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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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茫茫霧海,我品味了一下小佛子的八字真言,心中忍不住啐了一口。看他踟躕的樣子,他自己應(yīng)該也知道,這是狗屁的成佛契機,分明是他送命的契機。 我難得起了善心,招呼著他往外走,思忖著怎么才能把“你別搗亂了,快給我滾開”說得文雅有理些。 好歹把人帶遠了些,我難得委婉:“虛淵是魔修之地,小佛子的契機落得實在討巧。” 看著黑霧往上涌,小佛子開口,終于開始解釋來意:“不知居士是否記得‘虛淵大劫’?” 上一屆魔尊也曾是我仇家,仇家的事情我向來清楚。所謂“虛淵大劫”就是虛淵的霧被壓到某個限度就會反彈,一反彈就非要吃和尚。也不是吃和尚,其實虛淵胃口大得很,誰都吃,就是吃和尚比較有用,多吃幾個大和尚霧就肯乖乖被壓回去了。 雖說這黑霧出來先禍害的肯定是魔修,但其實魔修要是被禍害完了其他兩家也沒什么好果子,于是每逢應(yīng)劫之時,光明寺會和魔尊定個契約,讓魔尊在一段時間內(nèi)不可與光明寺為敵,然后把自己的和尚送出來幾個喂虛淵。 可投喂虛淵向來用的是飛升無望的老和尚,他們“以身飼魔”之前也向來要和魔尊打招呼。小佛子一解釋,我更覺得他是來鬧事的了。 我開口:“此時未到劫數(shù),小佛子請回吧?!?/br> “真佛有言,此乃定數(shù),”他望著霧,臉上沒有表情,眼中有些憂怯,口中的言辭倒是堅定,“非我不可?!?/br> 他這樣說,我就該直接送他一腳,他求仁得仁,我還省事兒。真的,我就該把他踹下去。我怎么就沒把他踹下去? 我哂笑一聲,看著黑霧臨近,又把小佛子往后拉了拉。 [br] 我止了喘息,自覺地緩了緩心神。阿玉在我旁邊伺候著,見我不喘也不鬧,又給我一杯新酒。我嘆了口氣,終是一飲而盡。 [br] 小佛子云遮霧繞解釋了一番,我仗著見多識廣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其實就是光明寺接到了佛諭,這次虛淵大劫會提前,堵不上就是生靈涂炭哀鴻遍野,于是需要佛子以身飼魔,嘩啦嘩啦把虛淵喂飽不說,佛子自己還能立地飛升。 緩夠了勁兒我又把黑霧壓了一回,壓完回頭虛情假意地露個笑臉,之后就禮貌地向身后的人表示,您這位小佛子應(yīng)該給我哪涼快哪兒呆著去。 他沒走不說,還往前跟了我兩步。 壓黑霧其實是件勞神費力的事情,開始我還總對身后這個未來的仇家設(shè)防,壓到后來我累到惰賴,想著要是此時被小佛子下手害死還省我?guī)讓恿?,也懶得對他設(shè)防了。 這么耗了月余,黑霧終于恢復(fù)了乖乖巧巧只敢在虛淵里鬧騰的可憐模樣,我歇夠了勁兒看著自己的成就,滿意地點點頭,準備把身后的尾巴捉起來扔回光明寺,給魔修禁地留點最后的尊嚴。 我一抬手,拎起小佛子僧衣的后領(lǐng)便要走,誰知對方像是花姑娘遇了登徒子,一邊扭一邊還要說他得成佛。 魔尊都不是講道理的角色,我做了挺久的魔尊,這一點也學了皮毛。其實我直接把他拎走,后面估計也無甚事??上?,魔尊也鮮少有按常理出牌的,我一不小心跟諸多前輩染上了這個壞脾氣,性子上來,手一松,不攔他了。 我真松開手,小佛子也愣了。我是真不覺得他會往里面跳,誰知道他走到虛淵邊上,像是姑娘過矮橋,先拿足尖試了試水。他點完后,終于真心悔悟自己其實瞎胡鬧,腳一縮,又退回去了。 這不過剎那之間的事情,我連忙把人拽回來甩到身后,心道糟糕。 若把虛淵比作一只難以饜足的獸,我身后的小佛子就仿佛一塊兒鮮rou條。所謂壓黑霧,不過是用蠻力把封印像一層破布般罩上虛淵的嘴,讓虛淵覺得自己還得可憐兮兮多餓些時日。小佛子這個做法,就是把鮮rou條的血膩子和油腥透過布子甩了幾滴進虛淵的大嘴巴子里。 此時再把小佛子扔進去也沒用了。扔大和尚都要一次扔上十幾個,扔他一個哪里填得飽虛淵的胃口。 我連忙壓了一層封印上去,果然效用甚微,和前狀截然不同。我正想著多封幾層試試,拼著修為倒退也無所謂,大不了壓完了找個地方躲著療傷,這勞什子魔尊誰愛當誰當?shù)昧?。我盡力多壓了幾層封印上去,黑霧的來勢好容易壓住了些,剛要喘口氣,教訓一下壞事兒的小佛子,誰知道黑霧來勢更洶,直接漫到我身邊,纏住了我四肢。 傳言虛淵魔霧會惑人心神,這點并不假。我?guī)е》鹱油笠淮蠼?,躲開了霧,掐著他脖子想著把他喂進去得了,也不知道為什么,手一松,順著他頸子勾住他下頜,還同他玩笑:“佛門不問來處,這成佛的契機,我也好奇得很?!?/br> 先前魔尊們留下來的破辦法也不太頂用,我往前走幾步把手探進霧里去,借勢把層霧往回推,等整個人陷進霧里之后,帶著黑霧就往懸崖邊上走。我這一生跳過不少次崖,全是仇家逼出來的事兒。我探著崖邊的空,且當這次小佛子出息地早。 跳崖這種事兒,大多數(shù)人在做之前要回頭看看,我也不能免俗。 我回頭一望,小佛子還立在那邊不肯離開。見我看他,張口:“你……” “我怎么了?” 他皺眉,望著我眼里滿是矯情,竟還有臉問我:“你……為何穿一身紅衣裳?” 我思緒竟真的跟他的提問飄了一下,驀然想到,魔尊的衣裳也沒有規(guī)定的顏色,只不過大多數(shù)魔尊喜歡玄衣,尤其是喜歡空手撕人胳膊腿的那種,淺色衣服防御再好也難免濺上臟。 腳下懸空,我終于回神。天天躲債的人哪有時間練涵養(yǎng),此前一切已到我極限,我終于送出了初見小佛子就該送給他的那個字—— “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