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后區(qū)里的幾所高中就一直計劃著來一場籃球聯(lián)誼賽，經(jīng)過半個學期的商討，最后決定在暑假之前舉行，賽場就設在莫勻的學校。

    莫勻作為一中籃球隊的主力干將，帶領著他們球隊一路過關斬將，毫不意外的走到了決賽。

    而今天就是最后的決賽日，恰好是周六。

    周六只上半天課。吳肖卻連最后一節(jié)自習課都等不及，拎起書包就從后門跑出了教室。

    賽場上熱火朝天，隔老遠就聽見啦啦隊激動的吶喊助威聲。

    吳肖把書包反過來背在胸前，一瘸一拐的擠進觀賽區(qū)，他個子小，混在一群高中生堆里，幾次險些被情緒激昂的學生觀眾給撞出去，好不容易才從外圍擠到了前面，已是擠出了滿身的汗。

    汗水順著黑藍色的校服短褲淌下來，滲進傷口里，跟撒了鹽似的，疼的吳肖直想呲牙咧嘴。不過他現(xiàn)在顧不上那點傷口，努力踮起腳越過前排的啦啦隊朝場上望去。

    因為一點小意外，吳肖到的晚了一些，此時比賽已經(jīng)快要接近尾聲，一中暫時領先兩分，但到了這時也才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球場上穿著一中和三中隊服的隊員們呼嘯來去正打的一派激烈，吳肖基本沒用第二眼就找到了莫勻疾風般的身影。

    因為不用看，他的莫哥也是最帥的，帶球過人隨便一個假動作都能看的場下小姑娘嗷嗷直叫。周圍此起彼伏的呼聲里幾乎都是莫勻的名字。

    到了勝負的最后關頭，三中隊員誓要奪回分數(shù)的斗志也燃到了最高，一名身材似熊的隊員搶到球后，一路狂奔到籃下，霍地跳起。

    一個身影跟緊其后，也跳了起來。

    “啪”的一聲，球從籃筐上方飛了出去，準確無誤的飛入了一中隊員的手中。

    吳肖熱血沸騰的跳起來，只是還沒等他張開嘴叫好，就被周遭瘋狂的尖叫聲給壓了回去。

    “啊啊啊——莫勻！莫勻！”

    “莫勻帥斃了！”

    “蓋的漂亮！我愛死你了莫勻！”

    “莫勻，你就是我男神！我要嫁給你！”

    “······”吳肖狠狠抽了下嘴角，高中部的女同學都這么大膽奔放的嗎？

    老師呢？教導主任呢？都沒有人管管嗎？

    莫勻在場上應該也聽到了吧，難怪平時在家前面小廣場跟人打球一直都懶洋洋的一個人，這會兒子卻打的這么風sao，跑起來跟不要命似的！

    我呸！

    吳肖往四周掃了一圈，在首次直觀的意識到青春洋溢的高中女生與他們學校那些看去皺巴巴的初中小女孩之間的差異后，原本高漲的心情頓時一落千丈，一肚子酸水直往嗓子眼兒里頂。

    莫勻平時耳提面命不準他跟女生走的太近，結(jié)果呢，莫勻自己倒好。他來看個比賽，都能參觀到一場集體表白。

    回去之后他一定要跟莫叔好好告一狀！

    莫勻在學校這樣，還怎么考大學？

    接下來在三中的一番垂死掙扎里，以莫勻投了個三分結(jié)束了比賽，最后一中領先五分贏得了這場決賽的冠軍。

    莫勻一邊朝觀賽區(qū)張望，十分敷衍的跟隊員們依次擊了個掌。

    “你到處找什么呢，比賽贏了還這么心不在焉的板著個臉，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輸了呢！”隊友朝他胳膊上拍了他一巴掌。

    莫勻撩起球衣擦了把汗，毫不意外的又引起周圍一輪尖叫。

    “找人?！?/br>
    “誰啊？沒聽說你啥時候找了女朋友啊?！?/br>
    莫勻沒理他，他已經(jīng)看到要找的人了。

    雖然前幾天說起今天決賽時，吳肖沒說會來看他比賽，但他知道，吳肖就算翹課也一定會來。

    比賽贏了都沒露個笑臉的莫勻，對上吳肖的視線之后，立馬揚起嘴角，丟下隊友就朝場下跑來。

    吳肖心里十分不爽，他覺得莫勻就是故意的，就跟他去動物園看到的開屏的公孔雀一個德行，你看，莫勻一笑，周圍跟著就失控了。

    他冷眼看著莫勻沒跑兩步就被拿著礦泉水的啦啦隊給圍了住，低頭拉開了掛在胸前的書包。

    “讓讓，讓讓······”吳肖一瘸一拐的拿著一瓶綠茶擠過去。

    被擠到一邊的女生們紛紛轉(zhuǎn)頭。

    “這誰??？”

