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下了整夜的雪總算消停了。

    學校報名處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程末感覺自己的胸腔都快被旁邊那位壯碩的大叔擠炸了：“借過借過！”

    艱難地越過人群，程末掃了眼手里的單子，終于能喘口氣了。

    程茜站在樓梯間前正跟一個梳著兩條大長辮子的女同學聊得熱火朝天，見程末出來了，立馬迎了上去：“哥，交上了嗎？”

    “嗯，得虧我來了，換你這小身形，到下午還不一定能排上隊呢。”縣城里的人素質(zhì)堪憂，明明有排隊通道，這些人硬是把那些設施給擠得墻角邊去了。程末將單子折好塞進程茜的外套口袋里，“收好了。”

    程茜點點頭，猶豫地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程末看在眼里，胳膊一伸攀在矮自己半個頭的程茜肩膀上，往懷里帶了帶，一同向樓梯口走去：“怎么了？跟你哥還有什么是藏著掖著不能說的？”

    “沒……”路過程茜的那位女同學，程茜揮手道：“苗苗，我先走了啊?！?/br>
    程末跟著轉(zhuǎn)頭望過去，勾著唇角笑了笑。

    蔣苗苗對上程末的笑臉愣了一眼，直到他們轉(zhuǎn)身走了些許距離，才晃過神來開口叫住他們：“哎程茜！晚上請你唱k，叫你哥也一起來唄！”

    程茜腳步頓住，回過頭有些驚訝：“?。俊?/br>
    “今天我生日?！笔Y苗苗笑著補充道，說完快速地掃了一眼程末，又馬上撇開臉。

    “可是……一會兒我要跟我哥去市里，車票都已經(jīng)買好了?！背誊缬行┣敢?，想了想道，“回頭給你補個生日禮物吧！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偶像的周邊對吧？”

    蔣苗苗沒回答：“你們?nèi)ナ欣锔陕?？”說著朝前走了兩步，跟著他們一塊兒下樓，很有興趣的樣子。

    程末收回手插進褲兜里，替程茜答道：“我?guī)マD(zhuǎn)轉(zhuǎn)，放松一下?！?/br>
    蔣苗苗向程茜投去羨慕的目光，撞了下對方的肩膀：“誒，你哥對你可真好，我要是也有這么個哥哥就好了?！?/br>
    程末笑笑沒說話。

    程茜有些小驕傲，笑出咯咯聲，蹦噠著跳下了最后三個臺階：“嘿嘿，你名也報好了？”

    “這些事兒我才懶得cao心，反正我媽會搞定的！”蔣苗苗說完往平行的程末身邊湊近了些，帶著些許撒嬌的語氣道，“程哥哥，你也捎上我一塊兒去唄！我今年過年一直窩在家，悶死了都。”

    程末還沒出聲，程茜先開了口，沖著蔣苗苗喊了一聲：“我去！蔣苗苗你什么毛病?。　币贿呎f著佯裝搓搓手臂，“這聲音把我的雞皮疙瘩都嚇出來了?！?/br>
    “你管我！”蔣苗苗也沒有不好意思，笑開來沖向程茜，伸出手去撓對方的胳肢窩。

    在人來人往中走出校門，路過的行人偶爾對這兩位花季少女的打鬧嘻笑回以目光，那正是青春的樣子。

    程末跟在她們身后搖搖頭，接著淡淡地笑開。

    像是玩鬧夠了，蔣苗苗往回倒著走了兩步，依然一副笑意嫣然的樣子抬頭望向程末：“程哥哥，你還沒答應我呢？行還是不行??？”

    “我沒意見?！背棠┬α诵?，下巴微揚向程茜點了一下：“這事兒，你跟我妹商量好就行?！?/br>
    蔣苗苗雀躍地舉起一只小拳頭，原地跳了一下，大聲喊道：“那就這么說定了！”

    “喂！我還沒答應呢？”程茜聞言也跑了過來，強行擠進倆人的中間，挽住程末的手臂，“我說你啊，別一會兒一個想法行不行啊！”

    蔣苗苗收回手，嘖了一聲：“小茜茜，今天可是我生日哎！難不成你要拒絕壽星這么簡單的一個小愿望嗎？”

    “唔……上次我去市里參加漫展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說那邊一點兒都不好玩的。是你嗎？蔣苗苗同學？”程茜調(diào)侃道。

    “這事你還記著呢？害！你那次不是去見你那cv男神么？你知道的，我是我本命死唯，跟你去見別的男人等同于出軌。再說，你不是說你跟你那男神早已經(jīng)聊得……”突然一只手捂住了蔣苗苗的嘴，程茜壓低聲音在她耳邊神秘又簡短地嘀咕了兩句。

    蔣苗苗聽完睜大眼睛，語氣有點酸：“你你你這種行為放我們?nèi)兴铰?lián)懂不？是要被掛的！”

    “哈哈哈這算哪門子私聯(lián)?。课腋绺墒炝撕寐?！”程茜扯了一下蔣苗苗的大長辮，嘴都快咧到眼角了，“我知道，你呀就是嫉妒我！”

