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這話,侯夫人一個(gè)字都不信。 她年輕的時(shí)候,精神也好,可也吃足了苦頭的。 “你別替他遮掩!”侯夫人不悅地道,“跟你說過多少回,他有什么不妥當(dāng)?shù)?,一定要說??偸菫樗谘谥?,萬一耽誤了大事,到時(shí)誰擔(dān)待得起?” 這話卻有些重了,于寒舟聽得有些懵。 她低頭看了看侯夫人拉著她的手,想起侯夫人很少拉著她話家常,便仔細(xì)思索起來,侯夫人到底想提點(diǎn)她什么? 想來想去,她模模糊糊有了個(gè)概念——圓房后還能早起打拳,侯夫人是疑心這個(gè)吧? 心虛的于寒舟第一反應(yīng)就是,糟糕,沒上心,忘了遮掩一下。 但隨即她想到,當(dāng)初在溫泉?jiǎng)e莊圓房,她也精神奕奕?。坎]有難過得下不來床,或者走路艱難等。 跟里寫的一點(diǎn)都不一樣。 “母親可是擔(dān)心,我昨晚可能懷上了,萬一不小心落了胎?”于寒舟不好跟婆婆討論這些,便委婉地說:“我記住了,以后不再如此了?!?/br> 她一臉乖巧的模樣,侯夫人直是不明白她聽懂了沒有。 或者,她到底懂不懂真正的圓房是什么樣? 侯夫人覺得自己簡直是cao碎了心。 罷了,來日方長。侯夫人心想,她兒子但凡不傻,就該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對。他但凡要點(diǎn)臉,就該知道好好保重。 跟孩子們cao不完的心,讓侯夫人有些累了,打算拋開不管了。最不濟(jì),到秋天再說吧。 想到這里,終于展顏幾分,跟于寒舟說起別的話來:“那陸姑娘,這陣子給你們的分紅可還多?” 陸姑娘便是陸雪蓉了。 當(dāng)初她寫信來,讓長青公子宣傳她的點(diǎn)心鋪?zhàn)?,銷售盈利給他們分成。 因著涉及賀文璟那一房,于寒舟沒有獨(dú)斷,將此事稟給了侯夫人。而侯夫人則是將陸雪蓉鋪?zhàn)永锏狞c(diǎn)心添在了年禮單子上,并推薦給了其他人。 “有很多呢!”于寒舟如實(shí)說出這幾次分到的數(shù)額,然后道:“陸姑娘很實(shí)誠,把賬本都給我們瞧了,每個(gè)月使人送來一次,賬上和分的銀錢都對的上?!?/br> 侯夫人略略滿意,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成?!?/br> 因著陸雪蓉為人實(shí)誠,她對這個(gè)未來的小兒媳也多了半分滿意。 不然,還能怎樣?這位陸姑娘,七八成是定了的,就是她未來的小兒媳。再嫌棄也沒用,只能挑著好處瞧了。 才說過這位小兒媳,過了幾日,侯夫人進(jìn)宮參加皇后主持的春日宴時(shí),便見到了她。 侯夫人作為命婦,攜帶大兒媳進(jìn)宮,是賞花的客人。 陸雪蓉的身份就有些說不清。她是太妃的干女兒,論理該坐在客座上,一起吃茶賞花??墒撬齾s作為廚子,張羅宴上的點(diǎn)心。 更是親自端著點(diǎn)心,捧到皇后和太妃的桌前。 第122章 陸雪蓉做的點(diǎn)心很好吃。 這個(gè)好吃的含義,和普通的“好吃”還不一樣。哪怕她把方子獻(xiàn)給了宮中的御廚,甚至手把手地指點(diǎn)過,可是御廚做出來的點(diǎn)心,就是跟她做的不一樣。 哪怕用的材料精準(zhǔn)到一模一樣,做的步驟也是一模一樣,可是味道卻有著微妙的不同——陸雪蓉做出來的點(diǎn)心,格外的香甜,讓人吃著心情好。 這是太妃說過的話:“還是蓉蓉做的好吃?!?/br> 陸雪蓉作為太妃的干女兒,又得過太妃的幫助,怎么好不表示一下孝心呢?