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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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彬看著那雙眼睛莫名心慌,兔子般掙脫出他的懷里,又手忙腳亂地朝他道謝。 姜思源看看拔都又看看李彬,視線在他倆身上反復游移,而后果斷拉過李彬的手臂拽到自己身旁和拔都說道,“王子殿下,天色不早了,我們是不是得吃些東西?” 拔都點點頭,“自然,府內下人正在準備晚宴,好了叫你們?!?/br> 府內看守的兩個親衛(wèi)早已等待多時,一高一矮兩人見了拔都就跪倒行禮?!鞍味纪踝?!” 拔都一見來人,忙正色去攙扶,“我不在時辛苦你們倆了,今夜便不用輪值,你們都好好休息一下?!?/br> “多謝王子!” 兩人站起身來,李彬好奇地看過去,一眼便認出了高個兒不茍言笑的圖魯。 “你你你你你你不是那個……” 圖魯自然也記得他,微微頷首道,“漢人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br> “啊!你果然!”李彬憶起拔都的話來,圖魯果真是他的部下,怪不得幾年前在西域時發(fā)生的事那么湊巧,保不齊便是圖魯跟拔都通風報的信。 “早已見過,那我就不必多加介紹了?!卑味夹α艘恍Γ衼砹韨€樣貌清秀身高稍矮的,“都瓦,你過來。這幾位以后就要常駐王府了,以后需得像對待諸位大人一樣對待。” “明白了。”都瓦走上前,他不似圖魯那樣呆板板一張臉,微揚著嘴角,七分好奇三分輕蔑地打量起新來的三個人來,直到將李彬三人盯得渾身不自在才開口道,“我與哥哥圖魯便是府中親衛(wèi)的頭頭,三位大人以后若有吩咐直接來找我們兄弟二人便是。” “豈敢豈敢?!崩畋虺读顺蹲旖牵瑵M面尷尬。 姜思源也緊緊拉著李彬搖頭道,“不敢不敢?!?/br> 梁小宸雖不會說話,但早已悄悄躲到了他倆身后,露出迷惑又怯生生的一雙圓眼來。 “行了都瓦,你別為難他們。他們雖是漢人,但各個也都是有本事的,莫要小瞧。”拔都回過頭換了張柔和面孔對李彬說道,“走吧,先進府中再說?!?/br> “等一下,我有問題!”李彬乖巧地舉手提問,“我想洗熱水澡,還有晚上住哪里!” 拔都耐心地一一為他解答,“府里空房有的是,等下我叫人帶你們過去,洗澡水也一并送到你屋子里去?!?/br> 說著拔都又叫來個仆役,“你們就跟他走,我還有些事處理,等下再來找你們?!?/br> 拔都與斡兒達走向書房,昔班帶著臟兮兮的別兒哥洗澡換衣服去了,李彬三人便跟著那仆役向后院走去。 那仆役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一個少年,長得突厥人模樣,黝黑的皮膚,水靈靈的大眼睛,睫毛又長又卷像個小駱駝似的,一開口便是一嘴突厥話,“幾位新來的大人,小人名叫埃里克,負責幾位大人的生活起居,您們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好。” 李彬有些慚愧,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們可不是什么大人,不過是王子的俘虜而已?!?/br> “您千萬別這么想,能住進這府里的都不是一般人?!卑@锟讼駛€小人精般,接過他們的行囊跑前跑后。自打李彬他們進門以來,主子的態(tài)度他都看在眼里,只差沒把人供起來放在手心里了。 剛到時李彬便發(fā)現了這處王府建造的樣式有幾分回教味道,前院大殿有著圓形的巨大拱頂,應當是拔都處理政事的場所。后院處是一天井,除了種了些花草外還建造了一座小小的噴泉,天井四周環(huán)繞著一圈拱廊,拱廊外又是一圈不知住著什么人的房間。 