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但在這些或尊敬或虔誠的目光里,唯有孟如意的眼睛是冷的,因?yàn)檫@隊人里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年輕冷漠的男人,正是殺他父親的無定仙門懲戒者,單封。 此人雖是殺她父親的人,但她卻什么都不能做,因?yàn)閱畏馐菓徒湔撸瑧徒湔咭彩锹犃钚惺?,殺人也是合法合?guī)的,且是她父親走火入魔傷人在先,因此她無法去指責(zé),去報仇。 所以,她將自己隱入陰影,極力控制著自己。 寧折因貼著她的身體,能夠十分清晰的感覺到她的清情緒,于是又看了無定山那幾個弟子一眼,見他們一個個看起來倒是精神抖擻,但腳步卻虛浮,可見根基還不深厚,倒是最前面的一個人,有些修為,但殺氣極重。 甚至,那人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存在,有意無意的向布袋方向看了一眼。 孟如意明明躲起來了,她以為單封是看不見她的,沒想到單封竟然直接走到她面前,禮貌的叫了一聲:“如意姑娘?!?/br> 她并不想與此人有瓜葛,可偏偏這三年來,這人卻是陰魂不散,常去她家送些吃和用的東西,每次不進(jìn)門不多言,只把東西放在門口,然后默默離開。 也就是他這樣的行動,讓她覺得父親的死一定另有原因,他一定是心中有愧,才會想著要補(bǔ)償。 只是,無論他抱著何種目的,對于這個親手殺了她父親的男人,她都沒有半分的好感,有的只是疏離。 “仙長。”她冷淡的應(yīng)了一聲。 單封見她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主動說道:“這么多東西,我送你回去吧?!?/br> 她搖了搖頭:“多謝仙長,這些東西我還背的動,就不勞仙長了,告辭?!?/br> 這樣的直接的當(dāng)著眾人面的拒絕,單封竟然神色未變,可見心性也是沉穩(wěn)。 “等一下?!眴畏饨凶∷?,然后指了指她腰間的布袋:“如意姑娘,這布袋里裝的可是異獸?” “是,我昨日荒山上撿了一頭小蛟,怎么,仙長要我上繳么?”孟如意不客氣的問道。 單封依沉住氣:“單某并無此意,只是異獸也分善惡,譬如蛟類,喜食人精血,善興風(fēng)作浪,還請如意姑娘小心些?!?/br> “多謝仙長提點(diǎn),告辭。”孟如意不想與他多言,說完直接離開。 回到家中,她將傲雪給的吃的給了弟弟,又將買的過年的東西收拾妥當(dāng),最后才回到房中關(guān)上門將寧折放出來喂食。 “乖,吃一口,很好吃的,里脊rou,好東西,你吃了就會長的黑黑胖胖,我相公本可就靠你了?!彼龑⑶兴榈膔ou用筷子夾了喂到寧折的嘴邊。 寧折看著這毫無食欲的rou塊,雖他是rou食中的王者,但平日也是珍饈玉露,怎么會對這未經(jīng)處理的生rou感興趣。 而且,她心心念念的要將他養(yǎng)好了賣錢招一個相公的想法,這種被當(dāng)做商品的感覺,也讓他十分不爽。 孟如意耐心的喂了好幾次,見他就是不開口,心中疑惑:“奇怪,為什么不吃呢,獸經(jīng)上說蛟是吃rou的啊。” 不行,這樣下去可是養(yǎng)不肥的,養(yǎng)不肥就賣不了好價錢。 她想了想,回憶起單封說過,蛟以人的精血為食,莫不是它要喝血才行。但這樣一來,很可能會將它引入惡途,還是放棄吧。 于是,她不再好聲好氣的求他吃東西,而是直接捏開了他的嘴,將那鮮美的rou強(qiáng)喂進(jìn)他口中。 他猝不及防,只能生生吞下。 “這才乖嘛?!彼凉M意的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后又喂了一塊過去。 這次他有了準(zhǔn)備,說什么都不肯張嘴,被她捏的急了,竟脫口而出一句:“住手?!?/br> 這兩個說出后,他只覺渾身輕松,以為自己的禁制解除了,當(dāng)即要化巨龍騰空離去。 可他剛直立起身體卻又重重摔倒在桌上,竟是元丹處的靈力依舊被禁制的,他如今,竟只是解了話語的禁制而已。 而孟如意,見到他說話的樣子后,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隨即又羞又怒:“你……你竟然是有神識的?!?/br> 第6章 孟如意萬萬沒想到,自己走路揣著、睡覺摟著、洗澡沒防著的黑蛟,竟然是有神識的,想她雖然平時生活不拘小節(jié),但畢竟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當(dāng)即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雖她羞憤難當(dāng),但理智還在,想著他既然有神識,那么靈力估計也是恢復(fù)了,若是如此,恐會威脅到自己和家人的生命,當(dāng)即果斷的用符咒封住門窗,又用匕首橫在身前防備。 