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困獸
書迷正在閱讀:出西域記、愛豆什么的再也不當了、誰說姐弟戀不靠譜?、盛嫁無雙:神醫(yī)王爺不良妃、我的道侶瘋了、全能妖孽學生、鬼祟、雙面總裁寵妻如寶、[東宮同人結(jié)局續(xù)寫]相思相見知何日、我不想當妖皇的日子
宋府位于東城區(qū)南渡橋后邊一條巷子的最里邊,宅子后邊是幾座小山,前邊是一條小河,環(huán)境十分清幽,此時由于下人們都被龔夫人辭退了,里外靜悄悄的,更顯幽靜。 紅蓮將大廳的燈點起,扶宋棠在上座坐好,便到廚房煮藥煮水去了。 劉義和鳳祥恭敬地站在宋棠面前,等候宋棠的吩咐。 宋棠讓他們坐下,說:“兩位都是我阿爹的得力手下,也是夫人和我非常欣賞的人,所以我們決定留下你們,望兩位日后也依然能盡心盡力做好本分之事。” 兩人趕忙拱手表示愿意跟隨她,聽從她差遣。 宋棠點點頭,說:“那日后就有勞兩位了?!?/br> 她看了看外頭的天色,說:“明日一早我們要去見張公公,今晚你們都早些歇下吧?!?/br> 兩人點頭,退了下去。 宋棠看向大廳的四周以及大廳外面的花園。 這就是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家,陳設(shè)基本沒變,但是往日的熱鬧不見了,親人的笑臉也不見了,只聽見花園外低低的蟲鳴聲。 宋棠站起身來,看向掛在墻上的一幅畫。 那是她九歲那年所作的,畫面很小,畫中畫的是一棵瘦瘦的小樹,小樹上停著一只黑色的小鳥。小鳥的頭部微微往前傾,似在傾聽又似在觀察,神色謹慎。畫面的遠處,是連綿起伏的高山,由于這些高山用的是灰黑色調(diào),因而給人一種天色將晚風雨欲來的感覺。 宋棠的記憶頓時飄回到作此畫時的情景。 那日,她雙腿疼得十分厲害,因而哭得聲嘶力竭,在床上翻來覆去,只覺得一刻都忍受不下去了。 全家人圍在她床前,看著她的痛不欲生,都巴不得能將她的病痛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 她痛得實在太過厲害了,小小的身子不斷地扭動著,如同垂死掙扎般,后來哭到聲音嘶啞了,便眼淚汪汪地望著家人們,那絕望的眼神仿佛在說——讓我去了吧。 萬般無奈的宋燕和想起她喜歡作畫的事,于是拿來了紙筆,跟她說如果她實在覺得難受,那就作畫吧。 她于是拿起了筆,強忍著疼痛在紙上畫下了一筆,接著是第二筆,慢慢地,她忘記了疼痛。 等這幅畫畫完時,她的疼痛也暫時告一段落,精疲力盡地睡了過去。 自那之后,每逢她疼痛發(fā)作得十分厲害時家人都會遞上紙筆讓她作畫。 這幅畫雖然在大廳里掛了八年,但是由于保管得好,上面不沾一點灰塵。 宋棠伸手在畫上摸了摸,想到自己這些年沒完沒了的病痛,心情便一點點地往下沉。她長嘆一聲,轉(zhuǎn)身坐下。 紅蓮已經(jīng)為她準備好了洗澡水,她便由紅蓮攙扶著回了房間。 由于雙腿有多處皮損,所以□□都不能碰到水,于是紅蓮小心翼翼地扶宋棠在浴盆里躺下,然后將宋棠的小腿拉出浴盆外。 溫熱的水漫過宋棠凝脂般的肌膚,讓她勞累了一天的筋骨得到了舒展,她的頭腦也慢慢放松了下來。 于是她睡了過去。 紅蓮小心細致地幫她擦拭身子,并幫她洗了頭。 當紅蓮想要將她扶坐起來時,她醒了過來,自動坐了起來。 紅蓮給她擦干身子和頭發(fā),扶她到房間的凳子坐下,開始給她護理患病的雙腿。 先是用沾了熱水的濕毛巾將宋棠患病的雙腿輕擦一遍,再用藥湯濕敷一趟,然后用手按摩,完了再涂上一層藥。 一整套忙完,宋棠躺下休息。 紅蓮則去洗澡、洗衣服。 等到紅蓮忙完回到房間時,宋棠已經(jīng)睡著了。 紅蓮將她的賬幔放下,在心里道:“但愿她今晚能睡個好覺?!?/br> 宋棠躺下不久便做起了夢,夢里魔影重重,氣氛恐怖,偏偏夢里的她還怎么也逃不出去,電光火石般整個人便醒了過來,醒過來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全都被汗打濕了,而雙腿也刀割般的疼。 紅蓮就睡在距離她不遠的小床上,此刻因為太累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 宋棠翻了個身,試圖換個姿勢看看疼痛會不會減緩。 然而,就在她更換了睡姿后,雙腿猛地抽筋,整個□□完全僵直在那里,直疼得她眼淚直流,不斷地抽氣。 她想要坐立起來用手按摩腿部,無奈□□僵住了,根本沒法使勁,只得叫醒紅蓮。 紅蓮睡夢中聽到宋棠在叫,立即一骨碌從床上爬起,睡眼惺忪地朝宋棠走來。 見宋棠已經(jīng)疼得臉色發(fā)白,紅蓮的睡意頓時全無,立即坐在床沿用手幫她按摩。 