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那她是怎么想的?賀文璋想問一問,又不知道怎么開口。還怕說出來的意思跟她不一樣,使她生氣。就這么猶豫著,就沒有問出口。 “怎么不吃?”于寒舟都吃半飽了,也沒見他動幾下筷子,就問道:“是胃口不好嗎?” 賀文璋搖了搖頭:“沒有。”打起精神,把飯吃了。 先不問吧。他想,先觀察觀察,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然后再跟她攤牌。 他們一直到吃完飯,才叫翠珠等人進(jìn)來收拾。翠珠一進(jìn)來,便笑道:“大爺比平時用得多了些,不知發(fā)生什么好事兒了,叫大爺?shù)男那檫@樣好?” 當(dāng)然沒什么好事發(fā)生,不過是因?yàn)楦黄鸪燥埗选?/br> 賀文璋臉上微微發(fā)熱,瞪了翠珠一眼:“多話!” 翠珠笑盈盈的,不再惹他了,順從地閉上了口。 稍作一時,賀文璋便要吃消食茶,然后去午睡。常大夫說,每日需得午睡一會兒,也許睡不著,但是歇息片刻是必要的。 于寒舟卻不想睡,在賀文璋去午睡后,叫來自己的丫鬟,開始盤點(diǎn)嫁妝。 她昨日嫁過來,上午又在花園里消遣,因此嫁妝到現(xiàn)在都沒開箱,還等著她盤點(diǎn)。 陪嫁丫鬟和嬤嬤都忙碌起來。 她的嫁妝不少。原主雖然任性驕縱,而且最后因?yàn)榻^食的事鬧得大家不愉快,但是給她的嫁妝仍舊是非常豐厚,可見家人對她的一片疼愛之心。 她指揮著丫鬟們安置嫁妝,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直到看到賀文璋走過來了:“大爺醒了?” 賀文璋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醒了一會兒了?!?/br> 見她忙著,就沒打擾。只不過,看她一時半會兒忙不完,才走了過來。 “要我?guī)兔??”他問道?/br> 于寒舟笑了笑,謝過了他的好意,然后道:“且還顧得過來。大爺歇著吧,有不懂的地方再問你?!?/br> 賀文璋便在南窗下的炕上坐了。這里有一本他之前看的書,此時便拿了起來,握在手里。 于寒舟沒多看他,繼續(xù)清點(diǎn)嫁妝。直到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櫻桃過來了,手里拿了份單子,跨進(jìn)門笑道:“給大奶奶請安?!?/br> “起身吧?!庇诤鄣?,“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櫻桃說道:“倒沒什么。是明日奶奶就要回門,夫人準(zhǔn)備了回門禮,這是單子,叫我拿來給奶奶過目。” 于寒舟便接了過來。搭眼一看,禮挺重的,侯夫人對這門婚事是真的很滿意。 她抬起頭,正要說些滿意的話,驀地賀文璋將單子從她手里抽走了,垂眼看了起來??赐旰?,他坐過來問于寒舟,低聲問道:“可有要添減的?” 于寒舟尚沒說話,屋里的丫鬟都笑了起來。 不論是侯夫人派過來傳話的櫻桃,還是翠珠,此刻都笑開了。 賀文璋耷拉下眼角,掃了過去:“沒規(guī)矩!” 翠珠等人都止了笑,卻是明顯隱忍著,而櫻桃也不敢再笑了,免得大爺要惱,只對于寒舟道:“大奶奶若有覺得不妥的,盡管跟奴婢說,夫人吩咐了,一切聽奶奶的?!?/br> 于寒舟頗有點(diǎn)好笑,將回禮單子抽了過來,遞回給了櫻桃:“沒什么不妥的,夫人準(zhǔn)備得很詳盡,多謝夫人疼我?!?