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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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彬一閉上眼睛便覺得身體飄飄悠悠如羽毛般飛了起來,睜眼一瞧,似乎飄在了空中,低頭向下看時發(fā)現(xiàn)了正睡在床上的自己。 ??? 這是怎么回事?醒醒啊你??!李彬想大喊出聲,嘎巴幾下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發(fā)出聲音。 李彬慌了神,忙伸出手查看自己的身子,卻發(fā)現(xiàn)原本骨節(jié)分明白皙瘦削的雙手幾乎完全透明,透過手掌還能看到下面的東西。 好家伙,這具實實在在的rou體難不成變成了一抹靈識飛升而去? 李彬覺得身體越來越輕,隨風(fēng)飄蕩也不知將要去向何方。 他絕望地閉上眼睛,看來命中注定他李彬是要死在異鄉(xiāng)了。此生他并無他想,唯愿父母身體康健長命百歲,哥哥們幸福美滿,家中諸事順遂,至于……拔……拔什么來的……愿他…… 李彬想得出神,眼前一黑沒了知覺,再次醒來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身下是厚實的地毯,全無他想象中的閻羅殿那般森嚴。李彬緩了緩神志,打了個滾從地上爬起來,意外發(fā)現(xiàn)四周既無牛頭馬面,也無黑白無常小鬼兒判官。 人死了不是該進閻王殿嗎?這又是哪啊? “閻羅王大人?判官大人?各位大人?……”李彬試探地喊了幾聲,卻無人應(yīng)答。 怪了事了……李彬暗道奇怪,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突然眼前白光一閃,一滿臉大胡子的魁梧中年人站在了他面前。 “?。 崩畋驀樀靡欢哙?,差點又趴在地上,驚慌失措地問道,“你……你是誰?” 大胡子男人不說話,只靜靜盯著李彬看,似乎要將李彬整個身子骨都看得明明白白透透徹徹。 李彬雖然身死,大腦卻依舊靈活,飛速運轉(zhuǎn)。人死了既然沒到閻羅殿,也沒到極樂世界去,那難道是…… “您……您是真主?穆罕默德先知?” 大胡子男人似乎并不懂他在說什么,歪了歪頭,遲疑地開口道“我不是……” “那那那……您難道是上帝?耶和華大人?!” 男人見他胡亂猜想也沒個頭緒,只好自報家門,“我是你父啊…… ” “你這老頭怎么罵人!”李彬氣急敗壞去抓他大胡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竟與他穿插交過。 “你現(xiàn)下沒有rou體,只是具魂靈……”男人無奈地看著這具魂靈飄過來蕩過去,柔聲出言安撫李彬的狂躁,“我沒有騙你,我確實是你親生父親啊?!?/br> “哼!”李彬頗為不信,冷哼道,“我都沒見過我親爹是誰,憑什么信你?” “你有塊紅色石頭,是我送給你娘由她轉(zhuǎn)交給你的?!?/br> 李彬本來還不信,可一聽到男人道出寶石一事,竟有了些動搖,“你……你要是我親爹一定知道我是什么時候出生的!” 男人摩挲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想了想,“你娘懷你時正值春末,你該是臘月生人才是……” 末了,他怕李彬還是不相信,又補充道,“我為你取名‘彬’字,乃是取‘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不知你娘有沒有向你提起……” 從這男人說道他生辰時李彬就已信了個七八分,待他又道出自己名字涵義時,已然信任確鑿。飄飄蕩蕩的魂靈,做了個跪姿伏在地上,哭嚎道,“爹——?。〉。。?!” 古兒汗的魂靈上了些歲數(shù),不太靈光的耳朵被他吵得用手指一堵,待李彬嚎累了之后才將他這團靈魂摻起。 “好兒子,為父的時間不多了,你娘還在等我,我長話短說……” “娘?!”自賽麗可死后李彬已有好多年沒見到娘了,急忙問道,“娘也在嗎?