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了
柴凌泰推敲來,推敲去,想不到有什么人要拿這些書信,拿了要做什么,再者,這些信是段飛羽寫的西源文,被人發(fā)現(xiàn)了,如何會牽扯到他身上。但這股老感覺自己背后有一雙眼睛盯著的滋味,不好受。 未免夜長夢多。他把全部書信都燒了,燒成的灰燼倒去水溝,毀尸滅跡。 而后,將段飛揚安排去洛書樓里修習讀書。洛書樓從來只收仙門世家子弟,或是天賦異稟的平民凡胎,前者要出生好,后者要運氣好,飛揚兩樣不搭邊,柴凌泰動用一點權力關系,讓她認了一門親戚,表表表了數(shù)十重兄弟姐妹,跟某仙門認了表親,順理成章地進入洛書樓。 今天是柴凌泰最后一天上班的日子。 備好汗血寶馬,收拾好金銀細軟,土地房契。 梳妝整理,又去飛羽的房間看看,坐一坐,關上門出發(fā)上朝。 上班等著下班,早朝變得無比漫長。 高臺帝王寶座上的梁奕聆聽堂下百官稟告事務。 快到下朝的時候,數(shù)十名黑衣人嘩嘩進殿,衣衫不整,破破爛爛,頭上戴著黑紗官帽,身上卻不是黑綢官服,是夜行衣,每個人身上散發(fā)nongnong的腥臭味,臉上血污還未洗去,混合了沙土,似乎是連夜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數(shù)十名漢子在身邊經過時,那臭味,令柴凌泰捂住口鼻。他認出領頭人,便是投奔西廠失敗的東廠錦衣衛(wèi)胡浩。 胡浩臉色發(fā)白,強撐跪下,五體投地行禮道:“參見皇上。”跟著后面的數(shù)十名黑衣也一一跪下。 柴凌泰身邊一空,發(fā)現(xiàn)季德水踏出一步,走到胡浩的面前,心想:姜還是老的辣,留投奔西廠的人一命,還敢用他,這次不知派胡浩去干了什么苦差事,竟沒讓他死成,該說你命硬還是倒霉呢。 季德水頓足片刻道:“驚擾了圣駕,可是死罪!” 柴凌泰心道:聽季公公語氣,似乎沒想到胡浩有命活著回來,兩主仆該不會是要搶功勞吧?那也是。搶一搶能搶救一下。胡浩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反手一搏。 臨別朝堂,意外贈送他一場,東廠狗咬狗的鬧劇,有趣有趣。 今天他絕對不會忘了。 胡浩道:“事態(tài)緊急,請皇上見諒?!?/br> 說罷,后面的黑衣人紛紛解開背上的包袱,抖落出數(shù)十個人頭。 旁邊的官員嚇得哇哇大叫,又不敢踢開,萬一這人頭是什么皇親國戚呢。不幸腳邊滾有一顆人頭的朝臣,連忙退后幾步,退避不及地后仰倒地,腳底感覺碰到血人頭,便啊啊叫,邊叫邊爬開,距離那些人頭數(shù)丈遠才停步。 一個人頭滾到柴凌泰腳邊。不過是個死人頭,難道還會復活咬人不成。他見慣腥風血雨,倒沒嚇到,所以那一排的官員只剩柴凌泰還站在原地。 滿臉亂發(fā),幾縷長發(fā)被鮮血黏在臉上,青面獠牙,死前定是遭遇極大變故驚嚇,才嚇出這等死相,再一細看,腳邊的人頭是女子,發(fā)髻插著一只白玉蘭花勝。 她是戚惠梅!西源使節(jié)戚惠梅! 飛羽呢?飛羽呢?! 柴凌泰疾步走向散落的人頭,逐一查看,無一是段飛羽。是西源使節(jié)的隨從和婢女。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眾人躲得遠遠的,堂中央的位置,留給了黑衣人們和兩位督主。 胡浩跪著轉身朝季德水還了一禮道:“大人,此行|事發(fā)突然,實在沒辦法,我才這副模樣上朝,絕無對圣上不敬。” 