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少年游
兩人從幼兒園打到高中, 一開始爭著當老大, 后來進入青春期就開始爭小妞。 白洛重點提了一件事情。 秦越有一天跟白洛控訴賀從熙挖他的墻角, 搶他的女朋友,找白洛一起去給他報仇。 彼時的白洛也正是青春年少義氣當頭的時候, 聽完之后義憤填膺摩拳擦掌,哥倆在去找賀從熙算賬的路上碰到了賀從熙和他堂哥,白洛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堂哥就指著秦越罵秦越不厚道, 撬賀從熙的墻角搶賀從熙的女朋友。 那天四個人稀里糊涂打了個天昏地暗, 這一樁陳年舊案從此成了迷,直到現(xiàn)在白洛也沒搞清楚到底是秦越搶了賀從熙的女朋友,還是賀從熙搶了秦越的女朋友。 后來秦越考了京影,賀從熙去了京戲,這倆冤家好像約好了似的別苗頭, 不過秦越進京影是玩票的, 賀從熙倒是認認真真演了戲,最近還很當紅。 鹿九聽得很懵圈, 最后下了結(jié)論:“他們兩個還蠻像的?!?/br> 小熊貓重重點頭,可不么, 在幼稚這一點上, 這兩人的確不相伯仲。 這時賀從熙在后面喊:“前面那個穿白衣服的, 你等等!” 鹿九跟著秦越往前走。 “前面那個吃了一路零食沒停嘴的, 你等一等!” 鹿九繼續(xù)跟在秦越后面往前走。 “飛機上跟秦越坐一塊的那個人, 你站??!”賀從熙大吼道。 鹿九茫然回頭, 拿手指著自己:“你叫我?” 周圍的女生原本就尖叫不斷, 看賀從熙大步走向鹿九,更是叫得要把候機廳屋頂給掀開! 賀從熙手里拿著一個皮夾,問:“這是你掉的嗎?” 鹿九從來不用皮夾,他誠實搖頭。 “真不是你的?”賀從熙再次確認,“可我看到他從你兜里掉下來的啊?” 鹿九再搖頭,秦越三步并做兩步?jīng)_過來,“啪”地拍掉了賀從熙的手:“我們家鹿鹿從來不用皮夾!胡亂搭什么訕!”說著拉了鹿九就走。 賀從熙卻站在原地愣住了,直到旁邊的助理推了推他,他才恍神,這時候如果有人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賀從熙的腳步有些紊亂。 “賀從熙這個人,沒節(jié)cao,沒下限,沒道德,沒良心!什么都沒!就喜歡跟我搶,以前搶我女朋友,現(xiàn)在連我兄弟都想搶,哦對,他以前還跟我搶白洛,要白洛教他功夫!我呸!” 秦越一路憤憤,鹿九安步當車,這兩個少年走在一起,一個像水一個像火,看上去卻又奇異地和諧。 秦越終于看到不遠處站著的一個六旬老人,他先是一蹦老高,大喊一聲:“外公!”一邊撲了過去。 老人家卻身形矯健,一手扒開即將撲將上來外孫,陡然大張著雙臂迎向后面走來的鹿九:“哎呀,這是小鹿吧!” 鹿九乖乖站了,按照秦釗之前交代的跟著秦越叫外公就行,老人家稀罕得跟什么一樣,秦越雖然撲了個空,不過自家外公喜歡鹿九他看著也高興,便不計較什么,誰知下一秒他倏然就變了臉。 因為賀從熙也陰魂不散地走來了,還主動伸手抱住了他外公,笑得裝模作樣無比礙眼。 外公看到賀從熙也高興:“小熙怎么也過來了?小釗電話里沒說呀!” “外公,我過來拍節(jié)目,順便看看您和外婆,沒提前說不是想給您二老驚喜嘛!”賀從熙嘴甜得跟吃了蜜糖似的。 外公左手拉著鹿九,右手拉著賀從熙,三個小孩,好像只有秦越不是親外孫。 賀從熙來拍綜藝節(jié)目,特意提前到一天,晚上也住在秦外公家,秦越看見這個人,覺得自己簡直能少吃一碗半飯。 到家剛放下行李,酷愛書法的老人家,就把三個小孩都帶到了書房。 秦越頻頻給鹿九使眼色,鹿九在飛機上根本沒聽到秦越的請托,自顧寫了自己的。