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磐涅的沈璧珺
不去健身,陸安迪就把課都換到了早上,這樣她可以空出下午的時間,想出去的時候出去走走。 因為洛伊的提起,她又去了一次圣心孤兒院。 本來還有點擔(dān)心進(jìn)不去,或者要費(fèi)些周章,沒想到保安一見到她就說:“姑娘,你又來了!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給院長!” 陸安迪很驚訝:“為什么?” “上次你來我們這,白阿姨說你長得很像從前這里的一個姑娘,說給院長聽,院子也很好奇,所以叫我再看到你來的話一定要告訴她。沒事的,我們院長很隨和,我看看她怎么說......哦,對了,姑娘,我記得你是旁邊學(xué)校的學(xué)生,學(xué)建筑,畫畫很好,你姓什么?” 陸安迪沒想到他會記得這么清楚,說:“我姓陸,陸地的陸。” 保安開始打電話,說了幾句,就掛了,回頭跟她說:“陸小姐,院長說你可以進(jìn)來參觀,但如果您不介意,希望您能留一個電話號碼?!?/br> 陸安迪想著洛伊正在談這個項目,以后少不得來這里打交道,就爽快留了電話號碼。 院子里依然很安靜,只是偶爾聽到孩子們上課的聲音,但陸安迪萬萬沒想到,她會在這里碰到一個認(rèn)識的人,女人——沈璧珺。 沈璧珺正和一個穿著工作服的中年阿姨迎面走過來,手里還牽著一個蹦蹦跳跳的小男孩,驟然看到她,也是十分驚訝。 “陸安迪?” 她倒是記得她的名字。 “沈小姐......” 沈璧珺停在那里,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你來這里有事情嗎?如果有時間,我想......跟你聊一聊?!?/br> 陸安迪略尷尬:“聊什么?” 當(dāng)時世嘉談判,沈璧珺先是各種無理阻撓,但后來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聽說是辭職了,雖然她不清楚內(nèi)情,但猜想多半和洛伊有關(guān)。 “放心,只是閑聊一下,畢竟也算是認(rèn)識的熟人了,你不介意吧?”沈璧珺挽了個發(fā)髻,氣質(zhì)似乎也沉穩(wěn)樸素了許多,不再有以往那種囂張外露,手上挎著一個mama包,反而顯出些母性的溫柔來。 陸安迪說:“好?!?/br> 沈璧珺彎下腰向著那小男孩,柔聲說:“豐豐,mama想跟這位jiejie聊一下天,你先跟沈阿姨玩一下滑梯,可以嗎?” 小男孩大概兩歲的樣子,長得虎頭虎腦,甚是可愛,聽說有滑梯玩,就高高興興地跟著沈阿姨走了,沈璧珺回頭對陸安迪說:“我知道那邊有個花園,很安靜,我們到那邊坐坐?” 陸安迪真是不知道,沈璧珺居然已經(jīng)有個兒子! 花園里還是那么安靜而美麗,陽光下到處是白得耀眼的藤本菊花,又讓她想起世嘉總部中心那個形神相似的花園。就在這里,沈璧珺說出了她的故事,從學(xué)生時代的點點少女夢想,美國夢,到洛伊的工作室工作,直到徹底得罪洛伊,因為那些揭開她過往黑點的材料被迫離開傅蘊(yùn)成,陸安迪聽了一個漫長曲折的故事。 她沒想到,洛伊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讓沈璧珺離開世嘉。 她不禁問她:“你恨他嗎?” “我曾經(jīng)很恨他,也曾經(jīng)很愛他,但是離開傅蘊(yùn)成之后,我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我所愛的他,其實只是我心中渴望的一個幻像,其實我一點都不了解他,所以才那么不自量力……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恨他也不愛他了,只是偶爾想起來的時候,心里還會有一個結(jié)?!?/br> 她對她說,“那個結(jié),就是你?!?/br> 陸安迪吃了一驚:“我?” 那時的她,只是洛伊身邊一個為工作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助理啊。 “我看得出來,他在意你,這種東西沒有辦法掩藏?!爆F(xiàn)在想起來,他看她的眼神,都跟看別人不一樣,沈璧珺說,“我聽說你們后來一起離開了gh,現(xiàn)在......你們在一起?” 她的腕表跟洛伊那只是情侶表。 “我們不是一起離開gh,”沈璧珺這么直接的一問,其實只是個試探,但陸安迪居然承認(rèn)了,“不過,我們......剛剛開始?!?/br> 沈璧珺瞪大眼睛看著她,無法控制的失落,片刻之后,卻釋然一笑:“如果這樣,我的心結(jié)就可以解開了?!?/br> 陸安迪又懵了。 “你知道嗎,其實我最過不去的,不是他不喜歡我,而是那種傲氣,實在太傷人,如果他真的喜歡你,那么就不是我們這種女孩配不上他,而只是他不喜歡我而已?!?/br> 沈璧珺說,“雖然我已經(jīng)不再做那種夢,但如果我知道世界上所有的夢,都有實現(xiàn)的可能,即使我不是那個幸運(yùn)兒,也是一種解脫,你明白這種感覺嗎?我感覺我有一半的純真與自尊,都能重新回來?!?/br> 陸安迪咀嚼著這些話,似乎有些明白,幾個月前剛到gh的時候,她跟他還是那么遙遠(yuǎn),隔著幾乎不可能跨過的鴻溝,但現(xiàn)在,他們卻已經(jīng)是一對情侶,其中過程,恍如夢幻。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誰又知道呢,起碼在這個時刻里,他們是真心的相互喜歡,兩情相悅。 沈璧珺的心路,也讓人唏噓。 “沈小姐,那你現(xiàn)在......?” 陸安迪更關(guān)心的,其實是沈璧珺和這個孩子現(xiàn)在的生活。 一個女人單獨(dú)帶一個孩子的辛苦,她可以想象得到。她心里還有一絲歉意,覺得洛伊的做法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就算沈璧珺阻撓了項目的進(jìn)展,以他的能力,應(yīng)該也有更溫和的方法可以解決。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圣母,但是如果她知道,她一定會勸勸他。 “我沒事,你不用擔(dān)心我,我告訴你后來的事情吧......”沈璧珺跟著說,“離開傅蘊(yùn)成,離開世嘉后,我在外面租了個小房子,不是那種高檔小區(qū),是那種還沒有拆遷的石庫門小房子。有一天我出去吃早餐,在早餐店里看到一個年輕的mama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幾個月大的孩子,她奶水不夠,奶粉不消化,她也買不起太好的奶粉,只好每天加一些米湯,雖然生活艱難,但她笑得很開心,那種看向孩子時從心而發(fā)的溫柔母愛,讓我當(dāng)場淚如雨下。” “那晚我一夜未眠,跟著幾天時間都無法入睡,腦袋里都是那一刻的影像,我想了很久,決定將自己的孩子從孤兒院里接回來。我拿出當(dāng)年那些做假材料的證據(jù),做了親子鑒定,這里的院長很好,在相信我的決心后,最終將孩子交回了給我,并幫助我重新取得合法監(jiān)護(hù)權(quán),我真的很感激她。將豐豐帶回來后,我重新找了一份工作,請了一個保姆,希望盡自己的能力撫養(yǎng)他,如果真的在上海待不下去,我就帶他回老家,跟我父母一起照顧他?!?/br> “但是后來,傅蘊(yùn)成不知怎么找到了我,他看到我這么辛苦,很同情我,他說他還喜歡我,希望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他可以照顧我們母子,我沒有答應(yīng)?!?/br> “但我接受了他的好意,回到原來我住的那個房子里,現(xiàn)在我和保姆一起住在那里,生活條件也算過得去,我打算先穩(wěn)定工作,賺一些錢,等有能力之后,再重新搬出來?!?/br> 陸安迪呆了呆,沒想到又有了這樣的轉(zhuǎn)機(jī):“那你和傅先生.......?” “現(xiàn)在我們只是朋友,他對我仍有余情,這我也知道,但我已經(jīng)不想像從前一樣,單純想依靠一個男人來改變命運(yùn)了。