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如意……”他眼角落下一滴傷心淚,拼命的去追,而身邊的那些碎冰好像專門和他做對似得,如最快的刀,一刀一刀的割開他的身體,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可不論怎樣拼盡全力,他就是追不上。 像是他和她之間,隔了山海,而山海不可平。 最可怕的事還是來了,凌迅壓到面前,這樣強(qiáng)大的自然力量面前,沒有任何仙力的他和孟如意想要活下來,完全不可能。 他回頭看了眼孟如意,眼中似悲似喜,就在那些能破滅一切的冰凌到達(dá)他面前的時候,他抓起一塊碎冰用力的刺向自己的喉嚨。 龍之逆鱗,藏于喉下,觸之則亡。 他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來逼迫自己在這絕境中顯真身,只有這樣他才能救下她。 冰冷的冰刃刺進(jìn)火熱的血中那一刻,冰河上騰起一頭巨大的黑龍,它橫臥冰河之上,用血rou之軀攔下那龐大的絞殺之陣,讓下游終于平安。 可惜,他雖強(qiáng)行現(xiàn)出真身,但畢竟在這神秘又強(qiáng)大的結(jié)界中,他無法展現(xiàn)真正的實力,那些被他攔下的冰凌被賦予了魔法的刀刃一般,將它的身軀一層層的割開,瞬間,清澈的冰河被染成了血紅,空氣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呆呆坐在碎冰上的孟如意,終于感覺到了什么,她回過頭向那血腥味飄來的方向看去,模糊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堵黑色的城墻將河水?dāng)r腰截斷,。 可她只看了一眼,便又渾渾噩噩的恢復(fù)成原來的模樣,繼續(xù)向前飄去。等她到了他認(rèn)為的安全距離,他才騰空飛起,搶在凌陣到達(dá)之前將她銜在口中飛落岸邊。 剛一落地,他就再也支撐不住倒地,喉嚨處不斷冒出的血讓他說不出一個字,他只能拉住她,欣喜的看著她,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告訴她,別怕,他在這里。 她也終于感覺到有人存在,反握住他的手,眼中有著失而復(fù)得的淚:“單封,你還活著,真好?!?/br> 他身體一僵,眼中的光彩漸漸消失,她為什么會認(rèn)為他是單封?又為什么為單封哭泣? 但她接下來的一句更讓他不敢相信,她說:“你上次問我,我有沒有可能喜歡你,哪怕一點點,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我會,我會喜歡你?!?/br> 那句話,是單封自殺前的最后一句話。 那句話,他藏了四年,終于在死前的那一刻問了出來。 可是,他沒等到答案。 而她,現(xiàn)在這樣回答,究竟是真的心甘情愿,還是為了安撫亡靈,又或者是其他…… 可不管是哪一種,都讓此時的寧折,萬箭穿心。 寒寂循著血腥味找到他們的時候,兩人都已經(jīng)陷入昏迷,檢查一番后,發(fā)現(xiàn)孟如意沒有收到什么傷害,而寧折,生折了自己的逆鱗導(dǎo)致血流不止,高燒不退。 但即便這種情況下,他還是擋在孟如意身邊,擋在寒風(fēng)刮來的那個方向。 老應(yīng)龍不久后也趕到,老應(yīng)龍見狀搖頭嘆息一聲:“才七百歲的孩子,何苦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br> 他說完長嘯一聲,渾厚威嚴(yán)的龍吟聲回蕩在天際,大地晃了幾晃后,天空終于裂開一道口子,他們立刻帶著二人飛了出去。 孟如意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回到了天元門的住處,那冷冰冰的少女見她醒了,立刻通知了紅霄寒寂。 兩人匆匆趕來,紅霄詳細(xì)診斷后確定她是沒事了,而寒寂則站在一邊安靜的看著,眼中有著意味不明的神色。 “寒掌門,謝謝你救了我。”她依稀記得自己迷迷糊糊間見到的是寒寂抱著自己的。 寒寂沒有回答,只是說道:“你好好修養(yǎng)吧。” 紅霄因為沒有進(jìn)去那神秘的結(jié)界,所以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見孟如意此時感謝寒寂,便也以為是寒寂救了孟如意和寧折。 “是啊,你可得好好修煉來感謝寒掌門,當(dāng)時你掉下去的時候,他可是奮不顧身的也跟著跳下去的?!奔t霄激勵道。 孟如意感激的笑了笑,她再次看向寒寂,漸漸的又將他的眼睛與單封的重合在一起。 ————冥司,少元殿。 