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徐凝斷情
文嵐山色好風光,漸秋最喜歡云物莽蒼,霧水裊裊。 徐凝依舊住在文嵐霖雨苑中,那里清凈極了,碧水楊柳間只有一戶農(nóng)舍小房子,這與仙氣飄飄的文嵐山顯得格格不入。漸秋踏進花家宅院時,恍若隔世,撫摸著里面的桌椅,靜坐在桌上看著自己寫給徐凝的信,還有自己寫的菜譜。 字,太丑了,丑到他都沒法看,像是蚯蚓在泥土中蠕動般可笑。他翻了翻案桌上的東西,都是一些丑不拉幾的家訓謄寫。 漸秋忍不住感嘆著,徐凝呀,徐凝呀,你說你人這么好看,怎么字這一點就學我了? 漸秋走出花家宅院時,居敬蹙眉著,立馬沖上去把漸秋從宅院拽得遠遠的,怒目橫行道:“你來這里作甚?先生都不給我進,你竟然闖進去?” 漸秋掰開居敬的手,但是力氣沒有他大,只能無奈地被吊著,拍拍居敬的手道:“放開,君子動口不動手?!?/br> 居敬死死拽著,瞪著漸秋道:“不放,我忍你很久了。你害我先生一直被世家弟子嘲笑?!?/br> “哪有,我怎么沒有聽見?我可不想抄什么家訓,放過我吧?!睗u秋嘆了口氣,脖子難受地被扼住。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一身白凈素衣水袍如蝴蝶翩翩落在他們面前,徐凝蹙眉地看著緊緊糾纏在一起的漸秋與居敬,清冷聲音道:“居敬,放手!” 居敬氣憤地松開手,撣了撣衣袖,瞪了一眼漸秋。漸秋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整理一番,回瞪居敬。 “日后不可無禮!”徐凝明亮如炬地注視著居敬,轉(zhuǎn)頭對漸秋道:“他若再這樣,只管打?!?/br> 居敬不敢相信,提步跑前來,不服道:“先生,您以前都不這樣對我,怎么就偏袒?” 漸秋冷哼一聲,嗤笑道:“居敬,挑事明明是你,干嗎裝無辜?你跟永樂真是一對,就會惡人先告狀?!?/br> 居敬喝道:“你說永樂師弟作甚?不對,我哪里惡人了?都怪你,如今各大世家都在說先生……” 徐凝輕聲道:“居敬,藏書閣的書有些塵,你去擦擦,靜靜心,下去吧?!痹捔T居敬撇嘴地斂手作揖著。而后,徐凝對漸秋道:“你讓我查的晏伯玉與趙獲……” “晏伯玉是定州晏家的公子,定州與清澤相隔較遠,定州晏家的夫妻本是越宗門出來后自立門戶,父親是當年越宗的佼佼弟子,在定州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叫晏舒,母親是越宗越弼儒的小女越東雨。晏舒與趙府當家是好友,兩家確實私交甚密。但是定州晏家早在二十二年被人滅門了?!?/br> “什么人?” “當年有一處山門叫中滕山,修習邪道。晏家夫妻得罪中滕山,后被滅門?!?/br> “中……中滕山……”漸秋驚愕地看著徐凝,但看徐凝一點反應都沒有。他試探問道:“后來中滕山……你知道是誰滅的嗎?” 徐凝點了點頭,道:“我父親正法先生。” 漸秋愕然地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想:徐凝怎么不記得自己中滕山的事?而且有件事很奇怪,徐凝明明告訴過他,徐隱曾喝過斷情水。斷情后應該是沒有感情的,他記得兩世第一次見徐隱都是清冷的,唯獨到上一世,徐隱卻有了神色變化。 他支支吾吾了許久,眨巴著眼睛問道:“徐凝,你記得你小時候的事嗎?” 徐凝轉(zhuǎn)動著明亮清目,回想片刻后,搖搖頭道:“我記得我最小的時候只是十歲左右,在文嵐的玉境文閣待了八年。