拔都的王府雖不算金碧輝煌但也不小,似剛才這般的院落竟有好幾個。埃里克帶著他們如走迷宮般三繞兩繞才到了目的地。 “這邊請——”埃里克恭恭敬敬低下頭伸出手臂,為他們指引方向。后院剛好有一排三個連在一起的廂房。 李彬進了房間,正對門的是一雕花的圓拱形窗子,天花板和墻壁四周粉刷裝飾著繁復的幾何圖案。正中央擺了張大床,床柱床板亦是雕著花,腳下踩的是柔軟的波斯地毯,地上壁櫥上擺了不少陶瓷罐子。 “這房子是先王術赤還是拔都王子建的?”李彬對這個建筑極好奇,趁著埃里克指揮下人搬進桶洗澡水時問道。 “都不是,這是原先花拉子模玉龍杰赤城的總督府邸,后來經術赤老王爺和拔都王子修繕后才做了王府?!卑@锟私忉尩?。 “都是按原來的樣子修復的?” “是的,王子請來本地的建造師同他商定的?!?/br> “這樣啊,多謝你啦。” “換洗的衣服幫您放在衣柜,待前廳開飯時我會來叫您,洗澡水也不必您來處理,我自會來打掃?!卑@锟苏f完恭敬地朝李彬行個禮,出去時將門關好才離開。 李彬這一路星夜兼程,過草原趟沙漠,每日吃不像吃穿不像穿,一身塵土臭汗,頭發(fā)亂七八糟如同鳥窩,根本瞧不出個少爺樣子。此時此刻有了落腳地,便如xiele氣的輪胎放松下來,脫光衣服往桶里一躺—— 李彬剛舒舒服服地躺好,猛然間想起可別睡著了錯過晚宴,于是不敢過于放松,迅速又徹底地洗了個透澡,擦干凈后,光著身子去衣柜里找衣服。 衣柜里的衣服真不少,足有好幾十件,也不知是王府仆人還是拔都準備的,大多數都是蒙古人和突厥人常穿的顏色款式,也有一兩件漢人寬袍大袖的衣服。李彬最感興趣的則是那件寬大的白色絲質長袍,拎出來在身上比劃比劃,足能裝下兩個他。料子柔軟又涼爽,李彬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才料定這應當是個睡袍。 衣柜里不止有衣服,還有不少單褲腰帶等物供主人搭配,柜底還有幾雙漂亮嶄新的馬靴,李彬伸進去腳試試,竟然不大不小剛剛好。 李彬想來想去也不知穿什么好,他不喜歡過于鮮艷的大紅大紫的顏色,便選了個青色長袍,外罩一藍色團花短褂。換好了去照鏡子,怎么看怎么覺得怪異。鏡子里的自己披頭散發(fā)不說,還長了對罕見的藍色眼睛,多日風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眼底有些淤青,原本飽滿圓潤的臉頰也瘦得塌了下去。 他將前額頭發(fā)分出對長長的鬢角垂在前胸,腦后半扎了個馬尾,其余的頭發(fā)散在后背上,這樣既不顯凌亂也不會為禿頭困擾,還順便遮住了憔悴瘦削的臉頰。 李彬美滋滋地自我欣賞,屋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他跳起來去開門,一看是埃里克站在門口。 “李大人,您收拾好了嗎?我?guī)デ皬d?!?/br> “好了,麻煩你了?!?/br> 埃里克喚來幾個人將臟水抬出去,自己領著李彬來到前廳。 姜思源與梁小宸已是先到了,但這府邸的主人還沒到。姜思源把李彬拉到自己身邊來與他說悄悄話。 “你知道嗎,我剛才隨便轉了轉,竟然在這發(fā)現了女人。”姜思源神神秘秘地同李彬嘀咕道。 李彬指指他的腦殼,“你是不是這里有問題?哪個王府沒個女人,何況他還有兒子了!” “連兒子都有了?!”姜思源險些拍桌站起來。 “那他還……”姜思源話到嘴邊卻硬生生憋了回去,古怪地看了眼李彬,“所以,你不可以!” “哈?不可以什么?”