如果他和他太太的婚姻有一天終于走到盡頭,也許我會重新考慮,否則我還是希望能靠我自己付出努力得到的東西過日子。我希望我和我的孩子,就算不能過得體面,也至少過得有自己的尊嚴(yán),以前我總是覺得自己做不到,但現(xiàn)在我知道,我其實做得到?!?/br> 陸安迪心中又是一陣唏噓。 “你這么堅強(qiáng),一定會越來越好的?!?/br> 這不是敷衍客套,而是她真心佩服她,承擔(dān)起責(zé)任,為母則剛。 這時豐豐也跑了進(jìn)來,阿姨將他放在那個千秋上,輕輕搖晃,孩子就咯咯地笑得開心。 沈璧珺看著他,臉上也露出由衷的笑容,“我后來才知道,是洛伊幫傅蘊(yùn)成找到了我?!?/br> 原來這樣,陸安迪覺得心里莫名壓著的一塊石頭,也放下了些。 陽光燦爛,白菊圣潔,孩子玩得興高采烈,她們也坐了好久,直到陸安迪接到洛伊的電話。 “你在圣心孤兒院的花園里?” 陸安迪有點心虛地應(yīng)了一聲:“嗯?!?/br> 她身上帶著個定位器,位置估計可以精確到米!等等……也就是說,就算她上個洗手間,他都會知道? “你的腳還沒好,就偷偷跑出去,出去也就算了,我可以讓人送你,哪知你還要去擠地鐵!”那邊嘆氣加關(guān)心,“我看你在花園里坐了好久,你沒什么事吧?” “我沒事,其實我的腳根本沒什么事,那天搽了藥油,已經(jīng)好了。” “我去接你回來。” “不用!”陸安迪立刻說,“我自己回去,我會打車的。” 洛伊最近開始忙起來了,沒必要專門為她跑一趟。 “我已經(jīng)在孤兒院門外了,現(xiàn)在進(jìn)來?!?/br> 陸安迪:“……” 沈璧珺也聽到了:“他要來這里?” 陸安迪掛了電話,略顯尷尬,這種情景,她是真沒有經(jīng)驗,洛伊?xí)粫擂??沈璧珺會不會尷尬? 看著她臉紅,沈璧珺倒是笑了:“你放心,他不會尷尬的?!辈辉谝獾呐?,他根本不會浪費(fèi)一分表情好嗎,然后她又說,“我想見見他,作為一個真正的告別?!?/br> 陸安迪點了點頭。 洛伊走進(jìn)花園,看到陸安迪居然和沈璧珺一起,也是吃驚的。 沈璧珺主動站了起來:“洛先生?!彼蛄藗€招呼,禮貌而客氣,“從前我太年輕不懂事,給你惹了那些麻煩,很抱歉。不過我還是很想感謝你,最終讓我做了正確后悔的事情”。她伸出手,“我們可以握個手,讓那些都過去嗎?” 洛伊挑了挑眉,旁邊的陸安迪期待地看著他,剛剛沈璧珺起身的時候,陸安迪很自然的替她整理了一下袋子,想來她們相處得還不錯,他也不是個那么小氣的男人,于是伸出手跟她握了握。 “謝謝你那一年的努力工作,你也幫過我不少?!彼抢涞∶赖哪樋?,雪中曜石般的眼眸,依然對一切女性有著不可比擬的殺傷力,讓沈璧珺心中有一剎悸動。 滿頭汗水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喊著“mamamama”跑過來,一頭撲進(jìn)她懷里,洛伊的目光的柔光了許多,唇角甚至帶了些笑意,“你的孩子很可愛?!?/br> 沈璧珺呆了呆。 洛伊拉起陸安迪的手,陸安迪說,“沈小姐,我們走了?!鄙蜩惮B抱起孩子,看著他們牽手走出去,陽光下宛如一對璧人,卻久久不能回神。 一抹眼角,竟有一片濕潤。 男孩的小手摸著她的臉:“mama,你臉上怎么下雨啦?我?guī)湍悴恋粲?,就能出太陽啦!?/br> 沈璧珺破涕為笑,在他蘋果般的小臉上親了一口:“mama和豐豐在一起,太開心了?!?/br> 回到在車上,陸安迪還是忍不住問了:“你說……沈璧珺和傅蘊(yùn)成還會在一起嗎?” 洛伊說:“應(yīng)該會?!?/br> 洛伊極少談?wù)搫e人的感情,陸安迪以為他不一定會正面回答,但他居然好像蠻肯定的樣子,陸安迪倒是好奇了:“你怎么知道?” “很簡單,如果一個男人真的喜歡一個女人,就會想辦法對她好?!?/br> 陸安迪想了想,萌萌地說:“你這是在夸你自己嗎?” “既然你能聽出來,那我就當(dāng)你也在夸我了。”洛伊露出一個笑容,心都溫柔化了,這時車正好停在紅燈前,他伸出手,覆在她手上,他們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大大方方地牽手,還得感謝沈璧珺。 