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一念之差
眾人跟著留聲師弟,來到一處寬敞的石室大堂,便見著宋景酌與文嵐弟子,以及幾百名百姓。碧山見著鄰居還活著的嬸嬸,撲上大哭一通。那些幸存者見著此情此景,不禁淚下沾襟比散絲。 宋景酌見著陸云橋的到來,拉至一旁,喜極而泣,低聲道:“容晚,你來了,太好了。外面一團亂,我們糧食又不夠,遲早得死。” “四哥呢?” “皇兄還在皇宮密室,他受染了。朝中有大臣不知自己中了惡靈散,與皇兄商討瘟疫病情,把惡靈散傳給了皇兄。我配了一些藥,只能稍微控制他的身體里的惡靈散,不能根除。這先不告訴阿福,他沖動?!?/br> 永樂趕來,心急如焚問道:“皇叔,我父皇呢?” 宋景酌道:“他呀,在另一個隱蔽的安全地方,沒事。” 居敬過來安慰道:“永樂,你莫擔(dān)心。他沒事。我們就是等扶明先生與憂蒼先生過來?!?/br> 漸秋問道:“好端端的,為何有尸腐咒?你可知道是為什么?” 陸云橋道:“你可查到中尸腐咒之人?” 宋景酌一聽面窘色難,低聲道:“說來也怪我!十年前,清澤趙府黎山妖禍起,回荊都途中,我救了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叫一念,可憐她年紀小小,與狗搶食,便收留在府中。哪知三天前,她被人殺死在王府的古井里。瘟疫禍亂,便從王府?!?/br> 陸云橋道:“她的尸身可在?” 宋景酌道:“在的在的,被人殺害,投入枯井里。” “眼下,先找到一念的尸身,解除她身上的怨念。她是禍源,解除這場災(zāi)難之人。” 漸秋道:“我跟你一塊去?!?/br> 永樂道:“我也去,我的紫宸劍可以驅(qū)邪,而且皇叔府上我熟悉?!?/br> 居敬道:“我也去吧,這里安全,我想去弄些糧食回來?!?/br> 寧九韶道:“我也跟著去,我可以隨意跟這邊保持聯(lián)系,以備不時之需?!?/br> 漸秋一行人在永樂的紫宸劍的庇護下,跨過蕭條無人的街道,繞過哀怨重重的小巷,仿佛越過繁華到荒蕪的世間。往日的荊都熙熙攘攘,歷歷在目。 宋景酌的府邸清雅得很,香榭亭臺,房廊與臺殿,高下隨池水,竹簧梧桐影,柿子樹高聳入云霄。芊芊郁木,裊裊木香。若不是腐尸遍地,血水漂櫓,此地真是不錯的佳景。 繞過長廊,永樂帶著一行人來到后院的一處枯井,那里惡靈漂浮,怨念深重。若不是封住口耳鼻,有紫宸劍護送,大羅神仙都抵不過這恐怖畫面。 漸秋看得渾身雞皮疙瘩浮起來,道:“我們得下去枯井嗎?” 居敬道:“自然不用?!痹捯魟偮?,居敬凝神聚氣,手中的清水流光符文空中蕩漾開,宛若清波蕩漾,水色瀾漫。 一念的尸身,筋骨盡露,獰然的神情展露在眼前,不知死前多痛苦,受盡尸腐咒多少折磨。蛆蟲蝕骨,腐蠅營營,惡靈費擾。 居敬清輝潔白的一掌飛過,青蠅臭蟲皆消滅無蹤。一具丑陋不堪的尸身展露在眼前。而后,他斂手恭敬對陸云橋道:“先生,請!” 陸云橋清瘦嶙峋的身姿施施然而來,紫薇仙燃燒,風(fēng)翻白光花千片,幽幽滿空符文勾畫翩翩在手中浮動,靜靜地籠罩在一念的身上。 一念身體絞疼,生不如死,眼前是數(shù)不清的暗紅劇毒的蜈蚣,閃晶閃瑩的肢腿攀爬在她身上,鋒利的獠牙啃食著她的身體。她嚎啕大哭著:“阿爹,念念疼?!?