若說鹿九除了法術(shù)之外還有什么能在現(xiàn)代拿得出手的特長,那當屬一手鐵畫銀鉤的本事。 老人家看直了眼。 要知道書法一道,臨摹不難,難得是風格獨具。 “你這孩子,這字是跟什么人學(xué)的?”老人家捧起宣紙,如獲至寶一般,“好!好?。 ?/br> 鹿九以前有專門教寫字的師父,說出來老人家也不認得,便抿了嘴沒有回答,似乎覺得這樣不夠禮貌,他又從袖中摸出一張符紙,就著那普通筆墨,凝聚靈力于腕上,筆走龍蛇,畫了一張南極仙翁延年益壽符,他恭恭敬敬把符送給老人家。 外公接過符,就覺得周身一輕,靈臺好似都一片清明,佝僂著的背都下意識挺直了,他原本戴著老花鏡,此刻卻覺得眼前有些模糊,等他摘下眼鏡反而覺得視線霍然開闊,他正微微疑惑,一眼就看到了鹿九畫的符箓。 鹿九畫符遠比寫字還要專業(yè),外公看著這符箓上的筆道,每一個痕跡都像是有淡金色光芒透出,一張瘦削清矍的臉顯出一抹激動的紅潤。秦川給自己說起這孩子如何神通廣大之時,老人家還有些不以為然,今天見了,才知道女婿一點沒有言過其實。 等到外公一回頭瞥見了秦越的鬼畫符,老人家一顆心臟直抽搐,拿起手邊的鎮(zhèn)尺便抽了過去,秦越一邊跳著躲,一邊嚷著:“鹿鹿,鹿鹿,救命!” 秦釗在心心相印那頭笑道:“小越他外公打他,看著就行,老人家一年到頭打不到幾回外孫,讓他外公高興高興!等會他要是跟你喊疼,也別給他治,打是親,罵是愛,不疼不癢才可憐?!?/br> 鹿九乖乖點頭,雖然不明白老人怎么要用打孩子這種方式來表達喜歡,但秦釗的話是一定要聽的。 他哪里知道,秦釗也揣著鹿九被撬走了三天,鐵了心要侄子吃點苦頭的心思呢!捧著一盤車厘子,走到遠離書桌的位置,一邊吃著一邊樂呵呵地看秦越挨打。 賀從熙不知何時走到鹿九身邊,指著車厘子問:“我能一起吃么?” 鹿九點著頭,平常人做出這種首肯,一定會把客氣地推過來,他是把懷里的盤子抱得卻是更緊了些。 賀從熙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秦越是不是在你面前說我許多壞話?” 鹿九想了想,點了點頭。 賀從熙默了默,這小孩太實誠了哈。 他問:“那你信他說的話么?” 鹿九再點頭。 賀從熙想尋常人不都是應(yīng)該搖頭說兩句客套話嗎,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過還是盡力找話說:“上次去秦家,我是說,恩,洛哥……”他的眼神不自覺往擱在茶幾上的小熊貓瞅,不知道后面要怎么說。 鹿九問:“你想說洛哥葬禮嗎?” “啊,”賀從熙眼光閃爍,“對,就是那次,我怎么沒看見過你?” 鹿九想,大概賀從熙來的時候自己去冥府了吧,便抿著嘴不說話。 賀從熙又往鹿九身邊挪了一步,可他愕然發(fā)現(xiàn),一步之后他跟鹿九的距離還是那么多! 他不知道鹿九只是習(xí)慣性跟人保持距離,還以為鹿九不待見自己,當下就惡狠狠地看向秦越,都是這壞小子瞎說自己壞話,破壞自己形象! 所以,當秦越挨完了藤條,哭唧唧地過來找鹿九尋求安慰的時候,賀從熙“很不小心”地崴了一下,猛地把秦越撲到一旁的沙發(fā)上,兩個人又扭打成一團。 午飯是外婆親自做的,三個男孩子一個比一個能吃,外婆忙得高興,男孩們卻很心疼,晚飯便怎么也不讓外婆做了。秦越從倉庫里找出燒烤架,興致勃勃道:“咱們晚上烤rou吃吧!” 三個人在桂花樹下支好燒烤架,之后明確了分工,秦越哼著歌兒來回進出廚房,把生rou蔬菜一樣樣裝盤端出來,鹿九坐在小圓桌旁把一片片吃食往銀簽上串好,再遞給賀從熙烤。 月色正好,花香清幽,三個少年豐神俊朗眉清目秀,良辰美景,賞心樂事,輸少年游。 