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大概覺得曾經(jīng)的我做事不靠譜。他露出與外表不符的笑：“據(jù)師長之名為用是忌諱，你卻不在乎，我那時(shí)候想，就算你是個只會摸卦牌的混子，至少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情。我未曾正式拜誰為師，有你做師長也算是……趣事一樁?！?/br>
    我忍不住辯駁：“我并不是什么混子?！?/br>
    小童沉沉聲：“你不是。”

    聽了后面的故事，我想，我是個瘋子。

    小童繼續(xù)講：“你為我賜名，我心中感激?？赡銢]有顯出什么本事。盧氏勢大，我盡力不去拖累你，只能對你更兇。你脾氣其實(shí)并不好，開始見我年幼讓著我。我太無禮，你真生氣，就發(fā)火了?！?/br>
    小童又往白玉里呼了一口氣，遞給我。他每次呼氣都像是嘆氣，可他這么小的孩子總不該會嘆氣的。

    握著白玉一閉眼，我又成了少年的傅青陽，而曾經(jīng)的我眨眼間一翻絳色的衣袖，一下子著成了妍麗的紅衣。

    芳心魔尊對著少年青陽冷笑：“你要報(bào)仇？狠心你有，差了修為而已，我渡給你?！?/br>
    少年青陽聲音緊繃：“你一個江湖騙子，能有什么修為？況且就算你是大能，修的也是正路，我一個魔修，你渡我什么？”

    曾經(jīng)的我開口：“我是天生魔骨的魔修?！?/br>
    我手一抖，玉石掉到地上，青陽把白玉撿起來，也不生氣，還笑：“怎么？被自己的魔骨嚇壞了？”

    沒錯。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魔骨”這個詞，我有些膽戰(zhàn)心驚。

    青陽的手撫了撫玉石：“世間有人生而魔骨，有人生而道骨，有人十世成佛。魔骨就該去修魔，道骨就該修道，佛子就該成佛，無論中間幾多坎坷幾多變數(shù)，這總是命，改不得的。”

    這話我不贊同，但我也不想反駁他。

    青陽不再感慨，繼續(xù)講故事：“你給了我兩條路。一是你幫我報(bào)仇，幫我洗去魔修的修為，讓我專心修道，錘煉我的天生道骨；另一條路，你與我換骨，將修為一點(diǎn)一點(diǎn)給我，不出三年，我便可以自己復(fù)仇?！?/br>
    “你選了后者。”

    小童笑了：“沒錯，我自己的仇自己報(bào)便好?！?/br>
    不知道是故意嚇我還是實(shí)在印象深刻，青陽詳細(xì)說了些換骨的法門。我聽著就生疼，也想不通為什么曾經(jīng)的我要如此折磨他，如此折磨自己。

    “……三年后，我回到盧家，卻發(fā)現(xiàn)我的仇人已死。盧家沒有倒，我表弟執(zhí)掌著家族，他看我時(shí)眼中滿是齷蹉——‘嵐哥，我知道你是受不了他們才走的，我替你把他們?nèi)珰⒘恕?。天道輪回，倒也不假，我姨母姨丈背信棄義迫害血親，終究被親子弒殺，報(bào)應(yīng)不爽?！?/br>
    想想他剛剛描述的換骨頭的疼法，我大概覺得，至少在當(dāng)時(shí)，他對這個結(jié)局，是很不滿的。

    想著我就問出來了。

    小童點(diǎn)頭肯定了我的想法：“我恨他至極。因?yàn)樗浅鹑酥?，更因?yàn)樗麑ξ掖_有輕看。他求我合道，我應(yīng)下，只為了把他留在身邊報(bào)復(fù)。他不知道我與你換骨修為猛增，大約還覺得能玩弄我于鼓掌，在我應(yīng)后極其自得。我心中自然……恚恨更甚。作為師長，你對我從來有求必應(yīng)，諸事從不多言。我問你要些不入流的法門，你直接給我了。

    “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事情，只是不在乎我的做法。除了那一件事，芳心魔尊并不在乎別的。不過好在，你不在乎我，我也不甚在乎你。那時(shí)候我心里只有力氣恨我的表弟。

    聽著這種類似“我把一顆心都用來恨他”的故事，我大概能猜到青陽的故事會往何等奇怪的方向跑。

    小童笑容慘淡：“殺了他之前，我要把他變成我的爐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