他說,“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br> . 洛伊帶陸安迪去的地方,在繁華的陸家嘴一隅,周邊便利,但鬧中取靜,是做設(shè)計的人一看就會喜歡的地方。 一個占地兩百平米的獨(dú)立三層房子,地基高出路邊兩三米,拾級而上,一段小小的徒步距離,就隔離了都市的煩囂。 里面還在裝修,工人們正在施工,到處放著裝修物料,洛伊牽著她的手小心走了一遍。 “還記得你來gh的時候,第一次就是跟我去工地嗎?” 怎么可能不記得,那是在鉑金館,她出的糗可大了,一屁股坐進(jìn)泥水坑里,陸安迪現(xiàn)在想起來還會不好意思:“呃,那次一定很讓你面子丟大了!” 洛伊拉著她的手緊了緊,就在墻邊停了下來,凝視著她,輕輕說:“對不起,我以前真的沒有好好照顧你。” 他突然煽情,陸安迪都不知怎么了:“你以前又不喜歡我……呃……唔……”洛伊將她抵在墻邊,就這樣低頭吻了下來,他們站在第二層的躍層里,陸安迪想提醒他下面還有工人,但是洛伊不管不顧,舌尖頂開她的牙齒,狂風(fēng)暴雨般掃了進(jìn)來。 “唔……” 他一只手抱著她的腰,另一只手十指緊扣,他喜歡這樣親密又全然占有的方式,在腳旁堆滿物料的窄小空間里,陸安迪又一次被吻得喘不過氣來。 最后他抱著眩暈喘息的她,吻著她的脖子,在她耳尖上輕輕咬了一下,讓她小聲驚叫了一下。 這是報復(fù)!她咬過他的舌尖。 她埋首在她胸前,都不太敢抬頭:“這是你的工作室嗎?” “嗯,現(xiàn)在叫云天美地。”云天美地,是他們的開始,“等你有了牌照之后,就用我們的名字開個事務(wù)所?!?/br> 陸安迪一陣感動,他說過會一直帶著她,直到她成為想成為的那個人。他一直記著自己的承諾,這讓她比單純的“被喜歡”感覺更幸福。 她踮起腳尖,在他唇角輕輕碰了一下,就像火燙般閃了回去。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 洛伊腦袋熱血一沖,差點又要將她摁回墻上熱吻,但考慮到樓下一堆施工人員,動靜太大惹人注目,還是忍了忍,沒有太過分,只是抱得更緊了。 “這段時間我可能會比較忙,但你還是要準(zhǔn)時過來吃飯,我叫了人來做飯?!?/br> 陸安迪有點啼笑皆非:“你為什么這么關(guān)心我吃飯?” 她又不是小孩子。 “我想把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又結(jié)實?!甭逡廖罩謭A又小的腰,養(yǎng)了這么久,其他地方尺寸都增加了些,腰居然還是這么小,只是增加了彈性,真是會長,腦袋里畫面豐富,嘴上卻輕輕嘆息說,“你要知道,健康很重要,畢竟建筑師是個要拼身體的職業(yè)……” 明明講著吃飯的話題,姿勢卻那么讓人臉紅心跳。 陸安迪扭了扭腰,脫出他太過親密的控制,在兩人之間挪出一點可憐的距離:“那我還是去射箭吧?!?/br> 真是高冷形象全都不要,你當(dāng)下面看上來的人都是空氣呢? 回去的時候,走下斜坡,陸安迪回望這個即將叫“云天美地”的工作室:“這里租金貴嗎?” 她突然想到,如果一個建筑師開了一間工作室卻不能掙錢甚至虧本經(jīng)營,那么他還算不算是個優(yōu)秀的建筑師?要知道陸家嘴附近的房子,都不可能便宜。 “還好,我付得起?!甭逡列α诵?,“要不你來管財務(wù),你不是cpa嗎?” “像我這樣隨時看錯數(shù)字的cpa,還是不要給你添亂了。”陸安迪非常認(rèn)真地說,“如果我來你的工作室上班,你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洛伊驚訝地挑起眉毛:“哦?” “工作場合內(nèi)不能公開我們的關(guān)系,否則我就到別的地方找工作!” 眾目睽睽之下,你也敢來個壁咚,這樣適合干活嗎?她壓力得多大? 洛伊側(cè)了側(cè)頭,看著她還紅暈未褪的臉,不動聲色:“這個,可以商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