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一整個上午,于寒舟都避著賀文璋。到了下午,才好些了。 “你好了?”賀文璋敏銳地察覺到了,欣喜地問。一上午沒怎么跟媳婦說話,他頗有些郁悶。 于寒舟笑著點點頭:“嗯,好了?!?/br> 那畢竟是個夢。 她對賀文璋沒有想法,只是睡前看了那樣一個故事,受了影響,才做了奇怪的夢。 她并不想那樣對小伙伴,那不是她真正的意思,所以她坦然了。 兩人便重新說起話來。 “你還要給母親做手帕?打算做多少?”見于寒舟抱著針線筐子,手里捏著細細的繡花針,賀文璋就說道:“少做一些,母親不在意這個的。若是都讓你做了,丫鬟們做什么?” 于寒舟便道:“反正沒事做,我多做幾條吧??爝^年了,到時送上去,給母親六對,給我娘六對。” 因為這個,她都把小貓的手帕先做好了,如今年前僅剩的事,就是給侯夫人和安夫人每人做六對手帕。 雖然她做工一般,但這是她的心意。 賀文璋一聽,腦子里就嗡了一下。六對!給她們每人六對!而他只有一對! 攥了攥手心,他忍著心里的酸意,暗暗想道,等他以后身體好了,他們成了真正的夫妻,他一定要讓她先給他做,做得最多! 隨即,他又想道,這樣媳婦豈不是會很累?那就這樣,先給他做,幾時給他做完了,再給別人做。 她動作慢,等到給他做完了,估計一年也就過去了。 正想著,外頭下人跑進來了,稟報道:“大爺,小的來送信。” 手里拿著一只包袱,里面全是信件。 賀文璋叫人打賞了他,然后把包袱拿進來,放在炕上,打開來看。 一封封,數(shù)不清的信,全是寫給常青公子的。 賀文璋的樂趣不多,這是他少有的樂趣之一,那就是通過常青公子這個筆名跟外面的人交流。 他自己拆信,也讓于寒舟幫著拆,甚至喊丫鬟們一起拆。 這么多,他自己是拆不完的,看也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時候去,就讓眾人一起拆信、讀信。 來信有夸的,有罵的。遇到罵的,直接丟一旁不看。遇到夸的,便大聲讀出來給賀文璋聽。 賀文璋自己拆了一封有意思的,他眉眼舒展著,說道:“遇著豪客了?!?/br> 說話間,他伸指從信封中夾出一張薄薄的紙。 “是銀票!”有丫鬟看見了,驚呼道,“天哪,竟是一百兩!” 其他人也紛紛驚呼:“此人出手好生闊綽!” 于寒舟亦是探頭過來,笑得眉眼彎彎:“這可真是豪客了。” 出手就是一百兩的打賞,若那寫書人是個貧困子弟,這可是幫了天大的忙了。 “我瞧瞧他寫了什么?!庇诤凵焓?,打算看看那人的信。 賀文璋便遞給她,一臉的笑意:“若我沒猜錯的話,是個仗義的豪門公子。” 那信上的字并不多,且字跡潦草,看著便是個疏狂的人。只隨意說了幾句喜歡他的書,希望他繼續(xù)寫下去的話,又說若他生活貧困可寫信送至?xí)?,收信人狂刀客,他每隔一段時間會差人去拿。 “這字好生潦草,簡直同我二哥不相上下?!庇诤劭赐旰螅S口說道,把信遞給了賀文璋。 賀文璋接過信,好生裝進信封里,仔細放到一旁,繼續(xù)看別的信。他有個習(xí)慣,碰到很喜歡的讀者信件,會妥帖收藏起來。 其他的信,也有長篇大論夸他的,表示喜歡的,賀文璋挑了兩封打算收藏,其他的都讓丫鬟們收了,統(tǒng)一放在一口箱子里。 然后拿著那一百兩的銀票,沉吟起來。 恰好有丫鬟問道:“大爺打算把這一百兩銀票怎么辦?仍要拿去布施嗎?” 賀文璋有點舍不得。這是他頭一回收到打賞,若他是一個生活困頓的人,那么這一百兩銀票會給他的生活帶來很大幫助。 這是一份極大的善意。 “不了?!辟R文璋搖搖頭,把這一百兩銀票收好了。 收放起來時,他抬眼看了于寒舟一眼,目光動了動,眼底劃過一道亮光。 “呀,外頭下雪了!”忽然,門口傳來小丫鬟的聲音,“大爺,奶奶,快來看,下雪了!” 賀文璋便站起身來,又伸手去扶于寒舟。 于寒舟低著頭,似沒看到他的舉動,自己下了炕,往門口走去。 賀文璋握了握手心,垂下手臂,跟著往外走去。 他抿起的唇,落在了翠珠的眼里,細細的眉頭蹙了起來。 雪下了有一會兒了,這時地面上鋪了薄薄的一層銀光,看起來好不美麗。 兩人站在門口,看著紛紛揚揚的落雪,耳邊是小丫鬟們嘰嘰喳喳說話的聲音。 “咱們小乖也跑出來了,是要看雪嗎?”一個丫鬟把蹭出來的小乖抱起來,笑著說道。 又有人說:“咱們小乖這一身毛,雪白雪白的,若是跑進雪里,只怕還難揪出來呢?!?/br> 賀文璋聽到這里,心中一動,偏頭看向于寒舟道:“不如給小乖換個名字,叫‘雪團’怎么樣?” 他實在受不了小貓跟他用一樣的名字。 她每次喊“小乖”,“小乖乖”,他整個人都不自在極了。 “不?!庇诤垡豢诰芙^,從丫鬟的手里抱過貓,舉著眼前親昵著,“它就是我的小乖,什么名字也不換。” 小乖是她的第一個伙伴,也是陪伴她最久的伙伴,這個名字對她而言有著特別的意義。 小貓:“喵~~” 賀文璋看著她跟小貓親昵,渾身難受得不行,不得不別開了眼。 待到雪下大了,丫鬟們就要掃出一條道兒來了。賀文璋和于寒舟賞夠了雪,就回屋去了。 于寒舟并不想去玩雪。