/br> 櫻桃見她果真很滿意,就笑著道:“那奴婢便回去復(fù)命了?!?/br> “去吧?!庇诤鄣?,“翠珠去送一送?!?/br> 翠珠哪用她吩咐,她是這院子里最周全的丫鬟了,早已經(jīng)邁開了腳,聞言還是道:“是,奶奶?!?/br> 兩人一前一后出去了。等走出了長青院的門,兩人才相視一眼,笑開了。 “我回去復(fù)命了。”櫻桃笑道,跟翠珠告別。 翠珠拉住她,說了幾句話。 聽完后,櫻桃的眼里異彩連連,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同夫人說起的?!?/br> 等櫻桃回了正院,向侯夫人復(fù)命后,侯夫人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這單子我重了三成的禮,再難纏的人也該滿意了?!庇謫枡烟遥耙娭鬆敽湍棠塘??他們在做什么?” “大奶奶在清點(diǎn)嫁妝,大爺在炕邊看書?!睓烟一卮鸬?。 侯夫人皺了皺眉:“不幫著拾掇,看什么書?看了十九年的書,都不夠的嗎?” 櫻桃便笑了,說道:“夫人真是冤枉大爺了。叫奴婢瞧著,大爺心里有數(shù)呢。”把翠珠那里聽來的,賀文璋吃飯時把人遣退,只跟于寒舟兩個關(guān)起門來用飯,還多吃了幾口的事,跟侯夫人說了。 侯夫人一聽,大笑起來:“不愧是我兒子!” 第007章 賀文璋坐在炕的另一端,手里握著書,卻是一行也沒看進(jìn)去。 不論他抬不抬頭,總能注意到丫鬟們在屋子里走動,她時不時指揮一句,屋子里忙碌卻不紛亂。他的心潮緩緩涌動著,感到一點(diǎn)新奇。 原來,有妻子是這樣的感覺嗎? 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娶妻。而跟她定下親事后,他本以為成親后的日子不會好過。他沒有想到,如今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她一點(diǎn)也不瘋狂,不與人為難,說話好商好量,吩咐人也不高聲,還愛笑。 他心里涌動著一點(diǎn)難言的歡悅。想到侯夫人當(dāng)初壓下一切反對的聲音,非要給他娶個妻子不可,此時賀文璋心里只有感激。 如果不是侯夫人堅(jiān)持,他絕不會有這樣一個美麗又可愛的妻子。 “大爺可是覺得吵了?”察覺到總是往這邊看來的視線,于寒舟忙中抬頭朝他看過去一眼。 賀文璋搖搖頭:“沒有?!?/br> “大爺若覺著吵,可去書房讀書?!庇诤郾愕馈?/br> 賀文璋握著書的手一緊,面上陡然燒了起來。此刻他起身離開才是最妥當(dāng)?shù)?,可是身體像是被一只手按在了炕上,一動也沒有動。 唇抿了抿,他道:“嗯?!?/br> 他不走。書房里只有書,哪有這邊……溫暖熱鬧? 于寒舟就沒有再理他,低頭看起了嫁妝單子。 賀文璋見她忙起來,悄悄松了口氣。低頭看向手里的書,然而一段尚未讀完,思緒又飄飛了。 不知不覺又朝她看過去。 她垂首時,溫柔而沉靜。蹙眉時,顯得聰明又敏銳。笑起來時,便似含著一股奇異的力量,叫人的心情都忍不住跟著好起來。 她像是這房間里最吸引人的存在,整間屋子都因她而鮮活起來。 加上丫鬟們忙碌的身影,賀文璋忽然覺得有什么被填滿了。他的生活不再是清冷而蒼白的。 嫁妝全都清點(diǎn)完畢,下午已經(jīng)過了大半。 于寒舟坐在桌邊喝茶,由著小丫鬟給她捏肩,余光看到窗邊坐著的賀文璋,就問了一句:“大爺喝不喝水?” 這可憐的男人,連茶都不能喝。他的脾胃弱,別說普通的茶水,就連花茶都不能喝。