    “好像是個小孩兒？穿的是初中的校服吧？”

    “長得還挺可愛的，來找誰的？”

    “沒見過······”

    “喂，小孩兒，你要找哪位jiejie??？”

    “反正不找你?！眳切つ坎恍币暤臄D過去，氣勢洶洶將手里的綠茶推出去，正推開了遞到莫勻跟前的兩瓶礦泉水。

    “喝水?！眳切さ?。

    “原來是找莫勻的??！”

    “莫勻，這是你弟弟嗎？長得真漂亮?。　?/br>
    莫勻沒理會，長臂一伸就將吳肖從女生堆里給攬了過去，直接半摟半拖的帶著吳肖繞去了一旁。

    “地方那么多，你怎么扎女生堆里去了。”莫勻這才拿過吳肖手里的綠茶，就著這個姿勢擰開蓋子一氣喝了半瓶。

    吳肖一臉嫌棄的推了推莫勻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沒推動。

    “一身的汗，別蹭我身上！”

    莫勻故意撩起汗噠噠的球衣往他臉上抹了一把，“你晚上掛我身上，黏我一身汗我都沒嫌你，你倒嫌起我來了?！?/br>
    身后又開始嗷嗷直叫了。

    吳肖氣急敗壞的將球衣給莫勻扯下去，“sao起來沒完了，你咋不直接繞球場果奔一圈呢！”

    莫勻斜眼瞅了過來。

    “看什么看！我都不知道你在學校里這么不正經(jīng)，回去我非得跟莫叔說說，讓莫叔使勁揍你一頓！”

    “我怎么不正······”莫勻忽然停下腳，彎下身去，“你腿怎么弄的？！”

    吳肖本來都忘了，被莫勻這么一嗓子吼得，立馬又疼了起來。

    嘴一癟，就開始抻著傷腿抱怨，“還不是你們學校門衛(wèi)管的嚴，死活不讓我進來，我在外面轉(zhuǎn)了一大圈才找著地方翻墻爬了進來，結(jié)果還摔了一下，把膝蓋磕破了。流了好多血，可疼死我了······”

    其實也沒流多少血，就是擦破了一層皮，周圍有點腫了起來。

    吳肖打小就這樣，一點小傷到了莫勻跟前也要搞的跟挨了致命一刀似的，更何況這會兒正心氣不順。

    莫勻抬手就朝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又氣又心疼。

    “疼死了還跑這兒來看比賽，不趕緊去包一下！我要是看不見你是不是就準備拖著這條斷腿兒回家??！”

    吳肖反咬一口，“你眼睛不好使啊，這么大一個窟窿都看不見？”

    莫勻抬起頭，“你再跟我犟？！”

    吳肖立馬慫了，縮起脖子底氣不足的哼了一聲。

    “我先帶你去我們學校醫(yī)務室包一下?！蹦獎蛑逼鹕?，把沒喝完的綠茶一口氣喝光，空瓶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然后又將吳肖胸前的書包拽下來掛到自己胸前，蹲下身，“上來。”

    吳肖毫不猶豫的撲上去，等莫勻背著他站起來，才忽然想起來問：“你們一會兒不是還要頒獎嗎，你能直接走？”

    “說一聲就成了?！蹦獎蛘f著沖還在場上的隊友打了個手勢。

    吳肖耳朵尖，偏頭朝場上看了一眼，“你隊友說讓你去領獎呢，要不一會兒頒完獎再去吧?！?/br>
    莫勻沒理，穩(wěn)穩(wěn)的背著吳肖快步出了cao場。

    吳肖包好傷口后，莫勻也跟老師打完招呼回來了。還將他停在學校外面墻根兒底下的自行車也騎了過來。

    “你的車呢？”吳肖問。

    “先扔學校，騎你的回去?！蹦獎蚩缟宪嚕牧伺暮笞?，“上來坐好?！?/br>
    吳肖聽話的坐上去。

    風有點熱，抓著球衣的手不停的冒汗，車子顛一下滑溜溜的布料就會從手里掉出去。吳肖干脆兩只手圈住了莫勻的腰。

    莫勻：“熱死了，別貼我背上?！?/br>
    吳肖沒松手，身子往后讓開一些，“你騎得太快了，我怕掉下去，再把另一條腿摔斷了······”