賀從熙調(diào)好了醬料,用一根筷子蘸著嘗了嘗,把碗遞到鹿九面前:“嘗嘗味道怎么樣?” 鹿九也拿筷子蘸著,咂了咂嘴,點頭肯定道:“好吃!” 賀從熙一手握著滿把的銀簽,一手拿著燒烤刷子,一邊翻動著烤rou一邊往上面蘸料,看上去架勢十足,有模有樣,不一會兒濃郁的rou香彌漫了整個小院,鹿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分出一支烤好的里脊刷了蘸料,看著金黃酥脆,十分誘人,賀從熙拿著rou串遞到鹿九眼前:“想吃嗎?” 鹿九眼巴巴看著,點頭。 賀從熙笑得像是要騙小紅帽的狼外婆:“那我問一個問題,你每回答一個,我就給你一串,好不好?” 鹿九想了想,點頭。 “你是神仙嗎?”賀從熙的眼睛直視著鹿九,他雖在問,語氣卻是肯定的,眼神明亮而充滿期待。 鹿九點頭,接過rou串美滋滋地啃。 賀從熙有些奇怪道:“神仙不是不用吃東西嗎?” “要吃的,不吃會餓?!甭咕派焓钟憆ou,賀從熙便又給了他一根。 “那你都會些什么本事?”賀從熙問。 這個問題讓鹿九一下子高興起來,他掰著指頭數(shù):“我會飛,會算命,會打架,會驅(qū)鬼,一般小妖都打不過我,我會畫符,畫霹靂符,烈火符,護身符……”鹿九數(shù)完兩只手發(fā)現(xiàn)不夠用,便把銀簽在桌上擺起來,鄭重對賀從熙說,“一根銀簽代表十個!”然后繼續(xù)數(shù),轉(zhuǎn)眼面前的銀簽從一根變?nèi)?/br> 賀從熙簡直傻了眼,他一直以為鹿九很憨直,原來竟是在這里等著他嗎? “停停停,別數(shù)了,這個問題當我沒問!” 鹿九抿著嘴,十分不滿地看著賀從熙,秦越說得對,這個人不好,說話怎么不作數(shù)呢? 賀從熙還想再問,這時秦越興奮地跑了過來:“鹿鹿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鹿九看過去,秦越懷里抱著個酒壇子,他正樂呵呵地拍開酒封,醇厚綿長的酒香立刻四溢開來,把烤rou的香味都壓了一壓。 賀從熙嚇了一跳:“你要死??!這酒年紀比我們歲數(shù)都大,外公非扒你皮不可!”這桂花釀外公藏了二十年,至今都沒舍得開封。 秦越聞言也遲疑了:“但是……但是封口已經(jīng)開了啊……” 鹿九湊過去聞了聞,十分享受地半瞇了眼,自釀的陳年酒醇香撲鼻,是現(xiàn)代工藝加工出來的名酒不可比擬的,鹿九許久沒有嘗到如斯美酒,不禁舔了舔舌頭。 原本秦越還有點猶豫,看鹿九這么想喝,眼一閉,牙一咬:“喝了再說,大不了再挨一頓抽!” 賀從熙也眼睛發(fā)亮:“喝完把壇子放回去,興許外公要過好幾年才會發(fā)現(xiàn)?!?/br> 三個小孩圍著酒壇子,頭挨著頭。 “外公每天都要抱一抱這酒壇子,一掂分量就知道酒沒了啊!” 賀從熙大驚:“你還想全喝了?醉死你!” “不怕,咱有掛!” “什么掛?” “千……哼,不告訴你!” 鹿九托著腮:“要不喝完了,我做個鏡像術(shù),再放回去,外公就不會發(fā)現(xiàn)了吧?” “還是鹿鹿你聰明!” “什么是鏡像術(shù)?” “就是變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我靠!那還等什么,咱都不用分,一人一壇隨便喝??!” “你懂屁!變出來的酒跟水一樣,沒味兒!” “啊,這樣啊,那還是變個還給外公,咱們喝這個原裝的……” “何必變來變?nèi)ツ敲绰闊?,喝完了裝點水,原樣送回去不就行了?”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說。 