于是,她親手做了兩盤點(diǎn)心,一盤獻(xiàn)給了太妃,另一盤獻(xiàn)給了皇后。 畢竟,皇后才是后宮之主,她只獻(xiàn)給太妃,而把皇后晾著,就不太像話了。 她已是盡力做了她所能做的,可即便這樣,處境仍是十分難堪。倒并不是因?yàn)樗隽耸裁?,而是因?yàn)樗纳矸荨H羰钦嬲墓?、郡主做了這樣的事,只會(huì)被人贊一句純孝。 侯夫人原本心情不錯(cuò)地來參加春日宴,自從看到陸雪蓉后,面上的神情便不怎么好看了。于寒舟看見了,卻也沒轍。 這事不是陸雪蓉的錯(cuò)。但是她卻不好為陸雪蓉分辯,因?yàn)殛懷┤剡€沒有過門。 況且,侯夫人素來明理,未必就不知道陸雪蓉的無奈。她之所以生氣,是因?yàn)檫@個(gè)姑娘是她未過門的小兒媳,而她一直不待見這門婚事。 “陸jiejie,為我倒杯水吧?”這時(shí),坐在貴妃身邊的一位少女出聲說道,面上一片無辜純真。 本來要退下的陸雪蓉,聽見這句話,腳步頓了頓。 “別胡鬧,那么多宮女不使喚,使喚你陸jiejie做什么?”貴妃假意斥道。 少女不依道:“可是陸jiejie一向很平易近人的,從前在鋪?zhàn)永锸裁慈硕颊写瑳]得做了太妃娘娘的干女兒,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br> 兩人一唱一和,不僅將陸雪蓉踩進(jìn)了泥里,也踩了太妃和皇后的臉面。她們不是夸陸雪蓉孝順嗎?也不瞧瞧陸雪蓉從前招待的都是什么人! 貴妃如此囂張,皇后的臉色頓時(shí)落了下來。 拿帕子蘸了蘸口,抬眼看向陸雪蓉,慢條斯理地道:“既如此,便給安陽郡主和貴妃娘娘斟一杯茶吧?!?/br> 將她同凡夫俗子混為一談?那么大家一起凡夫俗子好了! 貴妃登時(shí)臉色一變,沒想到皇后來了這么一招,忙說道:“不用了,只是玩笑罷了。” 皇后眼底冷笑,剛要說什么,驀地聽到座下有人說道:“既然貴妃娘娘不用,那么蓉兒來我這里好了?!碧ь^一瞧,竟是忠勇侯夫人。 陸雪蓉也十分驚訝,抬眼看了過去。 就見忠勇侯夫人的表情不辨喜怒,目光隱隱銳利地看過來:“蓉兒是我未過門的小兒媳,既然貴妃娘娘不必她侍奉,那么讓她來我這里坐下吧。” 眾人聽聞,紛紛大吃一驚! 從前大家只知道忠勇侯府的次子定親的人家門第不高,卻不知道竟然是平民人家,還是商戶女! 此時(shí)聽來,皆是震驚不已,看向侯夫人的眼神閃爍起來。 就連陸雪蓉都吃了一驚,隨即攥緊了手指,眼眶微微發(fā)熱起來。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在這種時(shí)候,竟是一直嫌棄她,瞧不上她的未來婆婆出手罩她。 未及其他人說話,她已是低頭垂眼,朝侯夫人的座位走了過去。屈膝一禮,低聲喚道:“夫人?!?/br> 侯夫人看她一眼,實(shí)在不愿同她說話,連一個(gè)“嗯”字都不想發(fā)出。 坐在旁邊的于寒舟忙拉了陸雪蓉的手,溫柔說道:“來,我們坐一起?!?/br> 陸雪蓉這才坐下了。抬眼看了看于寒舟,嘴唇微動(dòng),面上泛起幾分為難。她不知道稱呼于寒舟為什么好。 叫嫂子?她還沒過門。叫jiejie?又不太合適。直接喚賀大奶奶?更生疏了。 “渴不渴?喝口茶潤潤喉嚨吧。”好在于寒舟從侍女手中接了茶,遞給了她,解了圍。 而侯夫人已經(jīng)同別人解釋起來了,關(guān)于陸雪蓉是她小兒媳的事:“蓉兒堅(jiān)強(qiáng)不息,誠摯純孝,我家璟兒得過她的幫助,對她十分敬佩,我亦喜她的人品,遂上門提親。” “往前數(shù)三十年,我們忠勇侯府也是平民百姓。是皇上隆恩,有了我們的今日?!?/br> “我覺著蓉兒與我家璟兒十分般配。” 