    莫勻嘖了一聲，“擦破點皮兒而已，哪里就斷了。”

    吳肖一下就不高興了，幾乎立刻松了手，屁股也跟著往后挪。

    莫勻扭頭瞥了一眼，“你亂動什么。”

    吳肖摳住屁股下面的車座，悶聲道：“不是你嫌我貼著你熱嗎，我離你遠點?！?/br>
    莫勻：“······”

    他放慢車速，回手將吳肖的胳膊拽起來搭回自己腰上，“也沒讓你坐那么遠，你怎么不直接坐地上去。”

    吳肖不說話，又把手抽了回去。

    莫勻：“······我打球跑出了一身汗，怕蹭你身上，你倒是會跟我耍小性子?！?/br>
    吳肖哼了一聲。

    莫勻：“前面有賣雪糕的，你吃雪糕嗎？”

    吳肖咽了口唾沫。

    莫勻：“不吃就算了，空腹吃雪糕也不好，我先送你回家?！?/br>
    吳肖眼巴巴的看著商店門口的冰柜從眼前一晃而過，漸行漸遠，莫勻真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委屈的傷口又開始疼了。

    癟嘴道：“我不回家?！?/br>
    “不回家要干嘛去？”

    “我媽看到我的腿肯定要問，讓她知道我逃課去看你打球，估計得揍我。”

    “那就去我家吧，回頭我給肖姨打電話說一聲，你先跟我住兩天?！?/br>
    吳肖這才不情不愿的“嗯”了一聲。

    手指壓在屁股底下有點硌的疼，吳肖看看專心騎車的莫勻，悄悄松開車座，重新抓住了被風吹鼓起來的球衣衣角。

    車子猛地加速，吳肖被慣性甩的向后仰去，兩手條件反射的伸出去，抱緊了莫勻的腰。

    莫勻在他坐回去之前，按住了他的手，“好好抓著，別掉下去了?！?/br>
    汗味兒還有洗衣液的香味熱乎乎的撲入鼻腔，并不難聞，反而讓人心情愉快。吳肖沒有再把手抽回去，哼了一聲，將臉貼在了莫勻的背上。

    到家后，兩個人都流了一身的汗。莫勻先進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出來，一眼沒看見吳肖人，進了臥室就看到吳肖已經(jīng)打開桌上的小座扇，人四仰八叉的攤在了他床上。

    莫勻過去拍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沖個澡再往我床上躺，汗都蹭床單上了！”

    吳肖懶洋洋的皺眉，“又熱又困，等會兒再洗不行嗎？”

    莫勻看他那樣兒也是拽不起來，想著床單本來也準備換了，只嘖了一聲，從抽屜里拿出一盒奶油夾心餅干扔吳肖懷里。

    “我媽估計還要一會兒才回來，你先吃點餅干墊墊肚子，等我媽回來再吃飯?！?/br>
    “居然還有餅干！”吳肖立馬眉開眼笑的翻了個身兒，直接趴床上撕開了餅干盒子，先吃了一塊，才心滿意足的道：“這個餅干真好吃！你說是莫叔出差的時候買回來的，我還尋思著咱們這兒應該也有賣的，結(jié)果找了好多家也沒買到。莫叔最近又出差了？”

    “嗯，昨天我爸剛又帶回來的，知道你愛吃，專門給你留著呢。”

    吳肖咬著餅干翻回去，嘟噥道：“上回你給我的我都沒舍得一次吃完，早知道還有我就不省著吃了?！?/br>
    莫勻嚇了一跳，“那不是兩個月前了嗎，留到現(xiàn)在還能吃？”

    “早吃完了！我一天吃兩塊，一個星期就吃沒了?！?/br>
    莫勻哭笑不得，“不用省著吃，想吃了就跟我說，下回讓我爸多帶點?！?/br>
    “那多不好意思啊。”

    “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啊，說著不好意思的人還一直往嘴里塞？”

    吳肖嘿嘿的笑，又吃了一塊之后就不再吃了，把剩下的放回桌上?！斑@回就先少吃兩塊，留著肚子一會兒還要吃飯?！?/br>
    “我先去沖一下?！蹦獎蛎摿松砩系那蛞?，又從衣櫥里翻出一條換穿的短褲，出門前回頭指指床頭的小風扇，“你要是睡覺，就轉(zhuǎn)一下風扇，別對著腦門兒吹?！?/br>
    “知道了！比我媽還能cao心······”吳肖翻身把腦袋扎進枕頭里，聽著腳步聲出了臥室才露出眼睛來看了看。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贏了球賽，他總覺得今天莫勻心情特別好。平時他一耍性子莫勻肯定要橫眉豎目把他懟老實了，今天居然屢屢輕易的放過了他，甚至還有些縱容他的意思？