事實上,她并不怎么喜歡雪。曾經(jīng)在雪地里搏斗的記憶,非常非常不美好,她很討厭下雪。又冷,又痛。 只是屋子里暖融融的溫度,將她的抵觸沖淡了許多,坐在炕上有一針沒一針地繡著帕子。 賀文璋坐在她旁邊,想跟她說話,又不知道說什么好,幾次看過去,都收回了視線。 這時,翠珠和兩個下人進來了,卻是抬著一只木桶,笑著說道:“外頭冷,不好叫大爺和奶奶去受凍。但是奴婢瞧著這雪是極好玩的,難得下一次,大爺和奶奶在屋里玩雪罷?!?/br> 將木桶抬至兩人跟前,赫然是裝得滿滿的一桶雪。 白皙晶瑩,蓬松柔軟,看著就很美。 便是不愛玩雪的于寒舟,都被這美麗的冰雪觸動了,手指微微動了動。 翠珠看著了,轉(zhuǎn)過視線對賀文璋道:“大爺要戴棉手套嗎?” “不用!”賀文璋立刻否決道,“我沒事?!彼眢w好多了,光著手玩雪,肯定沒問題。 他率先將一雙修長的手伸進桶中,捧起了一團雪,冰冰涼涼的觸感,很是新鮮,他下意識地將雪握成了一團。然后抬起頭,看向于寒舟道:“一起玩嗎?” 他都邀請她了,于寒舟再拒絕的話,未免在下人面前不給他面子。 再說了,兩人早就說好的,在人前扮演恩愛。她這時推三阻四不肯跟他一起玩,就是食言了。 “好。”于寒舟道,往他身邊挪了挪,也把手伸進了木桶中。 一雙蒼白修長,一雙柔膩嬌軟,兩雙手在木桶里玩雪,偶爾會碰到一下。 一旁站著的翠珠,微微笑了。 第054章 賀文璋讓丫鬟拿了只小圓勺,把蓬松的雪填進去,按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然后扣在手心里。 他想塑一只小動物,需要圓圓的腦袋,便用勺子平滑的表面刮一刮,按一按,神情十分認真。 于寒舟也在玩著雪。她卻沒有什么目的,只是抓一抓,握一握,一點形狀都沒有。后來見賀文璋認真,便也試著去捏個小動物出來。 視線在小貓身上一溜,她眼底帶了笑,那就捏只小貓出來吧! 木桶雖然很大,但是兩人伸手捧雪,總是免不了碰到手。賀文璋不是故意碰到她的,每次還都盡量避免碰到她,可是難免碰到時,心頭便一跳一跳的,緊張得不行,不敢抬頭看她。 于寒舟卻沒什么異樣,兩人玩著雪,手指冷冰冰的,碰到又有什么了不起,一點感覺也沒有。 她這時跟早上不一樣了。早上是剛起,夢境殘存的感覺混淆了她真實的感覺,讓她不敢看賀文璋。這時卻好多了,甚至都不怎么會想起來了,還主動去看賀文璋是怎么捏的,然后有樣學(xué)樣。 兩人捏出一個小動物,翠珠便叫人拿托盤盛了,端去外面凍上,免得化了。 賀文璋的手巧,捏的小兔子、小馬都活靈活現(xiàn)的,于寒舟捏的小貓跟他的比起來,就粗糙了許多。她看看自己的,又看看賀文璋的,差的也太多了吧?就道:“你把勺子給我用用?!?/br> 賀文璋好脾氣地把勺子遞過去,看著她用勺子光滑的面去塑形,結(jié)果她捏的雪團不夠瓷實,用勺子一擠就碎了一手。 “我來教你。”賀文璋忍著笑道。 于寒舟就把勺子還給他,看他是怎么一點點磨出來的。 兩人本來是坐在炕沿上,后來覺得太累,都蹲在了地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丫鬟們又不會出去說。 后來賀文璋還就著她的手,拿勺子教她怎么壓實表面。認真起來,賀文璋自己都忘記了保持距離,直到他一時著急,握住了她的手,碰觸到的一剎那,才猛然驚醒過來,連忙撤了手。 心里撲通撲通的,簡直不敢看她。他一直以來都是在心里把她當媳婦,明面上把她當朋友。結(jié)果這時忘了,在明面上就把她當媳婦了。 她不會怪他吧?他在心里懊惱著。 于寒舟在被他握住手的時候,還沒覺得怎樣。直到他猛地撤了手,她一愣,才明白過來怎么了。 然而丫鬟們在旁邊看著,她又不想打破兩人間的平衡,便笑道:“璋哥怎么了?嫌我的手冷?可你的手也不熱吧?” 賀文璋聽她打圓場,不禁屏息抬頭,就見她笑得十分自然,好像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一樣。心里蔓延出了酸楚,她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雖然這是他所祈求的,他祈求她不要發(fā)現(xiàn)他的情意,也祈求她不要對他生出情意。明明是他求仁得仁,可是真的看到這一幕,還是心里難過。 他垂了垂眼,將真實的情緒壓進心底,片刻后重新抬眼,笑道:“是我的不是?!?/br> 重新教起她來。但是這一回,他沒有上手。 翠珠在一旁看著,直是為他著急不已。大好的機會,大爺怎么死心眼? 對于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許別的小丫鬟沒有看出來,但是翠珠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這兩人表面上看起來好,其實根本沒有夫妻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