平日里喝進(jìn)口中的,要么是苦澀的藥汁子,要么是寡淡的湯水,再就是白水了。 賀文璋倒也沒介意這個,反而因?yàn)橛诤鄹f話了,立刻抬起頭,回了一句:“不喝?!?/br> “哦。”于寒舟也就沒再問,自己喝茶,吃點(diǎn)心,緩口氣。 正坐著,翠珠引著常大夫來了。上午在花園里,賀文璋說日常起居的安排要變一變,翠珠便稟報了侯夫人,得到了侯夫人的首肯,便請了常大夫過來。 常大夫原本是每三日給賀文璋診一次脈。前日賀文璋成親,已經(jīng)診過一次了。今日有事叫他來,常大夫進(jìn)屋后,便順手又給賀文璋把了把脈。 “挺好?!背4蠓蚴栈厥?,面色如常,“晚起一刻、兩刻也沒什么。” 賀文璋一聽,臉色就是一沉。他媳婦今日可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晚起一刻、兩刻怎么夠? “我想要多睡會兒?!彼苯诱f道,“我最近都比較渴睡?!?/br> 常大夫一聽,差點(diǎn)笑噴出聲。賀大每天睡多久,作為從小給他把脈到大的大夫,他能不知道嗎? 但是他也沒表現(xiàn)出來。病人的臉面還是要顧及的,這是常大夫行醫(yī)多年的心得。 “對身體不好?!彼?,“晚起一刻兩刻也就行了,再多了卻不好。” 年紀(jì)輕輕的,醒了不起干什么? 他又不是正常的男人,可以跟妻子敦倫一番。以他的身體情況,也就是醒了跟妻子說說話罷了。但是說話,一刻兩刻還不夠嗎? 賀文璋聽了,眉頭皺起來:“那我想賴床了怎么辦?” 他并不跟常大夫討論,晚起多久才合適。他只想著,媳婦今天起得晚,可見她很困,需要睡這么久。那么,以后還要睡這樣久才行。 總之,不能提前限制了時間,那樣睡也不踏實(shí),他要媳婦每天舒舒服服的睡到自然醒。 常大夫聽他堅(jiān)持,不禁有些無語。 這位賀家大爺,以往的十幾年中從未有過賴床的時候,也最不喜賴床,今日這是怎么了? 娶了妻子,就變化這么大嗎? 他卻沒想到,是于寒舟要賴床。在他的認(rèn)知中,剛進(jìn)夫家門的女子,可沒有這個膽子。 “那就賴,不起了?!背4蠓蛩餍缘?,“叫下人把飯菜和藥給你送屋里去,你在床上吃?!?/br> 賀文璋:“……” 他眉梢掛了點(diǎn)惱意。他提出晚起,不就是不想讓下人進(jìn)房間,打擾他們夫妻休息嗎? 于寒舟在常大夫來后,便走到賀文璋身后坐下了,聽到這里,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臂,沖他微微搖頭。 她知道他是為了她才跟常大夫爭取。但是常大夫說得對,他身體不好,吃飯吃藥都要按時。不就是不睡懶覺嗎?這又有什么? 賀文璋被她一推手臂,才察覺到原來她坐得離他那么近,被她挨著的地方,無端端酥麻起來。 “好吧?!彼D(zhuǎn)頭看向常大夫道。 不應(yīng)就算了。橫豎他是主子,他不叫人,丫鬟們總不能沖進(jìn)來叫他。 到時候幾時起床,還不是他說了算? 常大夫又問他還要不要改別的,賀文璋想了想,沒什么要改的了,常大夫便走了。 這時天色不早了,沒一會兒就到了用晚飯的時候。賀文璋揮退了下人,跟于寒舟獨(dú)自在屋里用飯。 翠珠她們便沒在屋里伺候。大爺只是身體不好,又不是殘廢,他要自己用飯,那就讓他自己用好了。再說,這樣能夠促進(jìn)小兩口感情的事,正是侯夫人所期待的,她們當(dāng)然不會阻擾。 屋里,兩人各自用飯。 賀文璋那邊擺的,依然是清淡寡味。于寒舟這邊放的,照舊是色香味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