從到這起姜思源渾身上下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李彬納悶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這樣跟你講吧,我爹本來也極愛我娘的,后來我爹救了金帝一個寵妃,狗皇帝賞了他本家一個表妹給我爹做二房,那娘們兒的身材足能裝下我爹兩個,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我爹只能好生待她將她菩薩似的供起來,給我娘氣得回了娘家……”姜思源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講了一堆。 李彬還是莫名其妙,“你娘是挺慘的,不過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呢……” “所以!”姜思源啪地猛一拍桌子,差點將桌子上的碗筷顛起來?!澳腥硕疾皇呛脰|西!”猛然間想起似乎把自己也繞了進去,又接了一句,“除了我以外!” 他這聲響極大,坐在一邊打瞌睡的梁小宸嚇得一激靈連忙坐好。 “男人?男人怎么了?”好巧不巧拔都走了進來,他換了身新衣服。姜思源與李彬趕緊擺好碗筷,端坐好,假裝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昔班跟在哥哥后頭,滿臉都是心疼,“你們拍桌子可以,可千萬別弄壞了碗,府里只剩這幾個碗了!” 李彬大驚,摸摸那碗,低聲與姜思源說道,“銀碗,敲壞了你賠不起。” 拔都也不管碗的死活,徑直去找李彬,“衣服還得穿?” “那些衣服是您準備的?太謝謝您了!”李彬趕緊道謝,衣服審美好不好是一回事兒,可那么多樣式一看便是費了心思。 姜思源腦子反應極快,聽他倆對話就猜了個七七八八,遂把李彬往旁邊一擠,自己湊到拔都跟前去,“王子我也沒衣服穿,可以給我也整幾件嗎?” 拔都點頭道,“自然,”回頭去叫弟弟,“昔班,明日也給大夫弄些衣服來,錢從他的俸祿里扣。” “是,二哥?!蔽舭鄳省?/br> 姜思源剛要道謝,卻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李彬在一邊笑彎了腰,心道拔都平日里話雖不多,懟起人來就像打架一樣直中要害。 待斡兒達也到了前廳落座后,拔都叫來管家吩咐開宴。那管家滿臉大胡子,卻是個禿瓢,這模樣李彬怎么想怎么覺得熟悉,然而的的確確是第一次見他。 大胡子管家指揮著下人們依次布好酒菜,見一應齊全了行個禮退下,屋內就只剩了拔都、斡爾達和他們幾個人。 拔都將自己的酒杯倒?jié)M后站起來,黑色的眼睛直直盯向李彬,“感謝諸位不遠萬里來到欽察,我先干為敬——”說罷,將右手無名指蘸了些酒,彈向天與地,又抹些在自己的額頭上,一飲而盡。 李彬幾個人面面相覷,跟傻子似的戳在那,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拔都喝完酒后黝黑的臉頰莫名一紅,不經意間用手遮住了嘴清清嗓子,似是醞釀良久后,以低沉的聲音唱道: 美酒倒進金銀杯 酒到面前你莫推 酒雖不好人情濃 遠方的朋友飲一杯 拔都的聲線低沉而渾厚,聲音自胸腔共鳴而出,再配上斡兒達溫柔低啞的和聲,和昔班手打的拍子。李彬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哈拉和林,那有湛藍晴朗的天空,獵隼在人們的頭頂上盤旋,腳下是一望無際的碧色草場,和蜿蜒流轉的克魯倫河——李彬亦情不自禁拍起了手,將自己融進那粗獷歌聲里。 一曲罷,李彬還沉浸在那悠長旋律中回味時,拔都已將他的酒杯斟滿,遞到李彬面前。 “請——” “誒?”李彬愣了愣,接過酒杯,看看拔都又看看這杯酒,只見拔都但笑不語,李彬想了想,學著剛剛拔都的樣子將指頭伸進酒杯沾了沾,先向上彈向天,又向下彈地,最后又涂在自己額頭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戰(zhàn)戰(zhàn)兢兢去看拔都,拔都笑著點點頭,讓他繼續(xù)。 