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承湳20
容承湳微挑眉,不緊不慢地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 女人還站著,一副很拘謹(jǐn)?shù)臉幼印?/br> 容雄輕咳了一聲,拉過女人的手拍了拍,“坐下吧?!?/br> 容承湳也不說話,拿起勺子在碗沿上輕敲,反正眼神就在自家老頭子和懷孕的這個女人之間逡巡。 這女人看起來倒是溫順無害得很,可卻又過于溫順無害,縮著肩低著頭,盯著面前打翻的碗筷一動不動。 年紀(jì)也不小了,目測三十出頭肯定是有的,這個世道,活過三十歲的女人還能純白無害得像朵白蓮,這是蠢白蓮還是裝白蓮? 容承湳把她露在桌面的上半身從頭到尾仔細(xì)估量了一番,嫌棄的表情不要太明顯,然后轉(zhuǎn)頭再次看向容雄,語氣里滿是輕蔑,“你喜歡的就是這樣的?” 他話音一落,女人就羞得咬唇,可把上位坐著的容雄給心疼壞了。 “一張臭嘴會不會說話!”容雄瞪他一眼,又趕忙安撫地拉過女人的手,“蘭芝,別和他計較?!?/br> 名叫蘭芝的女人松開咬著的唇,對著容雄露出了個善解人意的笑,然后大度地?fù)u了搖頭表示無礙。 容承湳打量完她,關(guān)注點就跑到了別的地方,他依舊拿手里的瓷勺敲了敲碗碟,將飯桌上的酸臭氣氛敲散。 容雄的注意力回到他這邊,只聽: ——“你能生?” 三個字,將四十二歲戎馬倥傯還正壯年的容大督帥質(zhì)疑了個徹底,容雄的胡子要是再長那么半寸,絕對能給氣得炸起來。 容雄一拍桌子,放在桌面最中央的湯都被震得蕩了兩蕩,坐在他左下方的女人被嚇得一抖,容雄不得不稍微收斂脾氣,壓低嗓門,“你個臭小子,有你這么說話的嗎?找抽呢你?” 嘖,從小到大就這兩招,不是拍桌子就是恐嚇,沒點新花樣……容承湳一點不懼,慢條斯理地給自己舀了碗湯,還放到嘴邊吹了吹,喝了一口才繼續(xù)道,“那你能生還撿我回來干嘛?” 容承湳真的就一直以為容雄是因為生不出孩子才把自己撿回來做兒子的,他不止以為他不能生,甚至懷疑他那方面有問題。 判斷依據(jù)是他跟在容雄身邊的這么些年,統(tǒng)共知道的跟容雄有關(guān)系的女人還不到三個,并且還一個都沒來自己跟前晃悠過,臉都沒機會露一次,他覺得這不是正常男人干得出來的事兒。 容雄倒是不知道他那一堆“以為”,知道的話估計得氣到心梗。 他單聽這話,直接就腦補了自家大兒子因為害怕失去爸爸的寵愛而感到惶恐彷徨沒有安全感又別扭不肯表現(xiàn)出來的無助模樣。那因為剛才被質(zhì)疑了生育能力的盛怒氣焰一下就給滋滅了。 他那眼神容承湳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出所料,下一秒頭頂就放上來一只手,對方還自以為父愛滿滿地摩挲了兩下。 容雄語重心長,“都說了那不叫撿你回來,那是你我命中注定的父子緣分。我當(dāng)然能生了,只不過沒有看對眼的女人罷了,你老子我可是個專情的好男人?!?/br> “何況老子對你這個兒子這么滿意,其他的生不生又有多大所謂?你現(xiàn)在不要瞎想,老子手頭的東西以后都是留給你的,等你弟弟或者meimei出生了,讓他/她讀書去,讀個高材生出來。咱家啥也不缺,就缺個會讀書的?!?/br> 命中注定的父子緣分什么的,這么文藝的詞完全不像容雄這種大老粗能說出來的話。 之所以有這莫名其妙的半吊子文藝范,那都是因為他年輕時候喜歡過一個搞文藝的女學(xué)生,投其所好的應(yīng)和了幾下。他有意,對方卻無那個情。女學(xué)生嫌棄他太粗俗,幾次委婉拒絕,容雄恁是沒聽通透,搞得人家看到他就躲。 