梁奕帝道:“所謂何事?” 胡浩道:“臣奉命護送西源使節(jié)回國,豈料途中突生異變,遇到山賊,在激斗中,使節(jié)的夫君掉下了山崖,因為這樣,打亂她們的部署,臣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西源使節(jié)和柴大人私通西源國書信,信中一字一言均是國都朝堂內的事務?!?/br> 胡浩指著柴凌泰道:“西廠督主柴凌泰公器私用,利用碼頭船只,多年來,偷運物資給西源!” 近百雙眼睛注視著柴凌泰。 柴凌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瞠目結舌地看著胡浩,自己忽然從圍觀群眾變成眾矢之的。 胡浩掏出懷里的布包,打開,包著厚厚一疊大小不一的紙張,呈上給拂塵小侍,小侍一一翻開,確定無害,才上去呈給梁奕。 季德水踱步走到他身邊,背對帝王,一拍他肩膀笑道:“你的字跡,我又怎會認不清?!?/br> 柴凌泰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緊抿嘴唇,注視帝座上的人翻閱紙張。 數(shù)年間,換下他所寫西源文的密報,少說都有上百張。 季德水他一直都知道!現(xiàn)在給梁奕帝看的,便是柴凌泰為不識本國文字的東廠臥底段飛羽翻譯,所寫下的東廠密報。部分書信是他寫的假消息,用來糊弄季德水,大部分是真的,一字一句都是西廠內務。 攔截飛鴿,替換掉段飛羽寫的西源文密報,換成本國文字的版本送去。他本意是想飛羽不用受罰,又能騙季德水,雙贏。 難怪這么多年,一次都沒坑到季德水。他總以為自己比季德水聰明,這下可以確定,對季德水而言,他只是班門弄斧的小嘍啰。 水靜鵝飛,落花流水的日子,猶如溫水煮青蛙。 皇帝日常批閱奏折,對他們二位督主的字跡,一目了然。 要怎么解釋!怎么解釋大量的書信會出現(xiàn)在西源使節(jié)的手上!還碰巧讓自己的下屬嫁了過去! 會不會....會不會....被梁奕認為招親鬧劇是他與西源使節(jié)策劃的。 汗血寶馬就在不遠處。周圍沒有狙擊他的弓箭手。眾臣竊竊私語,等待帝王發(fā)言。 千頭萬緒間,柴凌泰忽感肩膀一痛,季德水拍肩五指深陷他右肩,一用力,五指猶如鋼爪,抓出五個血窟窿。 要全身而退,唯有趁現(xiàn)在,拼一拼。 柴凌泰痛得悶|哼一聲,凝聚邪力,掌心運起一團黑氣擊去。 嗶——— “啊————————” 空氣變得稀薄。他張大嘴呼吸。 黑氣消散。柴凌泰眼前一片空白,仿佛被圣光照射,他能清晰聽清旁人的議論,高座上的怒號,季德水后足拖后,做弓步時劃過地面的滋啦聲。 他甩開季德水,捂住耳朵,周圍的聲音依舊清晰,那道尖銳的聲音瘋狂肆虐他的耳膜。 旁人的議論聲依然,柴凌泰望著議論聲來處,聽見:“他怎么了?”“使苦rou計吧?!薄把b得真像?!?/br> 除了柴凌泰,無人感受到高音的威力。 這聲音只對他一人有效。沖擊他的心鐘。讓他恨不得多生出兩只手,兩只捂耳,兩只捂心,他明明在陸地,但猶如要溺死在聲音浪潮中,喘不出氣,更別說使用靈力。 “抓|住柴凌泰!押到天牢!” **** 柴凌泰醒來時,黑黢黢一片,他以為自己瞎了,抓到一片袖子,熟悉的聲音響起:“柴大人,暈了五個時辰,終于醒了?!?/br> 是湘云的聲音。 弓湘云點起了蠟燭,柴凌泰才得以看清,自己的情況,他坐在一堆稻草上,剛暈過醒來,感覺雙手雙腳沉重,低頭一看,腳踝手腕栓上鐵鏈,鐵鏈另一端連接墻壁銅環(huán),他的鞋子被脫掉,身上所穿的絲綢朝服還在。 