冥司帝妃玉煙正抹著眼淚看著床上昏迷的兒子,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聰明可愛又懂事的孩子,會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冥司帝君寧無此刻也沉著臉走了進(jìn)來對妻子道:“你先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br> 玉煙搖了搖頭:“他怎么會去折自己逆鱗的,他怎么這么傻。” 寧無回道:“不,這正是他聰明的地方,如果當(dāng)時他沒有當(dāng)機(jī)立斷,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可能只是他的軀殼了?!?/br> 當(dāng)房間里就剩下父子兩人后,年輕的帝王化身為龍,口吐一顆金色的靈珠懸于愛子之上,靈珠散發(fā)著淡金色的光芒籠罩住床上昏迷的人,那是最純厚的仙力。 約莫半個時辰后,寧無才收回龍珠,寧折的臉上也終于有了顏色,他長長的睫毛輕輕的抖動一陣,終于睜開了冷若冰河的眼睛。 “她還活著么?”這是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但因為喉嚨受傷,即便醫(yī)治了,但聽起來還是有些沙啞。 坐在床邊凳子上的年輕帝王長腿一疊,眼中恨鐵不成鋼:“死了?!?/br> 第40章 從仙?;貋砗螅先缫庥中摒B(yǎng)了半個月才完全好了,那把她從仙冢里□□的劍,她取名叫傷心劍。 一方面是她覺得劍上的那滴藍(lán)色的斑紋像是傷心淚,另一方面的意思是,她希望敵人看見這把劍最后的結(jié)局都是傷心,傷心不該來招惹她的。 雖然大家都覺得這名字古怪,但她其實挺滿意的。 但問了紅霄和寒寂,他們誰都不知道這把劍之前屬于誰,為什么她□□后就進(jìn)了那可怕的結(jié)界,為什么天帝消除不了這把劍的業(yè)力,種種疑惑都沒有答案。 但老應(yīng)龍說了,仙器只要被拔出,就證明這把劍認(rèn)了此人為主,便是會聽從追隨主人的,所以現(xiàn)在開始,她就是這把傷心劍的真正主人了。 又過了半個月,寧折也從冥司回來了,以前一身白衣的他,如今卻換成了暗金曼陀羅花紋的玄衣,且明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月芳菲時,他卻還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尤其是領(lǐng)口處,衣襟交疊,一直遮到了下巴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人多么的正人君子,竟是連脖子都不愿露的。 這日午飯時,弟子們都擠到各院飯?zhí)贸燥?,天云門的飯?zhí)靡还灿形逄?,可能因為是封宋督造的原因,所以天云門里或多或少還有些無定仙門的影子,五座飯?zhí)镁褪菍?yīng)了無定仙門的五座峰。 孟如意和其他幾個相熟的弟子去了平日常去的飯?zhí)?,忽然見外面圍了一圈人,走進(jìn)去一看,平日里擠來擠去,坐的滿滿的飯?zhí)?,現(xiàn)在竟然破天荒的空了一塊。 而空的那個地方,端坐著一個暗金玄衣的男人,修長的手指正拿著筷子夾了飯菜送進(jìn)嘴中,緩緩咀嚼,慢慢咽下。 “你們怎么都不坐過去啊?!蓖械牡茏訂枃^的人。 “那可是冥司少君,你……你敢過去坐?”有人反問道。 “你是說少君來咱們大飯?zhí)贸燥埩??為什么呢,仙神也是需要吃飯的么??/br> “誰知道呢?” 孟如意站在門口看著寧折的背影,不由的就想起來自己在冰河上模模糊糊看見的那堵黑色的墻,不過,那都是幻境,做不得真的。 只是,為什么今日見他,總覺得他哪里有些奇怪呢? 她正疑惑著,就看見寧折放下碗筷,拿了帕子擦了擦手,然后起身向門口走來。 他如今看來,面色有些蒼白,以前只是冷峻了些,現(xiàn)在是又冷又白,而他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走過。 她第一反應(yīng)是,他在生氣。 他以前生氣的時候就是這樣,故意從你面前走過,但是不看你,不同你說話,冷颼颼的,像要將你凍死一般。 猶記得第一次他生氣,是昊源和靳春秋子為守那個想復(fù)活的魔主自殺后,他打算以冥司的手段審問摘星樓和其他弟子,那時候正好靈犀來看她,就被他懷疑是靈犀來打探消息的。 她當(dāng)然不會懷疑好友,甚至因為他對靈犀的態(tài)度,還與他吵了一架。 可是當(dāng)夜,靈犀就和容侯一起消失了,原來靈犀真的是來打探消息的,這讓寧折氣了好幾天,最后還是她賠禮道歉一頓好言外加百般順從才讓他消氣的。 事到如今,她依舊不明白為什么靈犀容侯要走,如今他們又是在哪里?她最后到底有沒有懷孕,有沒有生下孩子? 現(xiàn)在的寧折,就和當(dāng)初的他一模一樣,不,現(xiàn)在還要更甚,是誰惹他又生氣了?還是,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 寧折從她身邊走過,雖然是目斜視,但他還是能看見她,他看見她和大家有說有笑的走在一起,無傷無痛的,倒是好的很。 