李彬只會彈琴,卻不大會唱歌,無法以歌聲回應他,只好干巴巴謝道,“感謝王子賜酒。”說罷將那滿滿一杯烈酒飲進喉嚨,不出意外地被嗆得眼圈發(fā)紅直咳嗽。 這番宴飲直喝到三更天去,李彬喝得并不多,大多數時間都在看別人喝。只不過這酒過于烈,回去時還有些頭重腳輕。 脫了外頭的短褂,解開衣領紐袢,露出片白凈胸膛,李彬這才徹底放松下來,往那雕花大床上一躺。身下緞面的被褥柔軟地墊起李彬酸澀的腰。 被褥實在太舒適,李彬閉上眼睛眼看便要睡著,突然又被敲門聲打斷。李彬只當是埃里克有事找他,也沒問是誰也沒有系好衣服,直接下床去開了門,卻發(fā)現拔都正站在他門口。 “您還沒睡?”李彬困意去了大半,趕緊一手抓緊領子擋住裸露出來的皮膚。 “有事找你,不讓我進去坐坐?” “您請……”李彬身子一歪,把拔都讓進去,關好房門。 拔都也不客氣進得屋里去,自己搬了個椅子坐好,李彬也不好與王子同坐,往他身旁一站,等待他的吩咐。 “不必拘謹,一路上怎么樣,現在就如何?!?/br> “真的?”李彬累得要死,腰一軟便坐在床邊,只差沒有躺下去。 “這樣才對?!卑味忌陨蚤_心了一些,從懷里取出李彬的寶貝石頭,“按照約定,把這個還你?!?/br> 李彬一把搶了過來,滿臉欣喜,“我的石頭!”連日趕路,李彬都快忘了這個寶貝了。 拔都見他只顧著自己開心,挑眉問道,“我的呢?” “哦對了,你的……”李彬忘了自己大開的紐袢,露出段白皙脖頸和胸膛,像蟲子一般扭來扭去地翻找,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正急得火急火燎的時候方想起來,那支小小的羌笛放在了路上穿的衣服里,便去翻那堆臟衣服,總算在最里頭摸了出來, “給你……”那笛子沾了許多汗水,看起來比原先的更舊更破,李彬不好意思地遞過去,“你要是嫌臟,我再給你買個新的吧。” 拔都看起來倒是并沒有不開心,只是悶悶地說道,“買不到的,世上就這一個。” “對不起……這么珍貴的東西我卻沒有好好保存……要不,您先把他暫且交給我保管,待我將它洗干凈再還給您?” “隨你吧,他本來就很舊了,這不怪你。而且,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道歉,我不喜歡你這樣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的樣子?!卑味紝λ@謙卑恭順的樣子忍耐了很久,終于在此時爆發(fā)出來。 大概是平日里發(fā)號施令做派沉穩(wěn)慣了,李彬總是忘記他不過是個只比自己大幾歲的年輕人。一路而來的陪伴,照顧,甚至身體赤誠相見,李彬把一切都默默接受著,可對他來說,能報達拔都的只有如他所說的忠誠與順從。 李彬的內心一時間五味雜陳,喉嚨如同被什么東西梗住般酸澀發(fā)疼,吐不出哪怕一字半句。 “是我說重了……你莫在意。我只是覺得,你又在道歉,你總是再跟我道歉,就好像……你十分懼怕我……我們就像很久以前那樣不好嗎?”拔都的眼睛里滿是無奈和委屈,長嘆口氣,伸手把紅寶石拿在手中,系在李彬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頸。 “我信任你,無論何時何地都會相信你,我希望你也這樣待我好嗎?” 李彬覺得脖子一沉,失去多日的紅寶石又回到了它本來的位置上,石頭被拔都的體溫捂得熱乎乎的,貼著他的皮膚,令他的心底涌現出一股異樣的暖流來。 心中的話有萬語千言,可又不知該如何同他吐露,那張平日靈光的嘴到了此時,一張口就不知說了些什么。 “我既然選擇跟隨你,以后自然會盡心竭力服侍您?!?/br> 這話似乎讓拔都感到十分痛苦,他閉上眼,思考好一陣子,才開口道,“一路辛苦了,你應當很累了吧,這兩天且先休息著,歇夠了我自會給你找事做。” “多謝您了?!