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蘇醒
“三哥!” 秦釗剛動了動眼皮, 就聽見鹿九清脆的呼喊聲。他緩緩睜開眼睛, 鹿九烏溜溜的眼睛正看著他,面上一派歡喜。 “小九!” 先前的記憶涌上來, 秦釗立刻坐起身,把鹿九拉到身邊上上下下仔細(xì)查看,見他毫發(fā)無損活蹦亂跳的, 這才放下了心。 “我感覺到你不太好, 擔(dān)心死我了?!鼻蒯摪崖咕疟У綉牙铮嗣哪?,“海底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鹿九對著秦朗和秦越的時候云淡風(fēng)輕什么都不提,可是一到秦釗懷里就撒嬌地不行,他把遇到烏賊的過程事無巨細(xì)甚至不無夸張地描述了一遍,一邊往秦釗懷里拱一邊軟聲道:“我一直聽到你在喊我呢,不過那個妖忒煩人, 長了一身的觸手, 我逃都逃不開,三哥, 你趕緊抱抱我, 快抱抱我......” 秦釗一顆心被泡得又酸又軟, 簡直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他把鹿九抱得更緊了些, 嘴唇抵在鹿九的額頭上, 連聲地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 我總不能幫到你,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我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呀,三哥!”鹿九急急抬頭,他撒嬌只是為了讓秦釗疼一疼他,可聽到秦釗這樣自責(zé)他一下子就繃不住了,“你不知道,我聽到你叫我的時候,我的青龍元丹就像是有回應(yīng)一般,它忽然就積蓄了很多靈氣,是它帶我回來的,三哥,是你帶我回來的......” 他感受著自己丹田的位置,像是要證明自己說的話:“你看它是不是在發(fā)熱?那是它醒了,它本來就是你的,它能感覺到你,三哥!” 然而此刻那元丹安安靜靜地待在鹿九丹田里,一點沒有為他作證的意思,半點不給鹿九面子。 他掀開自己的襯衣,秦釗訝異地?fù)P了揚眉,這小家伙看著修長瘦削,身材倒是結(jié)實有致,居然還有羅列整齊的六塊腹肌。 鹿九拍了拍自己的小/腹,又拍了拍,丹田里依然毫無動靜,他臉上顯出一種好像自己說了謊的尷尬:“啊,它現(xiàn)在又沒有感覺了,真奇怪,之前它明明醒了......” 秦釗忍不住笑了,原本還有點悲傷的氣氛一下子就蕩然無存了,愁緒散去,他反握住鹿九的手,湊在唇邊親了親,凝視著眼前的小家伙輕聲道: “我好像真的記起了一些事,我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你?!?/br> 鹿九一呆,傻傻仰頭看他,似乎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看到你,這么小,”秦釗比了比,目光溫柔,似有無限眷戀,“我兩只手掌就能捧著你,原來你小時候吃麥糊,長大了吃麥餅,都是我喂你你才肯吃,別人喂你都不理,原來你從小時候就粘我?!?/br> “你......你記得......”鹿九兩個大眼睛里立刻噙滿了淚,嘴唇都在哆嗦,他捉著秦釗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你記得......” “我記得,小寶貝,我記起來了。雖然只有那么一點點,但至少我知道,原來從那么久遠(yuǎn)之前,我就抱過你,我還養(yǎng)過你,小九,我真高興......” 秦釗溫聲問:“你那時候多大?” “一百歲了?!?/br> “呵,”秦釗輕笑,“一百年才長那么大一點,遇到我以前,你都是怎樣過來的?有沒有別的小妖怪欺負(fù)你?” 鹿九搖頭:“沒有,我是天妖,誰都不敢吃我的!” “那就好,”秦釗摸了摸鹿九的腦袋,眸光里流瀉出毫不掩飾的憐愛,“你那樣小,我真怕你吃苦?!?/br> “沒有的,我從小到大,其實都沒有吃過苦……”尤其被青龍帶走后,他更是在蜜罐里泡大的。 秦釗一直不太愿意承認(rèn),自己其實很嫉妒前世的那個“青龍”,那個完完全全得到鹿九喜愛崇拜的青龍,他很多次想到自己可能只是個“代替品”都睡不安穩(wěn),這根刺又細(xì)又密,很多時候都能忽略,但只要冷不丁想起來就能扎得他難受。 這個少年從天而降,給予他毫無保留的赤誠和愛慕,這讓秦釗既覺得溫暖迷戀,也讓他不可遏制地心驚膽戰(zhàn),甚至有時候他都會胡思亂想,如果小九認(rèn)錯了,如果其實他不是那個人,那鹿九是不是收回所有的依賴和喜歡。 任何一個人得到過鹿九這樣純粹的,全心全意的感情,都不可能再忍受失去。 如今記起那些過往,哪怕只是點滴細(xì)碎的浮光掠影的畫面,秦釗也覺得內(nèi)心大定,他這才有了自己和青龍就是同一個人的歸屬感,他才終于不再對“前世”心存芥蒂了。 他輕輕吻著鹿九的發(fā)頂,小家伙又哭慘了。 