有些事是兄長告知我?!?/br> 漸秋陷入沉思中,心里嘀咕著,初入魔,有些事還是可以記得的,就像他記得他當年初入魔的事。難道他已經(jīng)喝過一次斷情水……對,一定是斷情水!可是徐凝喝了斷情水,為什么有了情愉歡愛的念頭?上一世,兩兄弟都喝斷情水,為什么都有俗念?這一世,徐凝有俗念,而徐隱沒有,為什么?” 徐凝被漸秋盯得有些不自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惑惑不解問道:“想到什么?” 漸秋難為情地一笑,猶豫許久,支支吾吾道:“徐凝,你……你什么時候……哎呀,問不出口!” 徐凝挑眉著,側(cè)頭等著漸秋的話。 “就是……你什么時候開始會想著男女之事?不對,或者,在沒有遇到我之前,你可曾想過男女之事?” 徐凝愣住身子,瞬間面紅耳赤,微微撇過頭緊抿著嘴唇。良久,那沙啞的嗓音道:“與你同居時,以前不曾。我……我當時……我以前不曾如此,可是就莫名其妙,想著天天與你云雨?!?/br> 漸秋擺擺手,緩緩走出霖雨苑,哼哧一聲:“我看是跟花翠茵吧。” 徐凝正想開口說著什么,卻覺得堵在嗓門口,看著那飄逸在風中的紅衣,說不出來話。剛踏出霖雨苑,漸秋在平地上滑倒,摔得屁股生疼,徐凝趕忙把他扶起來,問道:“痛不痛?” 漸秋也不知道在氣什么,沒由頭地生氣。他氣憤地喊道:“痛,氣死我了。” 徐凝躊躇許久,輕聲道:“這幾天住我這里吧。” 漸秋賭氣道:“哈,不要,等下被居敬永樂追著打,然后又抄書。我還是住回大徐公的房子。” “我在,他們不敢?!?/br> 漸秋呵笑一聲,被徐凝一說,便什么氣都都沒有。他點了點頭,笑道:“行吧,這可是你邀請我的。”話罷,漸秋就撲在徐凝身上,在他脖子蹭了蹭,羞赧地笑著,問道:“晚上我們也一起睡嗎?” 徐凝面紅如緋云,耳根發(fā)燙,難為情道:“不是有兩間房嗎?” 漸秋抬眼道:“我就想跟你睡,怎么?就想跟花翠茵睡?以前可不見你這樣矜持,半夜就敲門,不給進還打人……你看看你以前干的是什么事?”漸秋伸手拍住徐凝潔白的臉頰,皺眉道:“搞得我現(xiàn)在成了流氓,成了壞人,你就成縮頭烏龜?!?/br> “我我……這是文嵐!” “文嵐怎么了?難不成還查先生的房間不成?” 鏡寧匆匆跑進來時,見著抱在一起的徐凝與漸秋,驚慌地轉(zhuǎn)過身,全身熱血沸騰紅透臉頰,思緒慌亂。 漸秋見著避身的鏡寧,尷尬地松開手,訕笑地扭了扭脖子與腰身。 徐凝問道:“何事?” 鏡寧轉(zhuǎn)身過來,向徐凝恭敬地斂手行禮道:“先生,四日前,留聲、非語,斐言與至話四位師弟前往莫州為李家村驅(qū)妖,方才寧九韶匆忙來報,道,留聲師弟用對戒給他留言,說他們四個被困在一個地方出不來?!?/br> 徐凝囑咐道:“你讓居敬帶著寧九韶還有幾個弟子過去探探究竟,量力而行,帶上文嵐煙符?!?/br> “是,先生。”鏡寧頷首作揖后緩緩出門而去。 漸秋迷惑問道:“不用我們幫忙嗎?” 徐凝負手于后,身姿挺拔筆直,輕輕柔柔道:“外出歷練,修為方可增長。若是諸多依賴,始終長不大。鏡寧與居敬像永樂那般大時便在外歷練,那可吃了不少苦頭?!?/br> 漸秋把一念從靈鏡中放出來后,一念便交由宗主去診治一番,但徐綽似乎沒有辦法,皺眉地盯著一念很久。直到漸秋道出“尸腐咒”三個字時,徐綽嚇得立馬退后了一步,道:“這得當神仙供著,不然文嵐都得陪葬?!?/br> 漸秋問道:“找不到辦法可以解開嗎?” “綰靈血可比過任何良藥?!?/br> “他身上毒咒太多,我怕我得抽光所有血才能治好?!?