她在哪?” “你娘還無法現(xiàn)身……”古爾汗有些醋味,明明自己跟兒子從沒見過,只盼著好好與兒子說說話,可兒子竟跟賽麗可如此親近,“你聽為父說,你本該隕落今日,可我與你母妃盼著你能在人世間再活得長久快活些,便趕在小鬼索命前將你攔住?;氐饺碎g你需好好過活!你乃是我大遼耶律氏的后人,斷不會白白度過平庸一生。牢記爹的話,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古爾汗事似乎察覺到時間所剩無幾,越說語速越快??衫畋蜻€是眼見著古爾汗的身體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爹——!你怎么還會岳飛的詩——!爹——!你回來啊——!!我……我活著沒意思……你帶我走吧……我想見娘——??!”李彬慌了神,急急忙忙撲過去想與古爾汗一起走,卻撲了個空。四周原本燭火通明的大廳擺設(shè)也瞬間化為烏有,變成了虛無縹緲的空白,腳下踩的地板一空—— “啊——?。 ?/br> 原本飄忽透明的靈魂仿佛又有了實體,身體的重量墜著他筆直地下落。 李彬一激靈,忽覺嘴內(nèi)一股怪異的腥苦,他張嘴便想吐出來卻被一直手狠狠捂住了嘴。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仿佛離他極近。 “老子的藥,給你藥王爺爺咽下去!” “唔唔……?。?!”太難吃了,這什么玩意兒……李彬說不出話,只能在心里罵。他張不開嘴,便如案板上任人宰割的活魚一般,手腳亂撲騰。 “按住他!”那人又指揮道,接著便有兩只大手和一雙長腿,將他整個人制動在床上。那人的聲音是李彬極熟悉的,低沉而粗獷,語氣卻帶著無限的溫柔—— 是拔……什么來著? “聽話,喝下去?!?/br> “咕嚕……”李彬的喉結(jié)一動,腥苦的藥液順著喉嚨咽了下去。 “行了,喝了藥就沒事了,死不了……”姜思源擦擦臉頰脖子上的汗水,將束成馬尾的黑發(fā)又放了下來,變回那個神經(jīng)兮兮披頭散發(fā)的不靠譜大夫。 拔都見李彬喝了藥也放下心,怕壓壞了他,從他身上下來,客客氣氣對姜思源行了個漢人的作揖禮,“多謝大夫了?!?/br> 姜思源抽抽嘴角,“王子大人不必客氣,有病叫我就好,千萬莫再叫來你們那個薩滿巫婆把人折騰死……” 公然侮辱薩滿著實令拔都有些生氣,可對方畢竟是個漢人,并不信仰長生天,況且看在他救了李彬一命的份上,拔都就不與他計較了,叫來屋外等候的埃里克讓他帶著姜思源去領(lǐng)賞銀。 他倆一走,屋內(nèi)就只剩下拔都守著李彬。 拔都走到窗臺旁,伸手將窗戶推開,散去屋內(nèi)苦澀怪異的藥味。他背著光,仔細打量李彬蒼白的臉頰。 李彬的膚色本就異于常人得白皙,此時生病更是白了許多,就如同張白紙一樣。 此情此景,他不禁想起了小時候的事,五歲的他守在搖籃邊也是這樣打量睡在里頭的李彬,那時的李彬還是塊柔軟白嫩的小rou團,如此可愛,他甚至不敢用自己黝黑的手摸他,生怕將李彬弄臟。 是緣亦或是禍?那才是一切的開始…… 拔都無聲地長嘆,仰起頭看著畫滿怪異鮮花的天花板,無言等待著李彬轉(zhuǎn)醒。 他曾隨父親與大哥南征北戰(zhàn),渡過大河,趟過沙漠,在烈日下忍饑挨餓;在北風(fēng)大雪里伺機潛伏;阿爸和額吉去世時他都不曾留下眼淚,面對大片尚未征服的領(lǐng)地與一個巨大的爛攤子時他也不曾皺過眉頭,獨獨這兩天時間,卻讓他覺得仿佛如一生一樣漫長。 偌大的王府,沒人敢去打擾憤怒又憂郁的王子,只有不諳人事的小黃餓著肚子,嘰嘰喳喳啾啾叫餓。 拔都怕鳥叫吵醒李彬,便伸出個指頭讓小黃干咬解饞。小黃也不客氣,張開嫩黃的喙,叨那指頭上的rou,怎奈他還是只雛鳥,既沒有鋒利的喙也沒力氣,只在他皮糙rou厚的指頭上留下道道白痕,一絲rou味也沒嘗到。 拔都一邊任小黃啄自己的手,一邊神在在魂游天外。他是個極少回憶過去的男人,比起過去來,收拾眼前的爛攤子才更重要,今天卻對著李彬的臉回憶起他倆無憂無慮的童年。 從李彬出生再到他跟隨賽麗可離開草原,一件又一件小事,事無巨細,反反復(fù)復(fù)琢磨了個遍。黝黑的俊臉上一會兒是愁容,一會兒是笑意,一會兒又露出些擔心。 “我……餓……渴啊……”被窩里傳來陣虛弱聲音,拔都眼前一亮,揪緊的一顆心落回了實處。趕忙理了理衣服和發(fā)型,他可不想讓李彬見他狼狽的模樣。 “來,坐起來,喝水?!卑味及牙畋驈拇采戏銎饋?,待他眼睛由迷茫轉(zhuǎn)為清明后將水碗遞過去。 李彬睡了整整兩天,又渴又餓,抓過來水碗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還有嗎?再來點……” 拔都搶走水碗,怕他喝多了把自己撐壞,“這水涼得很,喝多了肚子疼,你餓了的話,我叫他們把飯菜端來。” 李彬猛點頭,打了個長長的餓嗝,滿嘴都是苦澀的藥味,難為情地低下頭。拔都也不笑他,喊來昔班與別兒哥將飯菜端來。 “這是羊骨熬的湯,大補!這個是別兒哥給你打的野兔,我親手做的,你嘗嘗怎么樣?!蔽舭喟褞讉€碗和盤子端來忙不迭地為他介紹。 李彬餓得兩眼發(fā)藍,顧不上道謝,拿過那副金碗金筷子一通猛造,邊往嘴里塞東西邊頻頻點頭,“唔……昔班做的……好吃……唔……” “慢著點。”拔都抄起匕首,將兔子骨頭上的rou剃下夾到李彬的碗里,免得他再去費力地啃骨頭。 “李大哥醒來可太好了,我們守了你足足兩天,二哥以為你病了,還叫大薩滿來給你祈福祛災(zāi)?!眲e兒哥手托著下巴,盯著兔子rou流口水。 “噗……”聞言李彬差點噴飯。想不到拔都竟還有如此病急亂投醫(yī)的時候。 “但是也不見好,后來跟你一起來的那個披頭散發(fā)的大夫說,只有他能給你治病,還給你開了藥,全是你們漢人吃的藥,昔班哥找了好久才花大價錢買回來的!” “謝……謝謝……嗝——”李彬趕忙要鞠躬道謝,卻不注意又打了個如雞打鳴似的飽嗝。 “噗哈哈哈哈哈哈——” “噗呲……” “哈哈哈哈哈哈?。?!” 屋里幾個人笑做一團,李彬低著頭恨不得將地板挖個洞鉆進去。 幾個人笑鬧夠了李彬也吃飽喝足,昔班見李彬幾乎把盤底也舔干凈,滿臉的欣慰得意。那只兔子也讓李彬吃得只剩骨頭渣,看得別兒哥也歡歡喜喜,兄弟倆樂呵地跑了,唯獨拔都留了下來沒走。 “您瞧,我已經(jīng)沒事啦,您不用擔心我了,快去歇息吧?!迸滤恍?,李彬還轉(zhuǎn)了個圈給拔都看。 拔都搖搖頭,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不行,小姜大夫說還得再養(yǎng)幾天,我這幾天便留下來陪你吧。” “額……”李彬犯了難,他這屋只一個小床,難不成拔都要跟自己擠一起睡?李彬想起草原上被拔都抱著的夜晚,莫名紅了臉,“這……床太小了……睡不下吧……還是別勞煩您了。” 拔都見他面色一紅,勾起嘴角笑了笑,“你在想什么?我睡地上或搬個小塌來就好了,必定擠不著你?!?/br> 行吧行吧……李彬的臉紅到了耳根,怪自己想太多…… 氣氛有點尷尬,李彬不得不移走話題,支支吾吾開了口,“我……相信了……” “相信什么?”拔都嘴角一勾,明知故問道。 “您說得對,我也許就是您說的那個人的兒子……是個……王子吧?”李彬心里沒底,越說聲音越小。 拔都笑了起來,去摸他亂蓬蓬的金發(fā),“怎么睡了兩天反而清醒了?” “你或許不信……我本來是要死的人,是我爹救我回了陽間!”這話一出口李彬自己都覺得好笑。 “嗯?”拔都想了好半天也沒想通李彬是何意思,安慰道,“也許是做夢,反正你知道你爹是誰了便是好事?!?/br> 李彬點點頭,倏爾露出個如釋重負的微笑,“而且我也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是誰……或許是個商人家的子弟,或許是個迷茫探索的旅人,也或許是個沒了國家、沒了爹娘的王子,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想怎么過活……” 拔都捋著手指縫里李彬的金色發(fā)絲欣慰道,“你明白了就好,你想通了我就不擔心你了?!?/br> 李彬任他玩弄自己的頭發(fā),說來也怪,拔都的手勁恁大,卻從不會抓痛他的頭發(fā),反而還有些**舒服。 “臨走時,我想隨爹娘一起,擺脫人世間千萬煩惱,可我爹卻要我好好活下去……” “換做是我阿爸也會這樣,父母總是盼著兒女好的?!卑味纪鎵蛄怂念^發(fā),放開了爪子。 “這是你養(yǎng)兒子養(yǎng)出來的心得?” “算是吧,我也想做個好父親?!?/br> 兩人說說笑笑,直到夜深時下人把拔都的鋪蓋卷送來,拔都也渾不在意,在李彬床邊的地毯上鋪好被子枕頭,脫了外衣就鉆了進去。 李彬吹熄了燈火躺在床上,可他足足睡了兩天,此時毫無睡意, 而且他清楚地感覺到拔都也沒有睡。 “我說……王子大人啊……”李彬試探地開了口。 “干嘛?” “實在不好意思啊……您在這我卻讓您睡地上……” “在蒙古包里,便是這樣睡的,我反而不喜歡睡床?!?/br> “誒……可地上怪涼的,要不是床太小,我倆就擠擠好了……”李彬其實并不討厭和拔都一起睡,拔都總會給他帶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我倒是有個辦法,既能一起睡床也不至于太擠,你想試試嗎?”黑暗里,拔都直起身子,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輝。 “行啊?!崩畋蛞詾榘味加惺裁春棉k法,想也沒想便答應(yīng)了。他聽到拔都爬起來的聲音,接著床鋪一沉,高大的身軀就坐了過來,不等李彬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那強健又赤裸的身體便結(jié)結(jié)實實壓在了李彬身上。 拔都的嘴唇抵在他的頸窩,呼出的熱氣弄得李彬癢癢的。黑夜讓拔都看不到李彬慌張又害羞的神情,這令他十分遺憾。兩人就已這尷尬的姿勢,臉蹭臉,腿纏著腿,足抵著足,維持了好一會兒,直到李彬再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哎……您太沉了,我收回剛才的話,您還是睡地上吧。”李彬小臉紅撲撲的在拔都耳邊低聲祈求道。 到嘴的rou怎么能讓他跑了?拔都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們說好的,你若是覺得不舒服,我們換個位置不就好了?”說罷,摟著李彬一骨碌,便變成了他在下,李彬趴在他身上的姿勢。 “這樣行了吧?”垂眼借著窗縫透過的月光看趴在身上的金發(fā)小伙子。 “有點奇怪……”李彬嘟噥抱怨,趴在他身上,兩只手放在哪感覺都不對,最后還是拔都受不了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將那雙手臂固定在自己腰側(cè)。 李彬的耳朵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胸腔里砰砰有力的心跳聲,自己也莫名地小鹿亂撞起來。他還是個少年人,心中yu念的種子也早已萌芽開花,尤其是經(jīng)過崔彧一事后,于男子間的情事也算初嘗。此時躺在個強健有力的懷抱里,自然是無法沒有什么非分之想。 “王子啊……我覺得這樣有點怪……”李彬小小聲在他胸前嘟囔道。 拔都摟著身前瘦削勻稱的身體強壓邪惡的想法耐心回道,“哪奇怪了?” “您明明有王妃的,此時應(yīng)該同她一起才對,怎么能睡……睡……”李彬腦子混沌,結(jié)結(jié)巴巴地不敢把話說全。 “睡什么?”拔都有意逗他,亦是故意不說清楚。 “睡睡睡睡……睡男人……”李彬吞吞吐吐,紅著臉下了好大決心才說出來。 拔都一挑眉毛玩味地找尋他黑夜里透亮的藍眼睛,“這可不算是‘睡’,要不然現(xiàn)在‘睡’一次試試?” “我我我……”李彬感到臉頰上,耳尖處火去燒火燎般地炙熱,他把頭埋進拔都的胸膛里,不去看那雙黝黑卻熾熱似火的眼眸,悶悶地低聲道,“我還不想跟你睡……” 這話一出口李彬便后悔了,若說剛才的話還只是玩笑,一打岔兩人便都忘了,現(xiàn)下自己的回答倒是成了赤裸裸的邀約。他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好好管住自己這張破嘴。 “哦?”拔都聞言笑意更甚,拍了拍李彬不知不覺間偷偷撅起來的小屁股,“那就等你想跟我睡的時候,我們再一起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