而他,坐在這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可知道,他也是不愿來引起大家圍觀的,但若他不來,便見不到她。 那日被父君救過來后,他問父君她還活著么,結(jié)果父君說她死了。 那一刻的感覺,他到現(xiàn)在都還無法形容,就好像心被生生掏了出去,卻又感覺不到疼疼,他想,自己對她果然是沒什么感覺的,幻境里那樣拼了命救她,不過是看著她是阿元的生母的份上。 后來父君又說是騙他的,他依舊沒什么反應(yīng),直到阿元被送過來,將一顆糖喂進(jìn)他嘴里,他才發(fā)現(xiàn),那顆糖,是有些甜的。 修養(yǎng)之后,母妃和jiejie都勸他不要去天元山了,但他還是堅持來了,做事總要有始有終,一個無定仙門已經(jīng)讓冥司落了口舌,如今天元門他是不會輕易退縮的,他告訴自己,這都是為了冥司顏面。 只是,每每一想起她明明躺在他懷里,卻說著對單封的告白的話,他就覺得心臟上的那根刺又深了一分。 以前青黛告訴他單封和孟如意私下有意的時候,他還以為只是單封的一廂情愿,且自己身份尊貴,樣貌也勝過單封,孟如意又不是有眼無珠的,怎么會選擇單封,可沒想到后來兩人竟然在同一天逃了,他方知青黛說的果然沒錯。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但青黛告訴他,你貴為冥司少君都能喜歡上一個凡人女子,那為什么孟如意就不能舍了你去喜歡單封,說到底,都是選擇最愛的那一個罷了。 后來,幻境中果然聽她說她喜歡單封,那他呢,被她撩撥引誘吃干抹凈的他又算什么? 他承認(rèn),第一次那晚的確是有藥的作用,但是如果沒有之前她的表白,她的親吻,他又怎么會輕而易舉的投降。 更奇怪的是,他去查了單封的生死錄,可生錄和死錄上都沒有見到他的名字,所以,這個人不是凡人,要么妖邪,要么神靈。 但其實妖邪神靈的生死在冥司也是可查的,但只有冥帝和十司有這個權(quán)力,且那生死錄放在生死陣中,冥司律法嚴(yán)苛,他雖貴為少君,但也不能隨意去查看,否則也要受重刑。 可是,若單封還活著,他為什么不來看他喜歡的孟如意,還是,他已經(jīng)來了? 因為孟如意修養(yǎng)了一些時日,所以在帶法器修煉方面就比別人慢一些,再者她的傷心劍又比較特別,所以紅霄找來寒寂和寧折一起來研究怎么教她和法器合二為一。孟如意聽了安排提前來到后山的瀑布下,此時寒寂和紅霄還沒有到,只有寧折背著手站在瀑布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聽見后面有聲音傳來,他才轉(zhuǎn)過身。 “怎么就你一個人啊?!彼龁柕?,然后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他看出她的防備,于是伸了手:“你的劍,我看看?!?/br> 那日被救出幻境后,他就直接被冥司的人接走,所以直到今天,他也沒見過這把讓他知道自己被戴了綠帽子的劍。 她聽他聲音有些低啞,猶豫了一下,還是拔下頭上的簪子,輕輕一晃,那白色的蘭花簪子就變成了一把帶鞘的長劍。 原本,她拔劍的時候這劍是沒有鞘的,可后來醒來后,劍和鞘都隨心而出,并且,這把劍入鞘后,只有她能□□,平日里相熟的弟子沒有一個能□□,可見是個極認(rèn)主的。 她將劍拔出后遞了過去,他接過仔細(xì)的看了看,那滴淡藍(lán)的淚痕烙在劍身上,渾然一體,沒有任何被鑄造的痕跡,像是它剛從鍛造爐中取出時,一滴淚正好落了上去,所以才這樣的嚴(yán)絲合縫。 他凝了心神想去感知,但眼前只有霧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見,看來是有人將此劍的記憶封住了,而且那人的能力在他之上,所以他解不開。 同時,在來天元山之前,他也問過祖父有沒有見過劍身帶淚滴的劍,但活了十幾萬年的祖父竟表示從未見過。 難道,這把劍沒有怎么在三界內(nèi)出現(xiàn)過?所以才無人識?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沒什么?!彼麑€給她。 她收了劍,裝作無意道:“為什么最近都沒有將阿元帶來?!?/br> 他瞧了眼水中自己和她的倒影:“我高興就帶,不高興就不帶?!?/br> “那如果你一直不高興呢?”她其實應(yīng)該問,那你什么時候高興這樣的話的,這下好了,主動權(quán)又被他拿走了。 果然,他撣了撣身上的水珠:“我若一直不高興,你就一直別想見?!?/br> “可我是他母親?!?/br> “腳踏兩條船的女人不配成為母親?!?/br> “我什么時候腳踏兩條船了,我除了你這個混蛋我還踏誰了?!彼K于忍不住頂嘴,自從阿元被他搶走后,她一直都很隱忍,即便被他無禮拽入紫藤花林,被他折斷白玉簪,被他留在少元殿欺負(fù),可她都在忍耐,沒想到他今天竟然向她頭上潑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