!?/br> 陸深回頭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未發(fā)一言,徑自走了。 增茂見似無寰轉(zhuǎn)余地,破釜沉舟道:“陸副帥,增萌與長寧侯之子陸允同歲,還望副帥由此及彼,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寬宥了孩子!” 陸深頓住腳步,回過身時面色冷峻,他閑閑走向增茂,曾榮瞪圓了眼鼓著腮剛喊了句“副帥!”就被陸深施了噤聲咒,他停在增茂面前,增茂看向他的目光毫不怯懦,他懇切道:“陸副帥,我們錯了,我憑你處置,便是關(guān)入鎮(zhèn)魔塔我也心甘情愿,稚子無知,稚子無辜。他是隨我一同來的。副帥,我們知錯了,求求你,放了他?!?/br> 陸深就只盯著著他看,好一會兒才道:“押下去?!闭f罷轉(zhuǎn)身便走。出乎意料,或者意料之中的,增茂再未懇求。 陸深未再回堂中,而是回了當(dāng)?shù)貫樗麥?zhǔn)備的官署,白重一路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欲語還休,一臉為難。陸深回首看他,“可有什么事?” 白重拇指在腰帶上捋個不停,猶豫了一番,艱難道:“副帥,若是定性了涂改履冊、襲擊麒麟衛(wèi),擾亂征兵秩序,這孩子以后也參不了軍了?!?/br> 陸深笑:“他弟弟沖撞了你,你反倒替他們說話?!?/br> 白重憨憨一笑,“那么小小一個孩子能沖撞卑職什么,卑職自己沒注意罷了,副帥,這事算了吧。” 陸深說:“既然你如此說,那便算了,但不能放?!?/br> 白重本以為增茂不知輕重提起長寧侯,還將陸允與自己弟弟相提并論,定然是惹怒了陸深??申懮羁粗嫔挽V,心內(nèi)一動,好奇道:“副帥要召他們?” 陸深笑笑:“未嘗不可?!?/br> 后來增萌一直和增茂邀功,說他能入麒麟,全憑他那句:“將軍救我!” 增茂笑著點頭,“正是如此,多虧了你,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