秦釗拍著他的背哄了一會兒,誰知道越哄越糟糕,鹿九把頭埋在他的脖子里,那眼淚把他脖頸處蹭得濕乎乎一片,就像鹿九小時候用剛吃過麥糊的嘴巴去掭他的臉一樣,甜膩的感覺讓人窩心不已。 這個感覺雖然很好,但是小孩這么哭也讓他心疼,秦釗嘆了一口氣,聲音無比溫柔:“乖寶別哭了,不要哭了,今天還帶你去贏錢好不好?你還想玩什么三哥都陪你?!?/br> 鹿九抬起頭,小心翼翼在秦釗的臉上親了親,又親了親,最后覺得好像還不夠,伸出舌尖掭了掭,又咂了咂嘴巴,這才滿足地點了點頭,摸著自己的肚子說道:“三哥我餓了呀?!?/br> 秦釗怔愣了一會兒,呼吸都急促起來,他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全身的血液都轟隆隆沖擊著他的神經(jīng),以至于他的表情都輕微地扭曲了,他把鹿九環(huán)在他脖子上的手拿下來,又把鹿九往外推了推,才沙啞著嗓音說道:“那你先去客廳,我換完衣服就出去陪你吃飯?!?/br> 鹿九扁著嘴搖頭,巴巴地看著他:“我陪你換好了一起出去呀!” 秦釗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此刻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他從眼瞼到臉頰甚至到耳后根都在發(fā)燙:“我昨晚回來沒有洗澡,我得洗個澡再出去?!?/br> “那你去呀!”鹿九一手指向衛(wèi)生間的方向,“我在這里等你?!?/br> 秦釗額上青筋直跳,也不知道誰昨晚給他脫的衣服,上身襯衫不脫,下身卻只留了一條短褲,這個時候讓他怎么去衛(wèi)生間! 其實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能這么做的人只有鹿九,昨晚他奔進海里的時候褲子都濕了,鹿九幫他用術(shù)法弄干后黑色的褲子上便顯出大顆的鹽粒子,干脆就直接給他巴拉下來了。 “......我也不是很急著洗澡,要不我們再聊會天......”秦釗視線飄忽,他只得故意慢吞吞拖延著時間。 “可是我餓了呀!”鹿九可憐巴巴瞅著他。 “那你先出去吃,乖......” “不要,要三哥陪我?!?/br> 鹿九擰著小腦袋又想往三哥懷里拱。 秦釗忍無可忍,破天荒的終于發(fā)怒了:“鹿小九你先出去等我!不要癟嘴,不許哭!要是你哭了我今天就不理你了!” 鹿九終于扁了扁嘴,滿腹委屈地出去了。 秦釗心里一陣哀嘆,他伸手用力按住額頭上跳動的青筋,許久都按捺不下那種血脈賁張的沖/動,內(nèi)心陣陣無力,他往后用力倒去,“咚”一聲后腦重重撞上實木的床頭柜,他摸了摸腦勺處迅速鼓起的小包,疼得直咧嘴,好嘛,這一疼終于不用再洗冷水澡了! 鹿九這種毫不設(shè)防的嬌憨模樣,真的讓他無力抵擋,他支著額頭怔愣了許久,忍不住長嘆一聲。 等秦釗拾掇好了打開門,鹿九等三人和一只熊貓已經(jīng)坐在餐廳里了,早飯是酒店送上來的,擺了滿滿一長桌,秦釗一出現(xiàn)鹿九含著水的眼睛就巴巴望過來,有點小心翼翼,有點小委屈。 秦釗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俯身在他發(fā)際線上親了親,小家伙馬上就搖頭擺尾起來了,仿佛先前秦釗兇他的那一幕從來沒發(fā)生過。 不記仇又好哄,秦釗想,自己是怎么把鹿九養(yǎng)成這個樣子的呢?實在太招人疼了! 先前鹿九已經(jīng)和秦越秦朗說了拿到元牝珠的事,今天就可以讓白洛修成人形了,大熊貓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晃頭晃腦很是高興,秦越卻很是可惜,最近他和大熊貓同吃同住同出同進早就習(xí)慣了,很是舍不得讓白洛做回人。 飯后,幾人聚在客廳。 鹿九取出元牝珠,秦越好奇地拈在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這就是元牝珠啊,怎么跟玻璃球一樣,連人影子都能照出來。” 鹿九蹲下去告訴熊貓:“一會可能會很疼,要忍一忍啊?!?/br> 大熊貓連連點頭,鹿九拿過元牝珠,那原本透明的小圓珠在他掌心緩緩浮起,漸漸散發(fā)出淡淡金光,空氣里漸漸彌漫出一股海水腥咸的氣味。 鹿九掐了個手印,金光瞬間轉(zhuǎn)亮,映得客廳像是金庫一般閃閃發(fā)光,室內(nèi)的氣溫陡然上升,似是屋子里忽然多出來個太陽。 不多時秦釗等人就滲了一腦門子的汗,他們也不敢出聲,就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鹿九不斷掐著指訣,元牝珠越來越亮,開始冒出“呲呲”的白色霧氣,很快那白霧將鹿九整個籠罩住,他一翻掌心,將元牝珠輕推進大熊貓的丹田,那白霧瞬間就轉(zhuǎn)移到了熊貓身上。 不歷天劫而成人形,這痛苦比雷劈還要令人生不如死,熊貓滾倒在地上,他極力想忍耐,但是絲絲縷縷孩童一般的呻/吟聲還是不?;仨懺诳蛷d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