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聞玨坐到聞晏身邊,神色復雜地看著聞晏。聞晏說了句回來了,又和聞潤說話,像沒見過聞玨一樣。 夏氏望著兒子失望的眼神,越發(fā)恨聞晏,一個殘廢,有什么可得意的,聞玨尊敬他,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分。 聞玨失魂落魄,雙眸緊緊地盯著聞晏,既然有了聞晏,為何又要有他。他自認為比聞晏的身份高,外祖父是當朝一品,姨母是貴妃,梁王殿下是他親表哥,誠如母親所說,這國公府的爵位應該是他的,而他卻不如聞晏有才華,得祖父祖母看重。 他既然斷了腿,就應該在院子里好好休養(yǎng),為何要出來,出來礙眼呢,是的,聞玨覺得聞晏礙眼,有聞晏的地方,別人都會注意聞晏,何曾看見過他聞玨,他雖是國公府二少爺,卻也是嫡出,且比聞晏身份高貴,那些人為何看不見自己。 聞晏劍眉星目,余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聞玨,見聞玨氣惱,唇角上揚,似笑非笑:“三弟和瑤兒meimei如何了,最近可好?有時間讓他去云瀾苑玩耍玩耍,我最近得了幾樣水果,味道極好,瑤兒meimei定喜歡。” 王氏聽見聞晏說話,湊上來說:“我回去就和他們說,他們整日念叨你,就怕打擾你,知道你心情好,他們必然高興?!?/br> 聞潤和王氏得了一子一女。長子聞璃,年方十歲,讀書不錯,性子歡脫,是個話癆。女兒文瑤今年八歲,從小喜歡粘著聞晏,聞晏斷腿,六歲的聞瑤哭得像淚人,有好東西都留給聞晏,讓司琪帶進云瀾苑。 又說了一會兒話,聞晏向聞國公提出:“祖父,晏兒在家煩悶,想去莊子上住段時間,請祖父恩準?!?/br> 夏氏聽聞,眸中迸射出愉悅的光芒,聞晏主動去莊子上,太好了,正好可以趁機下手,聞晏這次別想逃過去。 聞老夫人皺眉,擔憂地看著聞晏:“好好地,怎么要去莊子上,家里人吵到了你了,你放心,祖母會約束他們,不讓他們上門打擾你?!?/br> “祖母別擔心,聞晏只想去散散心,住段日子就會來。”聞晏道。 馮氏極力勸說:“婆母就應允吧,婆母要是不放心,媳婦跟去就是,不會讓晏兒受委屈。” 聞老夫人聽聞馮氏也去,更加不愿意,人走了容易,再回來可就難了,聞晏性子倔,聞老夫人不好勉強聞晏,側臉看向聞國公:“晏兒要去莊子上住段日子,國公爺如何看?” 聞國公也覺得聞晏趁機離開國公府,當即拒絕:“莊子上也不安靜,如果你真想安靜,去法華寺吧,一塵大師與我是舊識,定會關照一二。” 聞老夫人高興,說:“說起來,我許久沒去廟里侍奉菩薩了,不若這次一起,馮氏帶著小四小五也跟去吧,正好為兩個孩子祈福。我讓人準備準備,這兩天就去,晏兒且先回去,等兩天如何?” 聞晏要的就是這個答案,自然應允。馮氏恭敬答應,說回去命人收拾收拾。 聞晏回到云瀾苑,說自己累了,要休息一會兒,吩咐司琪,不準備別人打擾。司琪領命去院門口守著。 聞晏內服了兩粒丹藥,加上外服兩粒,腿上傳來痛痛麻麻的感覺,聞晏知道,必須運功療傷,才能使丹藥發(fā)揮最大的作用,遂坐到床上運功。他當時斷腿,太醫(yī)已經接好骨頭,只是腿上筋脈盡斷,無法修復,只能做輪椅。也幸虧醒來后,撿起內功,不然修復筋脈都是一件麻煩事。 桐兒的師父制的丹藥,有修復筋脈的作用。兩粒下去,已見到成效,比前世好多了,前世斷腿時間太長,修復也需花費時間,半瓶丹藥下去才有感覺。 聞晏盤腿坐在床上,閉眼運功,每次內力走到腳踝處,仿佛遇到了阻力一般,聞晏使了十幾次,仍然走不通,拿出藥瓶,倒出幾粒丹藥,一把放入口中,再次閉上眼睛,試著運行內力。