后面局勢亂起來,那個女學(xué)生因為某些政治原因犧牲了,容大督帥的初戀就此夭折。但心里還有那一顰一笑的影子,因此時不時就愛文藝個一兩句。連這希望容家能出個讀書人的執(zhí)念也來自那場無疾而終的初戀。 哪怕容承湳不是自己親生的,在容雄心里自己是真不缺兒子,女兒倒是可以有,要生就最好生個女兒,生個會讀書的女兒。 聽到容雄說要把手里的東西全部留給自己,容承湳內(nèi)心沒多大波動。 如果容雄不能生就算了,容軍好幾個師,老頭子退了總得有誰來領(lǐng)著。但能生并且現(xiàn)在八字都已經(jīng)有了一撇了,這話就只能聽個過耳,難不成還有瞎幾把感動一番?真給還是假給沒多大所謂,反正他想要的東西都會憑本事攥在手里。 他挑釁地向那個叫蘭芝的女人投過去一眼,那女人雙眼怯怯的,怯卻只流露在表面,暗里的情緒一絲一毫都瞧不見,容承湳覺得她是個高手。 他審視完對面的女人,又將視線重新放回容雄的身上,只覺得自家這老頭子精明了大半輩子,但看女人的眼光卻似乎很……遲鈍? 不得不說容承湳真相了,容雄典型地在男人堆里輕輕松松混得風(fēng)生水起,但一碰到來感覺的女人,那他的反應(yīng)就有點意思了。哪怕到現(xiàn)在他都還覺得自己和初戀女學(xué)生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只無奈世事弄人。 容承湳給容雄倒了杯酒,對著對面的女人遞了遞下巴,“不介紹一下?” 容雄一拍腦袋,“還不是被你個臭小子給打斷了?!闭f著他就拉起懷孕女人的手,然后拍了下容承湳的肩膀,對著她介紹道,“這是承湳,我兒子,特混,但是肯定不會欺負(fù)你,他心里有數(shù),你別害怕?!?/br> 女人小幅度地點頭,先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再才看向容承湳,“久聞少帥大名?!?/br> 容雄嗓門一擴,半大老頭露出個嗔怪的表情,可把他右下首的容承湳給惡心壞了,“什么少帥不少帥的,叫他承湳,或者直接跟我一樣管他叫臭小子?!?/br> 懷孕女人很是配合地靦腆一笑,然后含情脈脈地盯著容雄,聲音溫柔,“那我以后叫他承湳吧。” 容承湳的眉頭從容雄那個嗔怪表情開始就一直皺著,到現(xiàn)在惡心得都想把眼睛給挖了,總覺得飯桌上一公一母兩只蒼蠅,搞得飯都快吃不下去了。 容雄又接著向容承湳介紹,甫一抬頭,眼里的柔情小意變成嫌棄古怪,“你這是什么表情?” 容承湳冷哼,“隨便我什么表情都比你剛才的表情能下飯?!?/br> 兩父子只要在一塊,不出三句話就總有一個要被刺得跳起來。 容雄又想拍桌,偏偏顧及到身邊的女人只得壓抑怒火,他硬梆梆地繼續(xù)介紹道,“這是你老子的女人,以后給我放尊重點,她肚子里的你的弟弟還是meimei再有五個月就要出生了?!?/br> 容雄這個五大粗,做個介紹卻連人家的名字都給忘了說,坐在他身邊的女人有些尷尬,“承湳,我叫王蘭芝,你可以叫我……” 這個稱謂她自己不太好定,便轉(zhuǎn)頭看向容雄,希望得到點幫助。 容雄想也沒想就接話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叫什么你心里有數(shù)?!?/br> 叫什么容承湳心里還真沒數(shù),他略帶意味地扯了扯嘴角,“姓王?和容城王家是什么關(guān)系?” 王蘭芝正要辯白,容雄就眉一皺道,“能有什么關(guān)系,你老子在濟南打仗遇到的女人,一天到晚盡瞎猜?!?/br> 王蘭芝聽他老是女人女人的叫自己,便覺得他態(tài)度隨意,如同對待一個玩物,她心里不太舒服卻沒表現(xiàn)出來。 