寧折冷漠的看著她的舉動:“本君自然是有神識的,你快點(diǎn)把束縛印解開,本君還能饒你一命?!?/br> 孟如意氣的全身發(fā)抖:“無恥?!?/br> 他冷笑一聲:“你說誰無恥?” “你無恥?!泵先缫獾氖志o攥著衣裙:“你既有神識,卻偏偏不言語,占我便宜,不是無恥是什么?” 他擰著眉,嘴角一抹怒意:“本君占你便宜?本君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任你這粗鄙女子來回?fù)芘阕屑?xì)想想,究竟是誰占誰便宜?!?/br> 從昨天到現(xiàn)在,揣他入懷是她,當(dāng)著他面洗澡是她,強(qiáng)摟了他睡覺也是她。不僅如此,她……她還為了辨他雌雄做出那等下流之事,現(xiàn)在竟血口噴人說是他占她便宜。 這鍋,他絕對不背。 “你……”孟如意氣結(jié),但也無話反駁,因?yàn)槟切┦碌拇_是她做的。 尤其是她還撥弄了他那物,且聽他現(xiàn)在說話的聲音雖還有少年感,但也是成年男子,這……這可真是太丟臉了。 “你現(xiàn)在立刻解了那束縛印,本君或許可以既往不咎。”他冷聲道。 可他這話語,卻讓孟如意抓到了重點(diǎn),那就是如果她不解束縛印,他就沒辦法離開。 現(xiàn)在的他,還是無法逃脫她的手掌心,否則以一條有神智的蛟的能力,絕對可以立刻對她進(jìn)行攻擊,但是,他并沒有。 “所以,如果我不解你的束縛印,你就不能離開對不對?”她狡黠一笑,胸有成竹。 他一愣,這才知道自己把弱點(diǎn)給交了出去,但嘴上卻不認(rèn)輸:“本君只是一時受困此處,你若此時放了本君,本君可以既往不咎,否則,日后必有你罪受。” 孟如意見他是真的不能離開,心里松了一口氣,不過還是唬著他:“你這條小蛟,口氣倒是不小,不好意思本姑娘雖不才,但也略通仙法,對付你這種渡劫失敗的小蛟還是綽綽有余的,你就別大言不慚了,張嘴,繼續(xù)吃,這rou我平常都舍不得吃的,不準(zhǔn)挑食?!?/br> 說著,她又夾起一塊rou往他嘴里喂去,“本君可不是蛟那種低等的族類,本君是……”他想說自己是龍,可那個龍字卻怎么也說不出來,不用想,為了不讓他暴露身份,“龍”這個字也被禁制了。 “是什么?龍么?如果是龍,那你就更得吃了,然后我就吃你龍rou喝你龍血成仙去?!彼龂樆K?,反正她不相信他是龍。 他見她不相信,想繼續(xù)解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一個字都不能說了,奇怪,言語的禁制不是已經(jīng)解了么,怎么又被禁上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又被孟如意喂了幾塊rou,好在外面她母親叫她出去,這才讓他喘了一口氣。 到了晚上,忙完家務(wù)的孟如意終于回房間,因?yàn)橹肋@頭小蛟有神識,所以她拿了一塊布罩在竹籠上,洗澡也在外間洗好了再進(jìn)來,絕不再犯之前的錯誤。 她也曾想過是不是把它放了比較好,但蛟善惡難辨,若是放了之后回來尋仇就麻煩了,不如趁現(xiàn)在她還能控制先馴養(yǎng)一番,再賣到無定山,既可換錢,又能不讓他出去危害百姓。 當(dāng)她睡下后,寧折緩緩的在籠中爬行,布并未將籠子遮嚴(yán),透過一絲縫隙,他也是能看見面前睡著的她的。 此時的她,雙目禁閉,紅唇微張,淺淺露出一點(diǎn)貝齒,一頭青絲散在身畔,襯的面容玉白。 這不經(jīng)意的一眼,卻讓他莫名的就想起昨夜她辨他雌雄時所做的事,甚至,被她揉過的地方,也有了一種奇怪的顫意。 他因年紀(jì)輕,還未到黑龍一族的繁育期,即便也知些男女之事,但身體并未實(shí)際經(jīng)歷過。 而黑龍一族若要通曉此事,要么有人引導(dǎo),要么靠自己心意達(dá)成。 昨夜孟如意辨他雌雄雖是無意之舉,卻誤打誤撞的讓他的身體蘇醒,如此才會有了本能的反應(yīng)。 他盡量的將身體貼在冰涼的竹籠上,借此讓身體好受些,更凝神盡心,不讓自己被身體本能所控制。 第二日孟如意醒來時,便看見他全身展開貼在竹籠底,一雙眼睛清明透亮,有種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可惜他雖這般禁欲,但因眼睛生的實(shí)在好看,金色的眼眸如璀璨的星辰,人對美好的東西總是忍不住去觸碰,所以他這樣警告的看著她,卻更讓她忍不住去碰他。 “拿開你的臟手?!彼_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又能說話了。 “不,我就要摸?!泵先缫獗揪鸵ニ男宰樱匀徊粫樦?。 他自然不依,于是發(fā)狠的一口咬上她的手,可惜他身體太小,嘴張開也只能咬住她一根手指,再加上束縛印的作用,他根本傷不了她,尖牙咬上去也只是像撓癢癢一般。 孟如意見他如此,也并不生氣,本就是她強(qiáng)困了他,他有些脾氣也是正常的,于是掰開他的嘴將手拿出,順便還扯了扯他的龍須,表示自己很不就在乎。 耐是他修養(yǎng)再好,也被她這番挑釁激怒,可,又能如何呢? 正思索要如何讓她解去束縛印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有鐵鏈拖動的聲音,作為冥司少君,他知道這是附近有人要死,鬼差來拘魂了,便施令召來那幾個鬼差,讓他們幫著解了他身上的束縛印。 和山神土地公他們一樣,這些鬼差也不敢?guī)退?,個個都面露難色,說辭也和山神土地他們一樣,都是不敢違背冥君的命令。 他見他們硬的不吃,只好緩了語氣:“那你們?nèi)ソo帝妃遞個口信,請她來救本君。” 誰知眾鬼差一聽更為難了:“少君有所不知,帝君帶著帝妃昨日閉關(guān)去了,怕是來不了。” 他冷笑一聲:“母妃一向不喜歡修習(xí)術(shù)法,為何要同父君閉關(guān),你們是不是在敷衍本君?” 眾鬼差無奈,冥君帝妃正年輕,此時一同閉關(guān)還能做什么,自然是孕育兒女,他們是怕傷了少君的心才隱晦的說的,誰知人家小少爺根本就聽不明白。 他見了眾人表情,心里立時轉(zhuǎn)過彎來,明白了他們話里的意思,心里也是百般滋味。 而這般滋味的原因,是因他時曾聽說,父君心疼母妃生產(chǎn)之苦,所以不愿多要子女,可如今,深愛母妃的父君卻破了諾言,恐是對他這個長子失望了吧。 如此一想,心中又難受起來,但他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 孟如意端著飯菜進(jìn)來的時候,便看見他無精打采的盤在竹籠里,眼眸低垂,似有什么傷心事。 “來,吃早飯了。”她夾了一塊炒熟的雞rou喂到他嘴邊,因昨日她見他好像不喜生rou,所以今天便做了熟的給他。 可他依舊興致缺缺,趴在籠底眼眸低垂,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此時,母親的聲音從傳來,說隔壁鄰居家的老娘剛剛?cè)ナ懒耍埶^去幫忙,她只好放下碗筷將寧折用布袋裝了系在腰間走出去。 鄰居家的老娘其實(shí)并不老,也不過五十歲的年紀(jì),只因常年不得兒子媳婦待見,所以活的十分凄慘,走了也算是解脫。 “你們說奇不奇怪,我就離開了一會兒,老娘就走了,而且我還聽到鐵鏈拖地的聲音了,估計是那時候鬼差來拘的魂?!崩先说呐謨合笨鋸埖谋葎澲?。 胖兒媳見到孟如意來了,也并未有什么好臉色,她也同其他人一樣認(rèn)為她們一家是邪魔歪道,但今日老太太走的急,辦喪事的人手不足,想著她平日里也好說話,想著不用白不用,就差人叫了一聲,沒想到一叫就來了,于是心中愈發(fā)的瞧不起。 雖她心里這樣想,但面子上還是要做足的,于是換上一副哀傷的表情:“如意,老太太走的急,讓你過來幫忙實(shí)在對不住?!?/br> 孟如意哪里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盤,但礙于母親和弟弟平日里還要和這些人相處,為了不得罪這些人,所以看破也不說破。 “嬸子節(jié)哀,都是鄰里,沒有什么對不住,要我做什么您盡管吩咐?!?/br> 胖兒媳指了指后院的菜地:“你就幫忙摘菜洗菜吧?!?/br> “好?!泵先缫庾叩胶笤和炱鹦渥勇槔淖銎鹗拢瑢幷蹌t趴在袋中悶悶不樂。 “奇怪,你今天怎么這么安靜。”她一邊摘菜一邊小聲的同他說話。 他并未回答。 她見他沒反應(yīng),心里一驚,不會死了吧,忙伸手去捏,還好,是柔軟的。 “你做什么?”他低聲喝到。 “看你是不是活著啊?!?/br> “本君是死是活關(guān)你何事。” “當(dāng)然關(guān)我的事,你要是死了,我損失可就大了,還有,不要一口一個本君的,你渡劫失敗啦,修為也散了,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所以認(rèn)真論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前輩。”她將自己的身份提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