試了幾次后,果然打通腿部筋脈,額頭上也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夾雜著腥臭味。 聞晏太高興,并未聞見難聞的氣味。 少傾,聞晏睜開眼睛,腿上的疼痛已然消失,聞晏不敢置信的摸著腳踝處,試著動了動,居然可以動了,心下大驚,下床后,小心翼翼地站起來,能站穩(wěn),他忍住心中的狂喜,邁出一只腳,另一只隨后跟上,沒有摔倒。 “我能走了,我能走了。我終于能走了?!甭勱萄劭粑⒓t,連續(xù)走幾步后,腳一軟摔在地上,不過聞晏并未氣餒,緩緩坐起,揉了揉腳踝處,眼眶噙淚,笑著說:“許久未走動,竟然不是我的腳一般,不急,來日方長?!?/br> 腿剛剛好,過段時間就適應了,他沒想到好這么快。 司琪敲了敲門,喊道:“少爺,您醒了嗎?”平時少爺休息,只小睡一會兒,今天已有一個多時辰了,居然沒有任何動靜。 “進來吧?!甭勱桃揽吭谳喴紊?,拿起一本書隨意翻看著,其實眼睛并未放在書上。 司琪聞言,推門進來,剛進來就問道一股異味,捂著鼻子嫌棄地說:“少爺,您在屋里做什么了,怎么這么臭?” 聞晏平時很愛干凈,可以說有點潔癖,看書前必凈手,睡前一定沐浴,就算三九天也不例外。尤其是斷腿后,少爺每天都要泡澡。 “有嗎?”聞晏聞了聞,果然一股惡臭鉆進鼻孔,好像是他身上發(fā)出來。聞晏放下書,望著自己的手,一層黑油似的東西黏在他手上,掀開袖子,胳膊上也是,驚奇喊道:“我要沐浴?!?/br> 第17章 上門炫耀 司琪小跑到聞晏身后,推著聞晏去耳房。為了聞晏方便泡澡沐浴,聞國公特意命人修建了浴室,引溫泉水到屋內,方便聞晏洗浴。 聞晏泡在水中,仔細擦拭全身,司琪拿著毛巾替聞晏搓背,有點埋怨說:“少爺,您剛才睡了一覺,還是去茅房了,怎么這么臭?” “我也不知?!甭勱膛菰谒?,渾身舒暢,忍不住閉上眼睛,盡情的享受這一時刻。 司琪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認命,抬眼見外面黑了,該掌燈了,忍不住想起了金兒:“少爺,您說那只神鳥還來嗎?” “來?!甭勱毯V定,他覺得今天金兒來,桐兒也會來。 “大哥在嗎?”院內傳來聞玨的聲音。聞晏皺眉,吩咐司琪說:“打發(fā)走?!?/br> “是?!彼剧魅酉旅?,抽身走出耳房,門外,聞玨站在園中,望向屋內,見司琪出來,皺眉問:“大哥呢,我找大哥有事?!?/br> 司琪走到聞玨身邊,先行禮問好,最后笑嘻嘻道:“二少爺來的不巧,我們少爺剛才摔倒了,此時在沐浴,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要不,您改天再來?” 聞玨知聞晏不愿意見自己,又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哥說。左右我無事,我在這里等大哥也無妨?!?/br> “這,”司琪為難。 “他愿意等就讓他等吧?!蔽輧?,聞晏邊洗澡邊說道。 司琪向聞玨賠禮,又說道:“要不奴才給您搬把椅子,我家少爺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呢。奴才還要進去伺候少爺?!币馑际遣荒茉谶@里陪你了。 聞玨毫不在意,擺擺手:“無事,你進屋伺候吧,大哥腿不方便,一個人恐有不妥?!甭曇舨恍。勱陶媚苈犚?,況且,經過剛才運功療傷,他功力似乎長進不少,聞玨嘆息憐憫的表情,聞晏都能感覺到。 如果是以前的聞晏,定會惱羞成怒,哄走聞玨。