有道理,三個小臭皮匠齊齊點頭。 下一刻他們愀然失色:“外公!” 老人家逆光而立,背著雙手,藤條在手心拍打的聲音清晰入耳:“挨個站好,背過身去,屁股都撅起來!” “外公,能不能不打屁股?”秦越和賀從熙哀嚎,“我們都多大了還打屁股!” 鹿九從沒挨過打,此刻也有點懵。 “全都站好!不聽話的脫了褲子打!”外公怒目圓睜,一聲大喝,三個小孩只好都乖乖背過身去。 這時外公的手機響起,老人家接了,秦釗在那頭溫和地說:“您讓小九接個電話,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br> 外公便把電話給了鹿九,揮了揮手,讓他一邊接電話去了。 秦越和賀從熙無比欣羨地看著鹿九拿著電話走開的身影,下一刻,藤條呼嘯而至,滿院里響起男孩們狼嚎一般的哭喊。 縭南鄉(xiāng)地處江南,山明水秀,是有名的旅游古鎮(zhèn),街道上游人參差,街市兩邊鋪子都是紅磚黑瓦的古式建筑,讓這街道看上去既繁華又有幾分古樸。 這景象與京都的車水馬龍高樓林立又大不同,鹿九看著十分喜歡。古鎮(zhèn)東西向有一條河,將整個鎮(zhèn)子一分為二,一道青石板橋橫跨河兩岸,賀從熙所在的劇組,此刻就在這座橋上拍攝。 岸兩邊擠滿了人,粉絲們整齊劃一地喊著口號,游人們紛紛駐足。 秦越幸災(zāi)樂禍地附在鹿九耳邊:“我跟你說,賀從熙今天肯定要出大洋相了哈哈!他小時候掉河里被水淹過,最怕水了哈哈!” 賀從熙此時的臉色的確不太好看。 他們這次參加節(jié)目的一共十人,此刻兩人一組進行比賽,比賽的內(nèi)容倒是簡單,水上碰碰船,能堅持到最后不落水的一組為勝。 春寒料峭,粉絲們心疼得嗷嗷叫。 導(dǎo)演組催促一眾明星們趕緊上船去。 賀從熙打小跟秦越爭,早就習(xí)慣了一切不落于人后,當下也不愿意跟導(dǎo)演組示弱,率先登上了小船。 他其實有底氣的,自己一身功夫,連秦越這樣肌腱發(fā)達的小牛犢子都只能跟他打平手,光憑武力他也能很快擺平其他四組,畢竟游戲規(guī)則是讓其他船上的人員落水。 明星們駕著碰碰船,在河面上撞作一團。 秦越拍著手看得直樂,不過一會兒他就沒興趣了,因為賀從熙之驍勇善戰(zhàn)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這讓秦越大為不滿:“這其他組的人也太弱了,賀從熙就那么輕輕一推,就掉下去了,哎,這是演的吧?有臺本吧?太沒勁了!” 前面的少女聽到了很生氣,扭過頭來,連秦越那張帥臉都徹底被無視,姑娘噴火道:“你這個人!看不懂就不要瞎bb!我們熙寶本來就是個大力寶寶!我們家熙寶從小練武的你知不知道!他一根指頭就能把你從這頭丟到岸那頭去你知不知道?!” 正在這時場內(nèi)卻忽然爆發(fā)起無比激烈的尖叫:“啊!熙寶熙寶!” 秦越回頭看過去,初時還在幸災(zāi)樂禍,竟是賀從熙也從船上掉水里了,一分多鐘后他臉色驚變,所有落水的演員基本都在岸邊集結(jié)了,唯獨沒有賀從熙,而河面上赫然漂浮著一件空救生衣! 救援人員獨自從水里鉆出,對著橋頭的導(dǎo)演組大吼:“多下來兩個人!我找不到!” 導(dǎo)演在跳腳:“賀從熙為什么把救生衣脫了!” 有人吼:“是跟小顏一起掉下去被扯下來的!” 秦越連半分思考都沒有,撥開人群往橋頭奔,脫了外套就一猛子扎進了河里! 河水冰涼刺骨,秦越下去的時候沒有熱身,這一激靈險些抽筋,河面上看著清澈,其實水下全是渾濁,根本不能視物,他伸手胡亂摸索著,不多時就抓住了一個溫熱的物體,像是人的手腕,他心中一喜,以為是抓住了賀從熙,手上使力就想把人往上拽,但是對方卻反扣了他的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說:“你上去,我來找他?!?