/br> 那男人露著瘆人的微笑,恐怖的語氣回響在幽黑的小房間里,他謾罵著:“住口,你這個畜生,我不是你那該死的阿爹。小畜生,你讓它們喝你的血,我就給你糖吃?!?/br> “我疼,阿爹……” 一念痛不欲生,全身肌膚被啃食得毫無干凈之處。醒來時全身動彈不得,全身纏著千萬條繃帶紗布,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床頭擺放著一堆糖果,有人在為她喝水,她努力睜開眼睛,撒嬌道:“阿爹,我聽話吧。” “嗯嗯,聽話,還有最后一步,我就成功了。我就把你送回你阿爹那里去好好?你阿爹可神氣了。來,阿爹給你糖吃?!闭f著一顆香甜的奶糖在一念嘴里化開,春天里的嫩芽在舌尖輕顫著。 八月涼風(fēng)天氣清,萬里無云河漢明。她全身綁著紗帶,屋里悶熱難熬,很容易就出汗,傷口化膿。她難受極了,全身又癢又疼。窗外的喜鵲叫得好聽,桂花飄得很香。 盛夏的柿子樹會開滿小黃花,小黃花脆弱得很,總是落一地,她沒來得及去撿一撿。 她好久沒有出房門,沒有看看隔壁院子綠葉茂盛的柿子樹,樹上結(jié)出了青翠色的小柿子,翡翠玉佩般的小果子。 她撿下一顆掉在地上的小綠果,塞進嘴里,澀得面目猙獰起來,吐了出來。 她坐在臺階上數(shù)著地方的小螞蟻,嘀咕著:“小螞蟻,快回來,我有糖,給你吃??旎貋?,快回來,別跑呀?!?/br> 緊閉的大門忽然被打開,她抬頭一看,灼灼日光擋住眼睛,她睜不開。揉揉眼睛,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燦爛的陽光,陰翳與她身子重疊。她歡喜叫道:“大哥哥你怎么來的?可是我阿爹不喜歡有人來。” “噓,不要告訴你阿爹。你身上的傷口怎么嚴重了?我給你看看……” “阿爹說是我不聽話,罰我。阿爹還給我糖吃了。大哥哥,你怎么哭了?”一念茫然地問著。 大哥哥嗚聲哽咽說:“我……我見到你開心。念念,把這個吃了?!闭f著,他給一念遞了一瓶藥水,繼續(xù)說:“念念,不要告訴你阿爹,這個對你傷口好。嗯嗯,真乖,吃了糖果。念念,以后跟著我好不好?離開你阿爹,好不好?” “大哥哥會對我好嗎?給我糖吃嗎?” “嗯,我對你好,不會打你,也不會這樣傷害你?!?/br> “好呀。”一念笑著說:“大哥哥,以后我要跟你一起吃糖。” 第一次見著大哥哥,是她偷偷爬墻,見樹上的柿子長得紅,饞得直流口水。她翻墻而過,不小心摔了下去,大哥哥沖過來,當(dāng)了她的rou墊。 大哥哥,第一次見她就哭了。 為什么大哥哥每次就看到我就哭呀?是摔疼了吧。她從口袋里拿出糖果,怯弱地遞給大哥哥,說:“大哥哥,你摔疼了,吃糖。我吃糖就忘記疼了。” “好,謝謝你?!贝蟾绺缪劾镟咧鴾I花,仿佛綿綿細雨落在院子里的水坑,有小小的漣漪,澄澈透明。 后來她每次偷偷地爬上墻邊偷看他,大哥哥真好看,還很高,眼下的小痣好可愛呀,院子的柿子更好吃。好饞,好饞,想吃了。 大哥哥把柿子削好皮,眼尾有金星般的淚花爍爍閃著,每次都是把一小塊一小塊的柿子送她嘴邊。她會用纏著血色的繃帶摸摸他的潔白無瑕的臉蛋,嘲笑他。 大哥哥,好愛哭呀! 阿爹回來了,他盛怒地把她拽下來高墻,摔得她齜牙咧嘴的。阿爹跑到大哥哥家大鬧一場,還把大哥哥打傷了。 一念不知道他們在吵什么,抱著疼痛的身子,蜷縮在角落,默默啜泣著。 大哥哥很好,將來我要跟他一起吃糖。 