聞胥上門大罵他一頓,說他不知好歹,斷了腿,脾氣也越發(fā)古怪。夏氏也會哭哭啼啼找母親訴苦,母親不想讓他煩心,趕走夏氏,聞胥又會訓斥母親,說他教子無方,更連帶小四小五也要受牽連。 聞晏勾唇譏笑,這是聞玨慣用的伎倆,和夏氏一樣,只要能打壓聞晏,母子倆什么手段都使得出。 半個時辰后,聞晏穿著便服,墨發(fā)滴水,坐在輪椅上被推耳房。聞玨此刻等得不耐煩了,見聞晏出來,臉上露出喜色:“大哥?” “有事?”聞晏臉上淡淡的,因為剛剛沐浴過,面色紅潤,唇紅齒白,劍眉星目,隨意瞥向聞玨,都讓聞玨心顫。 聞晏對聞玨從來不茍言笑,說話也簡言意駭,能說兩個字,從不說三個,就像現(xiàn)在。 聞玨藏在袖子里手悄悄握緊,垂眸遮住眸中的怒意,隨后仰起臉,笑了笑:“我見你想開了,特意來看看你,順便?!彼nD一下,不知該怎么說,顯得十分為難。 聞晏一言不發(fā),似乎在等聞玨說話。 聞玨咬了咬唇,艱難道:“父親不愿意和李家退婚,所以?!碧ы敢獾乜粗勱?,又道:“父親想讓我跟李家小姐訂婚,我,我,我,不愿意,可父親不許。”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么。 聞晏此刻還有什么不明白,聞玨想刺激,讓他永遠待在院子里。 上一世也是這樣,只不過是聞玨和李小姐訂婚后,覺得對不起聞晏,特意跑到云瀾苑,說這不是他的主意,他不愿意,父親非同意。還覺得自己受了委屈。 聞晏當時怎么說的好像是:“兒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讓他善待李家小姐,是他配不上李小姐。” 聞玨得到聞晏的原諒,顯然很欣慰。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父親的脾氣你也知道,如果我不愿意,他會很生氣,這是不孝?!甭劔k到把責任推卸到一干二凈。 “恭喜?!甭勱唐届o道??±傻娜蓊伩床怀鲆唤z情緒,仿佛這跟他沒關系。 聞玨有些失望,道:“大哥能體諒我,小弟感激不盡?!?/br> “我累了?!甭勱滩幌肟吹铰劔k假情假意的臉,會讓人惡心。 “小弟不打擾大哥休息了?!甭劔k彎腰作揖,轉身離去,聞晏看不見時,他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 司琪憤憤不平:“李家著實可惡,跟咱們退親,轉身和夏氏那邊定親,這不是打咱們的臉嗎,太可惡了,都說一女不許二夫,那李小姐也不是好東西,幸虧少爺跟她退親,不然將來肯定后悔?!本退愠苫橐矔t杏出墻,與其將來丟人現(xiàn)眼,不如現(xiàn)在甩了干凈。 “不是已經丟開了?。俊甭勱陶f,“好了,別生氣了,為那些人不值當,讓廚房送飯菜,少爺我餓了。吃過飯幫我絞頭發(fā),一會兒要見人?!?/br> 司琪不明白,問:“還要見誰?”想起神鳥,司琪笑了,搓搓手說:“是神鳥?” “人和鳥一樣?”聞晏瞥向司琪,給他一個你很蠢的眼神。 “大晚上,誰會來?”司琪走出房門,喃喃自語說。 夜一如既往的安靜,彎月如勾掛在空中,周圍只有蟲鳴聲。聞晏坐在往常的位置,仰望天空。司琪依舊搬個凳子,坐在聞晏身邊,心生雀躍:“是神鳥,一準是神鳥。” 霎時,空中出現(xiàn)了金兒身影,司琪起身,指著金兒驚呼出聲:“神鳥,真的是神鳥?!?/br> 等金兒飛低了,司琪歡喜地手舞足蹈:“神鳥,這里,我在這里?!?/br> 金兒聽見司琪喊它神鳥,速度加快,直接飛到司琪身邊。司琪這才看見金兒背上坐著一位小姑娘,一手拎著籃子,籃中的果子鮮艷欲滴,帶著露水。 