    “呵，呵?！笔Y苗苗干干地笑了兩聲。

    程茜牽起蔣苗苗的手晃來晃去：“所以~同是粉絲，你會理解我的對不對？”

    “好啦好啦！”蔣苗苗道，“姐妹我成全你，我不去了ok？回頭記得好好補償我啊！不然準不饒你！”

    程末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啼笑皆非。帶程茜過去玩是他跟顧琛商量好的，不過家里的那些糟心事程末只字未提，顧琛也沒問。

    至少在這次見面的事兒上，三個人都是期待著的。

    回到家，程末迅速地整理好行李，其實也沒幾樣東西。跟奶奶道了別后，程末便帶著一直處于興奮狀態(tài)的程茜出發(fā)前往火車站。

    站在馬路前等車的時候，程末掏出手機，繼續(xù)著這幾天重復做的事，幾乎已經(jīng)成為習慣了。

    他點開齊玖的電話撥了過去。

    依然關機。

    程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實在憋不住火了，碼了一條短信發(fā)過去：再過兩天就開學了，你丫還想不想念書了？叔叔也一直在找你，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時候去？我看他心里也不好過。你這樣自暴自棄下去又能解決什么問題？你以前說過的，我們要為自己而活，都他媽是放屁嗎？你要還是個男人，就趕緊給老子滾回來！

    發(fā)送完成后，他盯著手機屏幕遲遲沒有退出界面，盡管料到等不來回復，末了還是在鎖屏前又補上一條：我今天就要回學校了，你想清楚了隨時call我。

    “哥，你說我要不要把頭發(fā)這樣扎起來？”程茜穿著一套紅色的呢子套裝，手在黑亮的齊肩長發(fā)上比劃著，“或者這樣？”

    程末把手機塞進兜里，聞言伸手在程茜的額頭上點了一下，早就看透了程茜的心思：“我家丫頭已經(jīng)夠好看了。”

    程茜低下頭笑得靦腆：“嘻嘻！哥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緊張了，怎么辦?。俊?/br>
    程末一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條上，好笑地斜眼睨向她：“有什么好緊張的？你們在微信上不是都聊過大半個月了？”

    “這怎么能一樣啊！這回可是真人！真人！等會兒就要面對面的……啊啊啊想想我都受不了了！哥，你到時可要幫我！不許在男神面前拆我的臺??！”程茜激動地拽住程末的衣袖。

    程末挑眉：“誒誒差不多行了，你要再這樣，我這當哥的都看不下去了?！?/br>
    “哼！你根本就不懂我們這些迷妹的心思！等哥哥你哪天有喜歡的人了，我才不信你不會緊張！”程茜說完，抬起雙手貼在guntang的臉頰上降溫。

    程末笑：“哦?！?/br>
    一直到坐上計程車，程茜的小嘴還在一口一個男神地念叨著。程末基本上都快免疫了，感覺身邊就像坐著一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他不由想到以顧琛那個性格，待會兒在面對程茜這個小“迷妹”時，又會是什么樣的表現(xiàn)呢？

    光想想，他都樂了。

    碰上剛過完年這個時間節(jié)點，縣里大多數(shù)人都趕在這兩天去往外地工作上學，路上車輛很堵，比步行快不了多少。

    “師傅，照這速度到火車站還要多久？”程末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好在他們提前了一個小時出門，不過這樣走走停停會不會誤點也不好說。

    “這條是主干道，等過了前面的兩個紅綠燈就會好些?！彼緳C大叔往車窗外彈了彈手中的煙灰，慢悠悠回道，“可能還要半個小時吧，你們趕時間？”

    “不急。”程末放下心來，掃了一眼程茜，這丫頭臉緋紅的對著個手機不知道在刷些什么。百無聊賴瞟向車窗外，尋思著要不要瞇上一會兒，昨個兒一晚碎夢連連，沒睡好。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個巷子拐了出來，映入程末的眼簾。那人穿著一件白色長款羽絨服，帽子扣在腦袋上，就算耷拉著腦袋，那眉眼，那生人勿近的淡漠氣場，程末又怎么會不認得？

    來不及多想，程末趕忙讓司機靠邊停下，目光都不敢從那人身上撤回，生怕一個恍惚那人就又消失不見了。跟程茜快速地囑咐了兩句，程末便推開車門追了上去。

    他并沒有馬上叫住對方，而是悄悄地跟隨著那個男生，程末想知道對方這一段時間究竟在做什么，又住在哪里。

    齊玖走進一家小超市，不一會兒便拎著一個袋子走出來，整個人一點生氣都沒有。他并沒有多逛，而是原路返回，緩緩朝著那條來時的小巷子走去。若是放在往常，他可能會發(fā)現(xiàn)跟在自己身后不遠的人，不過此時的他顯然對外界的一切都很麻木。

    兩個男生就這么一前一后，經(jīng)過一處正在收攤的早點小推車，最后走進了一家毫不起眼的陳舊旅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