按摩了約莫一刻鐘,宋棠才感覺雙腿的血液恢復(fù)了流動,然而疼痛卻絲毫未減,讓她渾身直打哆嗦。 紅蓮見宋棠渾身發(fā)抖,忙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這一摸之下紅蓮嚇得快要驚叫起來——宋棠的頭燙得簡直可以煎雞蛋。 紅蓮忙說:“小姐,你在發(fā)著燒呢。” 宋棠艱難地說:“去給我端杯熱水來吧?!?/br> 紅蓮忙照辦,并且拿了退燒藥來。 可是宋棠吃了藥后并沒有退燒,身子反而有越來越燙的癥狀。 紅蓮趕忙讓劉義去請周大夫來。 周大夫是他們家的專用大夫,從宋棠出生開始就負責給宋棠看病了,住的地方也離宋府不過三里路。 當周大夫趕到時,宋棠已經(jīng)暈了過去。 周大夫一看就明白了,對紅蓮說:“她這是傷口感染加上受寒引起的發(fā)燒?!?/br> 于是他立即開了藥,讓紅蓮拿去煎,同時開了三瓶藥水,讓紅蓮幫宋棠涂在雙腿的破損處。 紅蓮一一照做。 周大夫又仔細地檢查了宋棠的雙腿一遍,臉色越來越凝重。 紅蓮頓覺不好,忙輕聲問:“怎么樣?” 周大夫站起來,走到屋子外面。紅蓮趕忙跟了出來。 “你家小姐......”周大夫回頭看了屋內(nèi)的宋棠一眼,道,“其病勢有往膝蓋以上蔓延的趨勢啊?!?/br> 紅蓮大驚道:“她辛辛苦苦控制了那么多年,難道現(xiàn)在又要失控了么?” 她望向周大夫。 周大夫搖搖頭道:“你知道我開的藥方只能助她暫時緩解疼痛,卻不能助她控制病情。” 紅蓮:“那該怎么辦?” 周大夫:“事到如今也只能靠她自己了?!庇值溃叭绻∏槟芸刂频米∵€好,如果控制不住,到了內(nèi)臟部位時,就真的沒辦法了?!?/br> 四肢的病痛起碼不會馬上危及性命,但是一旦內(nèi)臟出現(xiàn)了病癥,通常都很難治而且容易致命。 紅蓮也是聰明人,一聽就全明白了,慘白著一張臉愣在那里,一時間有如墮入了無邊黑暗。 周大夫長嘆了幾口氣,低聲囑咐了紅蓮幾句便離開了。 紅蓮回到宋棠的床邊,心情沉重地看著即使睡著了也依然一臉痛苦的宋棠。 為什么上天會把這么多痛苦給一個人?她究竟做錯了什么? 因為周大夫的藥的緣故,宋棠的疼痛慢慢減退了,因而小睡了一覺。 但是正當紅蓮松口氣想去休息時,宋棠雙腿的疼痛又發(fā)作了,這次的疼夾著燥熱,讓宋棠只覺胸口似有無數(shù)的手在抓一樣的難受,汗也不斷地涌出,很快便打濕了衣服、枕頭和床單。 紅蓮再次給她喂周大夫開的藥,又給她涂了藥,然后幫她換了衣服、枕頭和床單,再扶她躺下。 一宿就被這反復(fù)的疼痛而花去了大半宿,現(xiàn)在兩人都沒了睡意。 紅蓮便在宋棠床前的小凳子坐下,看著宋棠問:“小姐,奴婢有一事未明。” 宋棠用虛弱的語氣答道:“你說?!?/br> 紅蓮:“為何你要申請查案?你明知自己病得如此嚴重,顧自己都顧不好。” 宋棠想救下家人,這點她當然可以理解,可是查案這種事情是遠超宋棠的能力范圍的。 宋棠聽了微微一笑,語氣倒很冷靜,道:“因為我厭倦了整日纏綿病榻的日子,想要像個健康又能干的人那樣活一年?!?/br> 紅蓮:“可是你的身體根本不允許你這么做呀?!?/br> “我知道,”宋棠點點頭說,“一個人若沒有□□上的疼痛,粗茶淡飯也可以感覺到幸福,一個人若□□很痛苦,哪怕?lián)碛性俣嘁策€是覺得痛苦?!彼聪虼巴庖盐⒘恋奶焐?,道,“我這十七年的人生,過得兵荒馬亂,一敗涂地,是最失敗和無趣的人生版本,我受夠了,不想再這么下去。” 紅蓮:“可是你的身體......” 宋棠擺擺手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是的,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根本連自己都顧不好,卻妄想去查案,實在是狂妄自信得過了頭,但是,我真的感到厭倦了,像我這樣的人,如果不主動找點有意義的事來做,活著的每一天都不過是在煎熬。” 紅蓮隱約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還是非常的擔心,看著她道:“可是,你在自己身體這般不好的情況下扛起這樣重大的任務(wù),就是在加速摧殘你的身體呀?!?/br> 宋棠搖搖頭道:“我不在乎,我不想再像困獸般囚禁在自己的病痛當中?!?/br> 每年,因為病痛的緣故,她都得像個受傷的動物般蟄伏在屋子里,如同一個等死的廢人般,眼睜睜地看著時光流逝,對一切都無能為力,內(nèi)心里感受到的除了惶恐就是絕望,她怕自己只能這樣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