    就是從上了高中，莫勻就不肯跟他一塊洗澡了，有點煩人。

    他扯起短袖聞了聞，一股子汗味兒。其實他也想沖個涼，但現(xiàn)在跟進去的話肯定會被莫勻罵出來。

    吳肖悶悶的哼了一聲，干脆躺著裝死，等莫勻出來熏死他拉倒。

    快要睡著的時候，莫勻回來了。

    吳肖閉著眼沒動，聽見莫勻走到了床邊。頭頂?shù)娘L小了一些，估計是莫勻轉(zhuǎn)開了風扇。又過了一會兒，響起了手機按鍵的聲音。

    吳肖吸了吸鼻子，忽然聞著沐浴乳的香味兒更濃了一些，莫勻的呼吸聲也似乎一點一點清晰起來。吳肖本想睜開眼睛看看，卻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忍住了沒動。

    莫勻靠過來應該是聞到了他身上的汗味兒，要叫他起來洗澡了，他心里盤算著等莫勻再靠近一點就突然睜開眼大叫一聲，把莫勻嚇一大跳。

    這個想法還在腦子里盤旋，忽覺什么柔軟的在唇上一貼，又濕濕的一舔。

    吳肖第一反應以為是自己嘴上沾了餅干渣子，莫勻幫他用手抹了去，可那觸感和熱度分明不是手指。

    莫勻居然親了他？不不，是舔了他？

    ?。?！

    莫勻怎么這么饞！

    吳肖直覺此時應該繼續(xù)裝睡，然而在莫勻的嘴唇離開的瞬間，眼皮就不聽使喚的彈了開。

    吳肖眼睛睜得溜圓兒，脫口問道：“你干嘛呢？”

    窗外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吳肖沒看到莫勻臉上一閃而過的情緒，等眼睛適應了光線，就被莫勻揪住頭發(fā)將腦袋拽到了一旁。

    莫勻另一只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本漫畫，面不改色道：“你口水把我書都給泡爛了！”

    “······哦?！鳖^皮被拽的有點發(fā)麻，吳肖抬手搓了兩把，鬼使神差的又翻了個身兒滾進了床里側(cè)。

    哪來的口水？他根本就沒睡著好嗎······

    他應該理直氣壯的跳起來反駁的，可心跳莫名其妙的有些壓不住，房間里反而寂靜下來，連窗外的蟬鳴都聽不見了。

    或者他應該生氣莫勻倒打一耙冤枉他，可是分明做了虧心事的不是自己，他卻心虛的大氣兒都不敢出一個，掀開被子將腦袋蒙了進去。

    莫勻：“大熱天你捂痱子嗎？”

    熱，非常熱，熱的人透不上氣兒來。吳肖覺得自己的腦袋可能悶熟了，臉上燒的厲害。堅持裝死到底也不肯從被子里鉆出來。

    莫勻似乎出了門。

    吳肖模模糊糊的聽見莫勻跟誰說話的聲音傳進來，這才扒開被子使勁喘勻了一口氣。眼睛里蒙了一層濕濕的霧氣，卻亮的嚇人。

    “媽？”莫勻看到廚房里站著的人影，怔了一下，“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楊嵐打開冰箱，冰箱門擋住了臉，道：“剛進門······你沒睡午覺嗎？”

    莫勻繞到旁邊倒了一杯涼白開，仰頭喝了幾口。

    “沒睡，吳肖也來了，在我屋睡著呢?！?/br>
    楊嵐微不可查的頓了一下，關上冰箱門，拿著兩個西紅柿轉(zhuǎn)身快步走到洗碗池前，“吳肖也在啊·····我差點忘了今天周六，你們還沒吃飯吧？我買了菜，馬上就做······”

    “不著急，天氣熱，你先歇一會兒再做吧。反正吳肖還睡著?！?/br>
    楊嵐擰開水龍頭，水聲嘩嘩的響起來，大概是沒聽見莫勻說了什么，沒再說話。

    莫勻也沒在意，喝完水把杯子放下就回了臥室。

    西紅柿從手里掉了出去。楊嵐怔怔的伸著手，沒有去撿。

    六月天，自來水澆在手上，卻涼的人心底發(fā)寒，手指控制不住的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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