/br> 原來是鹿九。 秦越放下了心,卻不肯聽話,在水中猛搖頭,鹿九伸手用護罩將他罩住,秦越就發(fā)現(xiàn)自己能在水中正常視物了。 鹿九拉著秦越往更深處去,不一會兒兩人就看到了賀從熙,腿上卻更用了力,向賀從熙靠去。 賀從熙被水草絆住了,密密麻麻的水草像女人的長發(fā)一樣纏住了他的腳踝,鹿九拿出誅邪切斷水草,那水草居然像是被火燒一般迅速發(fā)焦,秦越來不及詫異,鹿九就輕輕一推手,秦越拉著賀從熙被一股巨大的浮力往上托,不一會兒兩人就在水面上露出了頭。 兩岸傳來陣陣歡呼,救援人員過來把他們兩個拉上岸,但是下一刻,所有人都駭白了臉,賀從熙雙目緊閉,面色青白而浮腫,已經(jīng)沒有呼吸和心跳。急救人員過來用力按壓他的胸口,并給他做了人工呼吸,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賀從熙始終閉目不醒。 觀者覺得度秒如年,其實也不過幾分鐘,忽然有人想起來:“不是還有個白衣服的男孩子下去救人了,怎么還沒上來?” 眾人這才想起,那個白衣男孩下水竟然有許久了,當下都憂心不已,常有救人者溺水的不幸事件發(fā)生,劇組里面的救生員原本看到賀從熙上來都松了一口氣在旁休息,經(jīng)此提醒又打算下水找人。 鹿九卻在此時分水而出,手撐著岸沿躍了上來。 秦越原先急得團團轉(zhuǎn),看到鹿九立刻安心了,他急切地喊:“鹿鹿你快來看看小熙子,他一直醒不過來!” 此刻情急,誰也沒注意到這個在水下待了許久的少年一身毛衣干燥潔爽,他走到賀從熙身邊蹲下,拇指輕掐他的脈門,往賀從熙身上輸入了一絲靈力。 遠處有救護車響,粉絲都已經(jīng)開始哭天搶地,導(dǎo)演組又驚又怒又怕又急,差點集體跳河里去,到處是兵荒馬亂烏七八糟的鼎沸雜音,賀從熙就在此時劇烈重咳,口里鼻腔都噴出水來。 “醒了醒了!賀從熙醒了!”也不知道是誰先喊的,先前哭起來的人止住了哭聲破涕為笑,先前沒哭的卻喜極而泣。 賀從熙緩緩睜開眼,看見的就是抱著自己上半身的秦越得意又喜氣著說:“小熙子,你今天可出大洋相了哈哈哈!” 賀從熙還在輕咳著,一邊說:“你也沒比我好哪去……” 秦越的腦袋上還頂著一縷水草呢! 賀從熙嫌棄地把水草從秦越頭上摘下來,眼里卻有著笑,他們平時吵歸吵,打歸打,但是生死關(guān)頭,兄弟之間一條命。 賀從熙緩了一會兒,掙扎著爬起來,他分開圍住他的一群眾人往前走去,秦越攙著他的胳膊連連喊:“你干嘛,哎我先帶你回去休息吧……” 賀從熙走到一個女藝人面前,那是跟他在游戲中同組的人,秦越只覺得眼前一花,自己拉住的賀從熙的那只手高高揚起,下一秒,“啪”一聲,賀從熙狠狠摑了那個女藝人一個耳刮子! 所有人都驚呆了。 女藝人捂住半邊臉,她先前在賀從熙昏迷的時候就跟其他女生一道哭開了,原本眼睛就紅腫著,這會更是驚駭?shù)乜粗R從熙,眼淚跟斷線珠子一樣往下滾,似乎不明白賀從熙為什么打她。 賀從熙喘著粗氣咬牙說:“你他媽拿老子的命炒作,你還是個人嗎?” 一語激起千層浪。 導(dǎo)演猶豫著過來:“從熙啊,是不是什么誤會啊,雖然你落水小顏是有責任,但是她不是故意的……” 攝影機里記錄地清楚,原本賀從熙組是大獲全勝了,可就在最后一個敵對組被賀從熙推下水后,同組的這個小顏卻哈哈笑著抱著賀從熙一起滾落了水中,還在掙扎中不小心扯掉了賀從熙的救生衣。 雖然最后后果確實有些嚴重了,但是綜藝節(jié)目里明星們自己找出鏡機會,導(dǎo)演是樂見其成的,要不是賀從熙差點沒命了,小顏這一舉動其實很能做看點來提高收視率,畢竟賀從熙現(xiàn)在正當紅。 “熙哥,”小顏哽咽著,梨花帶淚的表情十分引人同情,“我知道我不該拖你下水,我不知道你原來不會水,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怪我……”那女孩一邊說一邊還給賀從熙鞠躬。 從節(jié)目開錄,路人和粉絲的手機攝像頭就對著這邊沒有離開過,這一環(huán)又一環(huán),先是險象迭生,如今又跟連續(xù)劇一樣,男主摑了女主耳光,群眾們簡直看得眼花繚亂,個個目不轉(zhuǎn)睛。 “不是故意的?”賀從熙冷笑,狠狠盯著小顏,“你當時是不是在想,‘聽說賀從熙怕水,要是把他弄水里去,不知道他是什么狼狽模樣?到時候我再把他從水里救出來,還怕沒有鏡頭?只要救了他,他哪里還記得是誰把他推進去的,也許還會感激我,他家世背景那么強大,攀上這棵樹,我還愁什么?’” “你敢不承認!”賀從熙目光中的殺意如有實質(zhì)一般,他真是氣得狠了,如果自己今天死了,如果秦越為了救自己再出什么事,這活生生一場罪只是因為這個女人動的小心思! 賀從熙每說一句,小顏就往后退一步,她驚駭?shù)貛缀跻沙隽搜壑樽?,活似大白天里見到鬼,她牙關(guān)都在打顫:“你你你……你怎么會……你怎么會知道……” 圍觀者大嘩! 連秦越都震驚了:“小熙子,你怎么會知道?” 賀從熙轉(zhuǎn)頭看著秦越,悄聲在秦越耳邊森森道:“我剛剛在河底碰到了水鬼,是他告訴我的?!鼻卦焦蝗缢夏菢拥蓤A了眼。 不過賀從熙雖然這么說,小顏也雖然這么認,但現(xiàn)場其實沒幾個這么當真的,大家至多覺得小顏這種心思也很好猜,賀從熙被她弄下水,命都差點沒了,那時情景有多危險所有人都歷歷在目,自然是要發(fā)泄怒火。 節(jié)目今天是沒法錄了,劇組要送賀從熙去醫(yī)院,他拒絕了,跟著秦越回了外公家,至于網(wǎng)絡(luò)上掀起的軒然大波,那就是各個公司的公關(guān)部去頭疼的事了。 “阿嚏!” “阿嚏阿嚏!” 賀從熙和秦越,不愧是打小結(jié)交出來的瑜亮情誼,連打噴嚏都要一較高下,你打一個我打一個,一個打得密,另一個就要打得響。 他兩個此時正一人裹著一床被子坐在床上,外婆念念叨叨著給他們找藥,又端了生姜湯過來,連一看就很精神紅潤的鹿九都被逼著喝了一碗。 等到外婆離開,屋里就剩了他們?nèi)齻€,秦越終于把憋了一路的話問出來:“小熙子,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說你在河底見到水鬼,真的假的?” 賀從熙似笑非笑:“你猜?!?/br> 秦越一句國罵就要出口,鹿九道:“是真的?!?/br> 賀從熙和秦越兩個都看向他,異口同聲地驚訝:“???” 秦越懵,看向賀從熙:“你啊什么?。磕悴皇且姷剿砹藛?!” “誰他媽見鬼了,我瞎謅的!” 兩人怒目瞪視,又齊齊看向鹿九。 鹿九道:“那河里確實有水鬼,”他轉(zhuǎn)向秦越,“那水草,就是水鬼的頭發(fā)?!?/br> 秦越想起來鹿九割水草時,那些水草竟像是燒焦一般,發(fā)黑蜷曲,他當下脊背一麻,不禁有些后怕。 秦越道:“怪不得你讓我們先上去,過了許久才過來,你是去打水鬼了?” 鹿九點頭:“那水鬼也新死不久,正在找替身,不除了他,只怕以后還要生事。” 賀從熙愣愣道:“水里那么多人,他為什么偏要害我?” “因為你人品差呀!”秦越翻了白眼道。 鹿九看著賀從熙認真道:“因為你少了一個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