崩畋虬葜x,再去看拔都雙眼時,竟在那對一直神采奕奕充滿威嚴的瞳孔里感受到了疲態(tài),李彬猜想他應當是一路辛苦,回到家里也沒休息過,于是試探地問道。“時間不早了,您是不是也該休息了?” “是很晚了,我還有事,你早些休息,”拔都點點頭,站起身來向外走去。李彬送他到門口,目送他的背影朝這府邸某個方向走去。 ——“你知道嗎,我剛才隨便轉了轉,竟然在這發(fā)現了女人。” 姜思源的話在李彬腦子里一閃而過,李彬沒來由地覺得胸口一堵。 ——他是去找女人了嗎? 此時的李彬絲毫不覺得腰酸背痛渾身疲乏了,他躡手躡腳,循著月光下拔都高大的影子跟了過去。只見他在這迷宮般的庭院里左轉右轉,李彬便悄悄跟在后頭,始終保持兩三丈遠的距離,屏住呼吸生怕被發(fā)現。 拔都終于在一個院子前停下腳步,守門的侍女朝他行禮后便離開了,拔都推開院門也沒關,直接進了屋里。李彬等侍女走遠后,也溜進院子,趴在窗根底下聽聲音。 原本漆黑的屋子里掌上了燈,李彬聽到了下床和腳步的聲音,而后便是幾聲嬰兒的啼哭。 李彬把身體盡量壓低,緊貼在墻面上,側耳傾聽。 里頭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您回來了!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然后便是拔都的聲音,“怕打擾你們睡覺,本想明天再來找你,可今晚想你們想得緊?!?/br> 那女子低低地一陣淺笑,“這可不像您說的話?!?/br> 拔都又問道,“撒里達怎么樣了?還聽話嗎?” “乖得很,您瞧他睡得正香呢。” “那就好的,你的小寶兒呢?” “小寶兒剛吃了奶睡下,這不被您吵醒了?!闭f著那年輕女人又去哄孩子,“小寶兒不哭啊,你阿爸回來了,要不要阿爸抱抱?” “來,阿爸抱!”拔都接過孩子來抱在懷里,“重了些,明日找人給她取個名字吧,你們母女走得匆忙,出生至今我竟還沒好好陪過她?!?/br> 李彬在外頭趴著,不知何時手指頭狠狠抓進了泥土中,留下幾道爪子印,李彬放開手指,指甲縫里已經沾滿了污泥。屋內一家三口人其樂融融。而他,作賊一樣躲在窗下,就像是個不合時宜偷窺他人隱私的變態(tài)怪物。 已經沒有再聽下去什么的必要了,李彬自打認識拔都起就沒見過他碰女人,終于回了家老婆孩子熱炕頭,自己總不能再繼續(xù)窺探人家的房事。 他想起幾刻鐘前,拔都還在與他互道信任,他還幫他系好頸子上的紅寶石…… 今日姜思源的話就像咒語一樣縈繞在他的腦海里——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哼!男人?李彬嘲諷地一笑溜出了院子。 拔都察覺到窗下人離開的聲音后,不知為何心中先是松了口氣,可過后又是酸澀異常。他把懷里的小寶兒放回搖籃,小姑娘被阿爸拍著背安心地進入了夢鄉(xiāng),肥嘟嘟的小臉上滿是笑意。 “就這樣吧,過幾日我接撒里達回我那住,小寶兒就麻煩你來撫養(yǎng)了。” 年輕王子的溫柔來得快去得也快,拔都不愿在這無關緊要的女人身上費太多時間。 都蘭剛剛的好心情像被冷水澆滅的火苗瞬間熄滅了,她抓緊拔都的手臂,“王子,是我做的不好嗎?為什么不讓我來養(yǎng)大小王子?” “都蘭,你應當清楚你是什么身份吧?”拔都不著痕跡地將都蘭的雙手挪去。 都蘭的淚水已是溢出了眼眶,拔都卻視若不見繼續(xù)說道,“我很累了,回去睡了。” “殿下……”都蘭還欲挽留,拔都冷漠地轉過身去,留給她一個高大而孤獨的背影。 拔都走出房門,繞道窗下,見窗下泥土上一雙熟悉的鞋印——那是他買給李彬的靴子。旁邊還有幾道小小的深坑,猜也應當是手指抓撓出的手印。拔都在心中暗罵他的粗心大意,只好自己將那腳印手印踩平,確認不會被旁人發(fā)現后才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