不管別人怎么說,侯夫人始終一口咬定,她未來的小兒媳就是好!哪都好!不接受反駁! 她舌戰(zhàn)群儒慣了的,從前因?yàn)橘R文璋的事,跟多少人交鋒?論起嘴皮子,還沒有人及得上她。 一時(shí)間,只聽得到侯夫人吹噓小兒媳的聲音,仿佛陸雪蓉真是什么難得一見的遺世明珠,卻被她慧眼撿著了。 于寒舟聽得好笑,抽了個(gè)空當(dāng),湊到侯夫人耳邊道:“母親真是厲害!” 侯夫人淡淡看她一眼,冷冷哼了一聲。 如果不是因?yàn)樾鹤影ち四敲炊囝D打,始終不松口,她豈會(huì)站出來維護(hù)陸雪蓉? 兒子那般喜歡陸雪蓉,定是放在心尖上的,她若是不管,使陸雪蓉受了委屈,回頭兒子心疼,定要怨怪她這個(gè)母親了。 侯夫人出這個(gè)頭,出的不情不愿的,這才冷眼冷聲,瞧著很不好親近。 陸雪蓉坐在一旁,被她的冷哼給嚇到了。她本來就對婆婆心有敬畏,更加坐在那里不敢動(dòng)彈。侯夫人看見她就煩,把頭扭了回去。 “沒事,你不要怕?!庇诤郾阌譁惖疥懷┤氐亩?,說道:“母親被那些人氣著了,不是沖著你?!?/br> 陸雪蓉心中感激與羞愧交加。感激的是侯夫人如此回護(hù)她,很是出乎她的意料。羞愧的是,正是因?yàn)樗?,才使得侯夫人被那些人氣著?/br> 她雖然覺著自己和賀文璟互相傾心沒有錯(cuò),但是面對侯夫人的時(shí)候,仍是難掩愧疚。 一整日,侯夫人都不曾展顏。 待宴會(huì)散了,于寒舟扶著侯夫人起身,一旁的陸雪蓉也站了起來,對侯夫人行了一禮:“夫人慢行?!?/br> 她是被太妃請進(jìn)宮來的,不能隨她們一起出宮,還要去侍奉太妃。 侯夫人強(qiáng)忍著不快,叮囑了一句:“仔細(xì)著些,別惹了太妃娘娘不快。” “是。”陸雪蓉行了一禮,又看了侯夫人一眼,轉(zhuǎn)身走開了。 于寒舟扶著侯夫人出了宮。 坐上回程的馬車時(shí),侯夫人終于再不忍耐了,長長嘆了口氣:“唉!” 真是氣煞她也! 她的混賬小兒子,簡直就是她前世的冤家,專門找她尋仇來了,非要娶這樣一個(gè)女子! “母親消消氣?!庇诤鄄粏査秊槭裁窗β晣@氣,因?yàn)槊鲾[著呢,只是為她撫心口順氣。 侯夫人被她順著氣,卻是更加氣不順,開口訴苦起來:“我今日真是豁出去老臉了!今日過后,不知道多少人看我笑話!” 那些夫人們被她逼退了,回頭定然聚在一起,在背后嘲笑她。 “母親別怕,誰看你笑話,我和你一起罵她們!”于寒舟便道。 這話讓侯夫人心坎里都暖了,攥住她的手道:“好顏兒,母親就知道你是孝順的?!?/br> 幸好她大兒媳還是好的。 “母親也往好處想一想?!庇诤劬o接著說道,對上侯夫人不解的眼神,笑著道:“若是文璟媳婦同我一樣好,母親走出門昂首挺胸,隨口說一句什么都是炫耀,哪還有人跟母親說話?” 侯夫人聽得一愣。 “現(xiàn)在這樣,倒也不是沒好處,至少不論母親走到哪里,都有人跟母親說話,是不是?若她們說得不中聽了,母親便罵她們。就像今日一樣,豈不威風(fēng)?”于寒舟討好地給她捶肩。 年前侯夫人帶于寒舟赴宴的時(shí)候,于寒舟就察覺到了,一開始還有人跟侯夫人說話,后來侯夫人炫耀得多了,大家都走開了,不跟她說話了。侯夫人一人坐在那里,雖然光鮮,卻也怪寂寞的。 侯夫人:“……” 她稀罕別人跟她說話?她就愛孤身一人坐在那里,瞧著別人都不如她! “竟會(huì)說些歪理!”她忍不住探手去擰兒媳婦的腮,“插科打諢的小東西,往日真是小瞧你了!” 于寒舟不依,臉枕在她肩上,抱著她的手臂說道:“母親為何要小瞧我?我做什么了,使得母親小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