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不知不覺,就到了睡覺的時候了。 于寒舟抱了貓往里面去,賀文璋跟在后頭,看著她的背影,不禁想起昨晚她哄貓的殷切,內(nèi)心控制不住的又開始翻涌。 他沒辦法再騙自己。 他酸了,他吃這只小貓崽的醋。她以前都圍著他轉(zhuǎn)的,現(xiàn)在眼里全是小貓,他很不高興。 可是讓他不高興的還在后頭,只見上了床后,于寒舟不僅如昨晚一般哄著小貓,還給小貓哼起了曲兒…… 賀文璋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他送給她的小貓,她喜歡小貓,就是喜歡他。他不停對自己說著,試圖讓自己好受一點。 于寒舟哄睡了小貓后,就輕輕收回手,調(diào)整著姿勢躺好了。察覺到旁邊的人還沒睡,她想起之前他扶她的事,便道:“去正院用飯時,多謝你扶了我一把?!?/br> 賀文璋一心生小貓的氣,竟忘了發(fā)生過這件事,當(dāng)時托住她的手感頓時涌現(xiàn)出來,熱意從手的部位一直蔓延到全身,他整個人如喝多了酒,醉醺醺,輕飄飄的。 “沒事,應(yīng)該的?!彼p聲說道。 于寒舟便感慨了一聲,很高興地道:“你身體好多了啊,輕輕松松就把我扶住了,我這么大一個人,可沉著呢?!?/br> 賀文璋心說,他好歹是七尺男兒,堂堂大丈夫,扶她一個弱質(zhì)女子有何難的?不過,她這么夸贊他,還是讓他很高興,用輕描淡寫的口吻道:“不值什么?!?/br> 話落,空氣陷入安靜。 賀文璋有些懊惱起來,他真是太不會說話了,這讓她怎么接? 正想著要說什么,就聽她又開口了,卻是輕聲說道:“你跟母親說,是你想養(yǎng)貓。” 這話是陳述句。 賀文璋心頭動了一下,抿住了唇:“嗯?!?/br> “你怕母親不同意,是不是?”于寒舟又問道。 賀文璋這次沒回答。 他此刻攥緊了拳頭,心里咚咚地跳,不知道怎樣回答她。 這話沒法答! 怎么答呢?說她喜歡貓,他為了討好她,抱來一只貓,可是這有可能危害他的身體,如果說是她喜歡才抱的,母親不見得會同意。 或者說,一定會對她有不好的印象??伤窒胗懞盟?,這貓一定得抱,那就只能說是他想養(yǎng),侯夫人從來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而且,是他要送她禮物,就得他擔(dān)著。 可她為什么要這么問呢?“做賊心虛”的賀文璋,此刻看都不敢看她,只覺得她察覺出了他對她的真正情愫。 他的呼吸聲十分急促,心跳也激烈得仿佛能聽到一般,然而于寒舟卻沒有再說話了。 哪怕他沒有回應(yīng)她,她也沒有再說話了。 賀文璋一開始是緊張,后面便是不安,一顆心不上不下的,她為什么不說話了?難道她真的看破了?可是,如果她看破了,不應(yīng)該更加追問嗎? 她為什么不問?賀文璋想著這些,心里難受。 半晌,于寒舟才出聲道:“謝謝?!?/br> 一句淡淡的謝謝,就結(jié)束了這場談話。 可是賀文璋心里的糾結(jié)沒有結(jié)束,像是住了一只小貓,一直在撓他的心。 他久久沒睡著,于寒舟也是一樣。 兩道呼吸聲在靜謐的空間內(nèi)交織著,清晰可聞。從前只道是尋常,這時卻交織出了一點異樣感。 于寒舟努力壓下那股異樣的感受,不讓自己多想。 她察覺到了他的感情。而她也察覺到,她對這樣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萌生了好感。 可她不能對他產(chǎn)生感情。 人一旦不夠冷靜,放松警惕,就要倒霉了。她一次又一次地看見過,那些驕傲自滿的人,最后下場多么慘,一個個死無全尸。 此刻的事,雖然跟驕傲自滿無關(guān),但道理是相通的。她得克制自己,不放縱自己沉溺在他溫和的,脈脈的,沒有攻擊性,但卻無處不在的溫柔情感中。 她不能沉溺。在他的身體好起來之前,她都不能動心。 而她相信,她的克制冷靜是她最好的鎧甲。 將心緒調(diào)整平穩(wěn)如常后,于寒舟的呼吸聲漸漸變得均勻悠長,她很快睡著了。 賀文璋察覺到她慢慢睡著后,不禁想道,難道是他多想了?她只是隨口一問,順便謝謝他?畢竟,她從前一直是這樣行事的。 這樣想著,他也放空思緒,漸漸睡著了。 因為睡得晚了一些,導(dǎo)致次日早上,賀文璋醒得也晚了一些。 他下意識地偏頭朝旁邊看去,驀地瞳仁一縮,旁邊是空的! 她已經(jīng)起床了! 她幾時起的?他如今竟睡得這么沉,她起床了他都沒察覺的? 這簡直讓他不知道高興好,還是氣惱好。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將手探出去,碰了碰她睡過的地方。涼的。她已經(jīng)起了很久了。 賀文璋心里悶悶的。不用想,一定是喂貓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坐起來,披衣下床。