/br> 徐綽捋了捋發(fā)絲道:“去一趟瑯琊莊吧!” 一念這女孩子不吵不鬧的,又有砱礫陪著心情開朗許多。 漸秋挑著清秀的眉峰,云淡風輕道:“嘿,老頭,你以前給徐凝喝過斷情水吧!” 徐綽憤憤地盯了漸秋一眼道:“我覺著你對我家小孩很上心!” “徐隱也喝了吧?” 徐綽點了點頭道:“不錯,但徐凝十年前體內(nèi)的斷情水就消失了。” 那么這樣漸秋可以肯定,當年在湖坑村的徐凝與玉溪山推土的徐隱都喝了自己的綰靈血,斷情水就消失了。斷情水一消失,漸秋見到紅瞳,初入魔道的徐凝似乎就認定他。看來徐凝從小就是處于初魔階段。 漸秋想想挺對不起徐凝的,當初若是知道這個結(jié)果,早點給他喝斷情水再給他喝綰靈血,徐凝肯定會沒事。 不過,現(xiàn)在沒事了。所有人都好好的,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嗎? 漸秋回到花家宅院時暮色蒼茫,想著洗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覺,便用了一次廚房。這讓他想起當初,浴房當建成時,他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里,泡得太久,泡到徐凝嚇得以為他暈倒了,直接就沖進浴房。那時,他氣得拿水潑徐凝。 想想好傻,好搞笑。 漸秋褪去層層衣服,興奮地嘟囔著:“坐吃空山,游手好閑?!彼钌詈粢豢跉?,把整個身體都埋進去浴桶里,憋氣著。 門外傳來徐凝的叫喚聲:“漸秋……” 漸秋氣喘吁吁地沖出浴桶里的水,安靜的浴房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響聲,整個浴桶瞬間四分五裂,還沒泡冷的熱水頃刻迸射滿地。漸秋慌忙地抓起衣服,隨意地披上去,全身濕漉漉,尷尬地看著佇立在門口的徐凝。 徐凝看著滿地狼藉,揮揮手把漸秋招了過來,問道:“你在沐???” 漸秋打了個寒噤,踏在水漬遍地的地上,點了點頭,胡亂地穿著衣服,道:“剛吃飽,我太困了,就……” “你為何打破桶?” “我不知道呀,我一起來就壞了。是不是太久沒有用?” 徐凝伸手替他整理衣衫,道:“這廚房都沒有生火過。走吧,我?guī)闳ャ逶??!?/br> 傾吼雷霆,懸壺沸騰,云煙繚繞,霧穿長空。越靠近千流九曲瀑布,聲音越大。那是文嵐山上其中的一條瀑布往下流時形成了幾十泉池,加上每個泉池滾石熱器的一種仙器給泉水加熱,形成熱氣騰騰的浴池。每個浴池的水無時無刻都流動著,越靠近上流的水自然是最干凈的。 文嵐弟子會在固定時辰沐浴,而且晚上還要修習練氣,所以此時浴池幾乎沒人。 霧氣蒸得徐凝雙目格外清亮,此刻一身絕塵白衣的徐凝仿佛一朵盛放在水中的芙蓉菡萏,潔白無瑕的皮膚微微透露粉嫩的嬌艷。他手里拿著干凈的布帕與皂角花露,放在漸秋手中,道:“往上面幾個池水洗吧?!?/br> 漸秋緊緊拽住他,驚慌道:“你不一起洗嗎?” “我稍后再來?!?/br> 漸秋看著霧氣重重的池水,心里總有一股不安。泉水聲音太大,他貼在徐凝耳邊道:“我怕我等會倒霉勁一來,摔死在這里都不一定。你跟我一塊洗吧?!毙炷q豫了許久,思量著。漸秋徑直地伸手脫去他的腰帶,抓在手中,道:“想什么呢?走……” 徐凝愣神地看著自己的腰帶,想伸手去拿,但又不太想。徐凝稀里糊涂地被漸秋抓著往上面一些的泉池走去。走的這段路確實崎嶇得很,漸秋每次都快摔倒時,好在有徐凝攙扶著才免于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