阿爹,可不可以不要打大哥哥? 念念會乖乖聽話,下次有東西咬我,我絕對不叫出聲。 那日,狂風(fēng)大作,暴雨驟起。外面哀嚎聲,慘叫聲不絕于耳,聽得她全身顫抖,好像惡鬼索命。她咬下一顆糖,鼓足勇氣爬上高墻。 可是,大哥哥不在家。 阿爹,很久沒有回來了。 她爬上高墻想回去,卻看到大哥哥手里提著滴血的劍,滿身風(fēng)雨,一衣血水。全身寒意瑟瑟發(fā)起,她見多了這種可怖的眼神,猶如猛獸啃食獵物的眼神,每次都讓她覺得很冷,想逃走。阿爹帶她見過,當(dāng)時她還從一只惡狼爪牙里逃生,那惡狼的神情就是這種可怕而無情的樣子。 大哥哥嘴角泛起微笑,大聲喊道:“念念,我是大哥哥,你在哪里?我給你糖吃,你快出來??斐鰜?,快出來,再不出來,沒有糖吃了?!?/br> 她想出去,想去吃甜甜的糖,在舌尖冒著香甜氣味的嫩芽味道。 可……這是大哥哥第一次沒有落淚,只有可怕的微笑。 她見過這微笑,阿爹每次把她弄得遍體鱗傷時,便是會露出這般可怕的微笑,像是要吃了她,扒了她的皮。阿爹每次露出這般可怕的微笑都會說:“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不得喝了你的血。報應(yīng),我要給你報應(yīng)。” 恐懼,驚慌,遍布全身。 那個每次見她就流淚的溫柔大哥哥呢? 那個每次都會喂她吃甜甜的柿子的大哥哥呢? 我是看錯了嗎? 她像個餓狗一樣瘋狂地跑出夜雨里,冰冷的大雨打在化膿傷口上,疼。 不知道去哪里,往哪個方向? 這世間好像沒有自己的容身地。 “找阿爹,找阿爹……去哪里找,去哪里找。” 她像只無頭蒼蠅,到處亂跑亂撞,找到一個人就問:“你見到我阿爹了嗎?” “滾開,丑八怪?!?/br> “你見到我阿爹了嗎?” “鬼呀……”那人一腳把她踢倒到水里,匆匆忙忙跑走。 街上來的跑來跑去,慌張失措。 你們是要去哪里?可以告訴我嗎? 她像只滿身臟兮兮的野狗,在地上攀爬著,路人跑過,就踢到她的身子,很疼很冷。她躺在雨路上,看著烏云密布的天空。 原來,天是這么大呀!我好像,好小呀。 天這么大,我要去哪一片天空底下呀? 暈暈沉沉,她不記得自己在哪里?做了很長的夢,夢里有大哥哥的眼淚,有大哥哥的柿子,還有好吃的糖果。可是傳來的味道卻是令人干嘔的氣味,還有壓得她喘不過氣的東西壓在她身上。 她醒來時,看到一個跟自己一樣滿身傷痕的叔叔壓在自己身上。她輕輕拍了拍沉睡不醒的叔叔??墒鞘迨宀换貞?yīng)她,身上還有好多好多小蟲子。把叔叔推開后,她看著四周,有好多好多跟她一樣,滿身是傷痕的大人。他們猙獰著臉,斷首殘肢。但是他們都不理人了。 “你們的阿爹也這么對你們嗎?你們怎么都說話呢?” “不理人呀,好吧,那我要去找我阿爹了?!?/br> 饑餓,疼痛,暈沉,全身沒有一個地方是自己能控制的。好想吃柿子,吃糖果。好遠,好長的路呀,怎么沒有盡頭。 阿爹,你可以繼續(xù)拿有毒的東西咬我,我想你了。 大哥哥,我不用你落淚了,我這就出來。 她拼命地跑在大路上,腳上磨出血,明明是八月秋高氣爽,卻如臨寒冬臘月。她哭喊著:“為什么這條路這么長?為什么這么長?我要去哪里?我要去哪里找你們?阿爹,大哥哥……我好餓,好餓……我不想離開你們?!?/br> “我想吃糖,吃糖就不疼了,阿爹,我聽話。我會聽話的,阿爹。” “大哥哥,你為什么要用那種可怕的眼神的看著我,我怕,我怕?!?