弓湘云搖動手腕,手鏈上一串銀鈴響動。 嗶—— 她輕搖一下,停住。柴凌泰耳膜痛不欲生后,旋即懂了道:“是你,呵,竟然是你,為什么?” 弓湘云蹲下來,墻上火把搖曳,背對本來陰暗的光線,她臉上浮現(xiàn)奇異的笑意。 因為復仇的快|感。 “對付你,我費心找到一種草藥,青耳瞑,放心,這不是毒藥,要是毒藥,恐怕你早就嘗出來,靈力受阻,這藥能增強你的聽力,但有一個缺點,服藥的人會因為聽力太過敏銳,到了后期,聽到我這鏈子鈴鐺,會有種想死的感覺?!?/br> 前情種種,歷歷在目。 喬柏銘和段飛羽被森羅刺客打傷的那天。弓湘云安然無恙。 他和段飛羽趕到碼頭時,弓湘云踢掉船梯,對他們視而不見。 軟禁紫霄府時,陪同在身邊的三人,也有弓湘云。 知曉暗格存在,能進出西廠內院。只有弓湘云。 柴凌泰沒有悲傷憤恨,都被押到天牢中,還有什么余地可講。坐在草堆上,平靜問道:“那年森羅的刺客是你的人,為什么?為什么要出賣我?” 弓湘云道:“你害死了我父母。” 她是一戶農民的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過得平淡安樂。 某天,一個發(fā)著高熱的男人暈倒在農田中,她的父親好心送那男子去看大夫,之后幾天,父親和大夫開始發(fā)起高熱,半月后,一天晚上突然退燒,第二天他們都死了,鎮(zhèn)子上越來越多的人,像她的父親那樣發(fā)病,鎮(zhèn)民趕走了他們,在投奔親戚的途中,母親經受不起周居勞頓,病死在路上,痛失雙親的湘云,考進太醫(yī)院,被西廠掌醫(yī)衛(wèi)檔頭賞識,收歸門下。 故事聽到這里。柴凌泰心道:跟我有什么關系? 是沒什么關系。某次,醫(yī)女弓湘云被派遣到一處村莊,村民發(fā)高熱,過了半月退燒就死,跟她爹發(fā)病特征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這次她能靠自己研制出解藥,卻被掌醫(yī)衛(wèi)林檔頭攔下,不允許叫人服用,要經過驗證,她怒了,村民個個活不過半月,與其驗證在他人,倒不如讓生病的村民試藥,好了就活下來,死了的話,本來無藥可救的病一樣死,吃了解藥死,總比什么都不做就死強。 弓湘云笑意越來越冷道:“后來我翻看十年前的病歷,林檔頭不讓我去救人,就是因為你!” 她進太醫(yī)院后,可以去藏書閣翻閱典席,在史書畫冊中,看見十年前暈倒在父親田地的男子,是先皇梁禎的皇子。 “你故技重施,為了殺掉其他皇位繼承人,在上流河水里投毒,將其偽造成是瘟疫!” “十年后的小村莊出現(xiàn)同樣的病癥,當然只能跟以前一樣不了了之,即便不能揭過去,也不能太快治好村民,否則當年毒死皇子的瘟疫會被人徹查!” 原著柴凌泰的確會做這樣的事。并不稀奇。 問題是,現(xiàn)在柴凌泰殼子里裝的是我無公害無污染的靈魂啊! 什么叫水洗都不清。柴凌泰知道了。 但是他也并不擔心,因為這座牢房頂多關他五年。 粗茶淡飯,饅頭窩窩頭吃五年,等飛羽來攻城掠地時,監(jiān)獄必定會sao|動,趁著亂勢,逃走便是。 天將降大財于鄙人。 大宅。寶馬。穿金甲。 等我! 萬萬沒想到的是,五年后沒等到戰(zhàn)亂,竟然等到季德水來放人。 ※※※※※※※※※※※※※※※※※※※※ 明天還會有一章~~ 謝謝追讀評論的小天使~~~ 下章還是下下章,狼崽就會黑化回來了,如果兩章都沒有,那就是下周末更新的那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