這小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容顏絕色,好似仙子下凡一般,略帶喜色的眸子看司琪,司琪覺得自己要昏了,情不自禁喊出聲:“仙子?” 梧桐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是說我嗎,司琪真可愛!” 聞晏端坐在輪椅上,眉梢眼角均是笑意,磁性的聲音柔聲細語道:“桐兒來了?” “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是仙子無疑了?!彼剧鞫ǘǔ錾?。 梧桐從金兒背上跳下,提著籃子走到聞晏身邊:“聞晏哥哥可是大好了?” 聞晏點頭:“好了,不過需要休養(yǎng),桐兒無需擔憂?!?/br> 金兒再次叼一蘋果,放司琪手中,司琪才回神,看向聞晏問:“少爺,這位仙子的仙府在何處?她怎會知道咱們云瀾苑的,還給咱們送仙果來?” 聞晏玩心大起,笑道:“仙子,自然住在天上,至于仙府是何處,少爺我也不知。因為我從未去過天宮。” “司琪還是這么有趣?!蔽嗤┱f。 司琪摸了摸后腦勺,為難道:“仙子可否治治我家少爺?shù)耐?,我定會多給您送些銀錢?!?/br> 梧桐看一眼聞晏,隨后問:“你怎么送???”不是她想的那樣吧,燒給她? “當然是燒了,夫人求神拜佛,都是燒紙錢的?!彼剧骼硭斎坏?。 聞晏笑,梧桐更是合不攏嘴。虧司琪想得出。 “出去守著,我和桐兒說會話?!甭勱炭聪蛩剧髡f。 司琪摸了摸蘋果,隨后走到金兒身邊,抱起金兒朝門口跑去:“我咋這么喜歡你呢,神鳥?” 一聲神鳥,讓金兒飄飄欲仙,任由司琪抱著,一人一鳥守在門旁,大眼瞪小眼。 梧桐推著聞晏進屋,進屋后,聞晏從輪椅上站起來,滿臉喜悅:“桐兒可是信了?” 梧桐跑到聞晏身邊,伸手摟著聞晏的腰,淚水漣漣:“聞晏哥哥站起來了,真好?!彼媾侣勱陶静黄饋怼?/br> 聞晏摸了摸梧桐的秀發(fā):“就算聞晏哥哥站不起來,也會為桐兒撐起一片天,不讓任何人欺負桐兒。” “我信?!蔽嗤┧砷_聞晏。聞晏抬手給梧桐擦淚,說:“過一段時間,我要去碧荷苑了!” 你愿你跟我去嗎,這句話聞晏問不出口,她有許多事情要辦,要保證白子楓的安全,養(yǎng)大小弟,這些是她的責任,聞晏想替梧桐背,不讓梧桐那么大壓力。可他暫時沒有資格,只能盡自己所能幫梧桐,先幫白子楓找個師父吧,讓梧桐沒有后顧之憂,到那時她可以放心離開京城了。 再過一段時間,京城要變天了。 祁王被貶,皇后被打入冷宮。聞晏不準備插手這些事,他要讓祁王光明正大離開朝堂,去邊塞投軍,只要掌握軍權,將來奪嫡,夏家和梁王不足為懼。 碧荷苑有他最美好的回憶,他想去那里生活,可以時時刻刻感受到梧桐的存在,如果走時,梧桐能跟著自然最好。 梧桐沉默,不希望聞晏離開,她雖然有金兒,短時間內可以往返碧荷苑與京城,卻浪費時間。 “桐兒還記得皇后被打入冷宮,祁王被貶為庶民嗎?”聞晏坐回輪椅上,拉著梧桐的手問。 “當今皇上為平衡朝中關系,這些年一直扶持夏家,鄭家卻日漸落寞。如今夏家和梁王胃口越來越大,為奪嫡,他們旭日待發(fā),祁王名聲遠揚,皇上都忌憚三分,上一世祁王被冤枉,咱們的皇上在中間扮演了不可忽視的角色,可惜?!甭勱虛u了搖。 可惜,梁王和夏家狼子野心,一朝得權,旋即逼宮,皇上暴斃身亡,梁王登基,登基后開始屠殺有能力的皇子王爺,五皇子蕭景蓉首當其沖,他與祁王交好,幸虧被聞晏所救,才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