/br>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從白天走到黑夜,在樹下休息,吃野果子,吃野草,整整度過了三天三夜。 翻過了一處山頭,炊煙裊裊,有茅草屋坐落在前面。清風(fēng)徐來,四野沉沉。有一只餓狗在啃食一根大棒骨頭,正吃得津津有味。 一念看得直咽口水,她抓起一旁的一根大樹枝,慢慢地踱過去,趁著餓狗不知道,她一把揮下。那狗機靈地轉(zhuǎn)身,張牙舞爪地狂吠著,直撲過來,咬住她的手臂。她疼得哇哇大哭,兇狠地用手里的大樹枝打著餓狗。她可是被大狼咬過的人,這點痛算什么,都不算。 我要大骨頭,我要大骨頭,我要大骨頭。 這是我的,誰都別跟我搶。 她低頭狠狠地咬著那條狗,彼此僵持著。她流血,狗也流血。她低聲哀嚎,狗悶聲吭哧著。她不認輸,狗不退讓。 一把長劍劃過眼前,那狗氣息奄奄地癱在地上,血水如注。 我贏了。 她抬頭一看,是眼里依舊泛著淚花的幾位大哥哥,他們都一臉震驚而悲傷地看著我,像極了隔壁大哥哥的神情,落淚都這么好看。 不知道為什么,狗咬得不疼??墒撬粠讉€大哥哥的淚花灼傷,心上疼,眼淚不聽話地落下。 漂亮的大哥哥怒氣問道:“女娃娃,你告訴我,誰把你弄成這幅樣子的?我去殺了他?!?/br> 一念默默地看著漂亮大哥哥在哭,拆下她身上的繃帶,給她換藥的手在顫抖。眼淚啪嗒啪嗒地滴在她化膿的傷口上,灼熱傷疼。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怒之下,摔破鏡子,仿佛這一摔就能結(jié)束這該死的面貌。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樣子,她嚇得抱頭大哭,以為看到鬼。全身沒有一處好皮膚,潰爛腐尸般的身子,冒著膿水與血。臉上的皮膚沒有一處完好,燙傷與燒傷。 這是丑八怪,這是鬼。 后來她才知道,漂亮大哥哥是宋國王爺,心地善良,不拘一格。稀里糊涂的她跟著宋景酌回了荊都,在他府里做事。 府上的jiejiemeimei都好漂亮,而她應(yīng)該是世上最丑的女子吧。自卑像惡魔一般吞噬著她,煎熬她。每一道笑眼目光都像匕首,在心里來回剮蹭著,疼得她不敢抬頭,不敢講話。慢慢地,她養(yǎng)成彎腰駝背的習(xí)慣。 我好想有個為我流淚的大哥哥,那顆柿子樹還好嗎?大哥哥,還能為我流淚嗎? 他們都在笑她丑,嘲笑她矮,很刺耳的聲音,就像噩夢,不,比噩夢還要可怕,至少夢醒了,害怕就消失了。 十年過去,她從一個丑小孩變成一個丑大人。 陳吉從小到大都跟她在一塊,是她比較好的朋友??墒请S著長大,她愈發(fā)喜歡陳吉,因為陳吉總是會給她糖吃,給她買柿餅。小時候,陳吉說:“沒關(guān)系,我不會笑你的,你最好看,我們是好朋友啦?!?/br> “念念,我給你買了糖?!?/br> “念念,要不要我?guī)湍愀苫???/br> “念念,今年柿子可甜了,我買給你吃?!?/br> 她一度以為自己找到了那個良人,不計較她的相貌,不計較她的自卑。可是她還是想多了,一切都是假的。 那日,天氣清涼,青柿清甜,她削了幾個在碗里。因為今天陳吉約她在后院見面,說有話告訴她。 她跟隔壁床的香蘭jiejie借了胭脂,對著銅鏡,看著如魔鬼面容般的自己,顫抖的手抹了一點點胭脂,輕輕地涂在破裂的嘴唇上。