果然在外間的炕上看到她,披衣散發(fā),抱著小貓在喂水喝。 “你起了?!彼従彸雎?。 于寒舟便也抬頭跟他打招呼,笑著道:“我動作輕吧?都沒把你吵醒喔?!?/br> 她是想跟小貓玩了,又怕在床上逗貓把他吵醒,就抱著小貓輕手輕腳地下床了。沒有吵醒他,她還挺得意的。 賀文璋抿了抿唇,略點了下頭,沒說話。 不多時,丫鬟們進來,一個把貓抱走,其他的服侍兩位主子穿衣洗漱。 “手輕點!”賀文璋那里傳來一聲不滿。 給他梳頭的丫鬟嚇了一跳,忙放輕了手腳:“是,奴婢這就輕些?!?/br> 于寒舟好奇看過去:“怎么了?” 丫鬟便道:“是奴婢手笨,把大爺梳疼了。” 于寒舟有些奇怪,賀文璋從前沒喝斥過丫鬟,而且他頭發(fā)那么順滑,梳頭不該疼?。?/br> 視線在賀文璋的臉上落了落,敏銳地察覺到他此時不太高興。仔細(xì)一想,他自起床后,臉上就不見笑容? 原本這時候,她應(yīng)該上前拿過梳子,去為他梳頭。他總要給她幾分面子的,她給他梳頭,他定會展顏起來。 可是于寒舟沒有動。今時不同以往,他已經(jīng)漸漸好起來了,不再是那個有今日沒明日的病秧子,她跟他就算是小伙伴,也不能太過親密了。 同樣的舉動,對一個正常人和一個時日不久的人而言,代表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何況,于寒舟猜到他可能喜歡她,更不好跟他太過親近。 她低下頭去,只吩咐了一聲:“都仔細(xì)著些,別覺著大爺身體好了就能夠懈怠了?!?/br> “是,奴婢記住了?!毖诀邆兗娂姂?yīng)道。 聽在賀文璋的耳中,更加郁悶了。他可是送了她心愛的小貓!她就這么對他? 他不明白,她不應(yīng)該對他更好嗎?他心里悶悶的,卻又實在做不出拿下人撒氣的事,只得抿著唇不吭聲。 “咳。”忽然,翠珠咳了一聲,緊接著又咳了兩聲:“咳咳!” 隨即,她臉色大變,驟然放開手里的事情,拿了帕子掩口,急急往外退:“奴婢可能著涼了,不能在屋里伺候大爺和奶奶了。” 賀文璋是很容易生病的人,院子里但凡有人身子不適,都不能在跟前伺候。 翠珠一直退到門外頭,才隔著一道厚厚的布簾說道:“秋萍,這兩日你替我。小蝶,今日你……” 她有條不紊地交接出去手里的事,又安排了其他人的活計,才想起來什么,對于寒舟道:“奶奶,大爺?shù)呐磷涌煊猛炅耍鲆慌碌?。今日我不在屋里頭,只能勞奶奶看著她們了,別叫她們躲了懶,使得大爺沒帕子用?!?/br> 于寒舟聽了,眸光一動,點點頭:“我記住了。” 翠珠這樣玲瓏的人,根本不會白囑咐這么一句,多半是在暗示她。 于寒舟知道她暗示她什么。她心里想著,給賀文璋做一對帕子也沒什么。 她可以做上一沓,給侯夫人送幾條,給小貓單獨準(zhǔn)備兩條擦嘴、擦爪爪,然后勻出一對給賀文璋。 她可以送他東西,可以對他照顧,只要不流露出其他的意思。 他們現(xiàn)在,只是朋友。 他病弱的時候,她可以對他十分照顧,且不會跨過“朋友”這條線??墒撬F(xiàn)在好起來了,這條線就很容易被觸碰了。 翠珠吩咐完各種事情,就下去了。屋里秋萍替她,倒也井井有條。 吃過飯后,于寒舟便叫人拿了針線筐子來,開始做手帕。 賀文璋是男子,用的手帕不必多精致,繡幾道云紋就好了,這個不難。 小貓吃飽喝足,在炕上撲球玩,于寒舟便捏了針線,開始繡手帕。落在賀文璋的眼中,整張臉上的神采都亮了。 還是翠珠會說話,賀文璋心中暗道,等翠珠好了,他要好好賞她! 第050章 看著于寒舟做帕子,賀文璋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寫話本都更有動力了。 而于寒舟先給他做了兩條,做好之后就送給他:“我做得不好,只圖快了,璋哥先拿著用吧?!?/br> 賀文璋高興極了,雙手接過,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里,抬眼看著她:“很好,我很喜歡。” 他眼里的光彩那么明亮,讓于寒舟再也沒辦法抱有僥幸。他,真的喜歡她。 心像是被什么握住了,她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才笑著點點頭:“你喜歡就好。我再給母親做幾條?!?/br> 低下頭去,又做起了手帕。 而賀文璋卻是怔住了。她,還要給母親做?而且,是“幾條”?他低頭看著手里捧著的帕子,不用數(shù),就是兩條。 母親能得到的比他多。這讓他心里不太是滋味兒。 不過,很快他又調(diào)整好了,他如今可是拿著她親手做的帕子呢,還有什么不知足?上回她給母親做抹額,都沒他的份。這次,先給他做的,又給母親做的呢! 他很快高興起來,將帕子收入袖子里,根本舍不得用。 到了下午,賀文璟來了,笑容滿面地道:“哥哥,幾個朋友來了,你都認(rèn)得的,叫他們來長青院,還是到我院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