同時她也驚訝容承湳的敏銳,她原本還準(zhǔn)備找個時間和容雄坦誠的,卻沒想到和容承湳見面的第一天,對方就把質(zhì)疑挑了個明白,這未免也太過無禮。 禮數(shù)這種事情,對容承湳做要求?那王蘭芝的要求可真是過余高了點。 容軍和容城王家的過節(jié)幾乎全國皆知,但王蘭芝在濟南的時候卻沒有把她同王家的關(guān)系和容雄說明白,怕的就是他知道后不準(zhǔn)備繼續(xù)留她在身邊。 現(xiàn)在她月份大了,也跟著他回容城了,并且看他那意思是準(zhǔn)備給自己一個正式名分,王蘭芝就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在談這件事,可沒成想容承湳這個便宜兒子能一下就把自己的來歷懷疑了個準(zhǔn)確。 “我……”她擔(dān)憂地望容雄一眼,“王坤澤是我堂哥,但我父親那一輩分家早,兩家也不在同一個省市發(fā)展,因此來往得并不頻繁,加之我與堂哥年齡差距近二十歲,關(guān)系并不很是親近?!?/br> 容承湳聽完,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容雄,絲毫不掩飾,“老頭子,美人恐怕有毒啊~” 王坤澤是誰?那是容城的前掌事,把容雄視為死對頭,只因容雄手里的兵權(quán)便是從王坤澤手里奪來的,雖說當(dāng)時王家失勢是大勢所趨,但總歸容雄在里邊添了最大的一筆。 容承湳那句美人有毒含射的什么,不言而喻。 王蘭芝驚慌地看著容雄,眼里蓄著的淚,要落不落,嘴里的含著的話,欲語還休。 她什么都沒說,卻又把什么都說了個清楚明白,端的是副被冤枉的無辜模樣,怎么看怎么讓人心生憐愛。就是稍微老了點,再年輕個五六歲殺傷力會大一點。 當(dāng)時在濟南,容雄遇到王蘭芝的契機純屬他一時興起。 王蘭芝本是有夫家的,只不過丈夫去世已經(jīng)近三年,她是個寡婦。但兩三年她都沒再嫁說明也是安心替亡夫守寡的,容雄把她帶回來甚至還算得上是強娶豪奪。 加之最開始王蘭芝并不怎么理睬他,因此容雄是信她這番說辭的。 雖然信,但飯桌上的酸臭氣氛多多少少被這突然揭開的背景關(guān)系給沖淡了些,隱約還有幾分緊崩。 容雄咳了一聲,“既然王坤澤是你堂哥,你又過來容城了,以后可以多走動走動,親戚一場,總歸是緣分?!?/br> 王蘭芝猶豫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不愿給督帥添麻煩?!?/br> 容雄還沒開口,容承湳就嗤笑道,“你生在王家就是麻煩?!?/br> 王蘭芝臉一下就白了,咬唇道,“既然如此我還是回濟南吧。” 容雄將將張口,容承湳又搶白道,“既然如此?那你知道自己是個麻煩又何必往容城來?” 王蘭芝無法辯白,只捂著肚子一副痛苦難耐的模樣,直把一旁的容雄緊張得連呵斥容承湳的功夫都沒有了。 容雄夸張地扶住她,“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王蘭芝含淚地點頭,容雄趕緊抱著她出門往醫(yī)院趕。 雞飛狗跳幾分鐘,飯桌上只剩容承湳一個人,他把碗遞給小紅,叫她添碗飯過來,“多盛點,也就這頓能吃得清凈了?!?/br> ※※※※※※※※※※※※※※※※※※※※ 王家還記得不,出現(xiàn)過的,給你們回憶一下: 陰黎之前參加孟雨蝶的生日宴碰到的那個高跟鞋陷草坪里、說英文罵容承湳、知道容軍打了勝仗容雄快回來了反倒笑得一臉無所謂語氣隱隱得意的那個女人——王馨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