發(fā)髻拆了又綁,綁了又換,反反復(fù)復(fù)折騰了好幾遍。 香蘭jiejie嫌棄道:“喲,這是要幽會?” “那里的話說,平日不好好打扮一下,本來就丑,怕嚇到你?!?/br> “我勸你呀,別禍害人家陳吉了,我看到他跟隔壁院的春梅眉來眼去的,你別自作多情了?!?/br> 一念一聽氣得直站起來,端著碗里的青柿子徑直離開房門。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她猶豫了很久,不知道去不去。陳吉人很好,嘴巴甜,對自己很好,可是她太自卑了,配不上人家。 她懷著一番心事憂愁,走十步停歇一步,這條路走了許久。她足足提前了半個時辰來,平日的活今天早早就做好,就等這個時刻。可是香蘭jiejie的話讓她很不開心。 一念聽到假石旁有人在說話,好像是陳吉的聲音。她像往日一般,跳出來,想嚇陳吉一跳,卻看到了多年來的夢魘。 大哥哥…… 她的腳僵硬在原地,分寸之地絲毫不敢動,腳里猶如有重巒疊嶂,重得她仿佛頃刻間就會墜落深淵。一股涼意襲來,從脊椎直到全身。腦子里轟然無物,只有那年的狂風(fēng)暴雨,還有野獸般兇猛的神色,亟待將她吞噬殆盡,沒有不留一絲絲骨頭。 大哥哥,已經(jīng)不愛哭了。 大哥哥,以后我的糖不給你吃了。 大哥哥,我以后不喜歡吃柿子了。 所以,能不能放過我…… 她看到大哥哥眼底的淚花了,好像清水池塘里的漣漪,晶瑩剔透。 “大哥哥,我不用你為我哭?!?/br> …… 陸云橋?qū)⑺吹降臍w魂問的場景以虛影幻境的顯示出來。陸云橋又替一念解怨釋怨,吟誦經(jīng)文,他的額頭滿是細汗,漸秋見狀用手帕給他擦了擦。 待結(jié)束后,一縷青煙幻破而出,一個彎腰駝背的女孩赫然佇立在眼前,呆滯地看著陸云橋,空靈的聲音道:“謝謝,仙人,我沒有想害城里的人的,我不知道我身體里種了那么可怕的詛咒?!?/br> 陸云橋斂氣收力,問道:“你可知道你父親是誰?” “不記得了?!?/br> “他恨誰?” 一念又搖搖頭。 居敬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當(dāng)時她年齡還小,看到的都不記得。好在記得大哥哥的樣子?!?/br> 漸秋道:“沒想到是他,人不可貌相。他肯定藏了什么秘密沒說?!奔旱酶f,這件事與當(dāng)年他二哥的死亡有關(guān),他無論如何都得把真相找出來。 青煙縷縷,縹緲如影。 陸云橋斂手作揖,寬大的廣袖在風(fēng)中搖曳著,溫聲道:“一念姑娘,我知你心中意難平,日后我替你申冤,讓百草仙堂的宗征為你償責(zé)。只是眼下疫情蔓延,我需你心尖rou,拯救宋國?!?/br> 一念惘然道:“盡管拿去,疫情非我所愿。死生貴賤,盛衰何常?念此令人心灰。多謝仙家!”話罷,一陣陰風(fēng)吹來,瑟瑟刺骨,一念消失在眼前。 一念腐爛無全的身子是惡靈散匯聚之處,匯聚之處便是在她心尖rou上。陸云橋的符采劍畫下,惡液臭血淙淙翻瀾,一顆千瘡百孔的黑心在隱隱顫動著。 漸秋道:“你想干嗎?陸云橋,先跟我說說。” 居敬阻止道:“先生,難不成是將這些惡靈散引到黑心來?可是太危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