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極看著那蕭索的背影。

    白桃花顯然已經(jīng)滿足了，她的愿望已了，之后就是作為一把鋒利的刀逆沖上九霄，去斬殺仙佛了，百死亦不悔。

    他忽的心里動了動，從后抓住她的衣袖，輕聲道：“等到事情都結(jié)束了，我與你隱居到人間來...到時候，那小子說不定已經(jīng)成了位什么大家族的老祖宗呢。他又不可能一輩子做僧人?！?/br>
    白桃花忽問：“寧寧怎么辦？”

    緊接著，她又問：“漫天仙佛，圣人怎么辦？我們此去，還能回頭嗎？大戰(zhàn)之后，即便還有活著，卻還怎么隱居？主上能有這份心意，我已經(jīng)滿足了...”

    她話音未落，瞳孔猛然收縮，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便看到自己心愛的主上將自己緊緊摟在了懷中。

    一股溫暖的觸感將她包圍，令她感到百般心安。

    她也摟住了面前的男子，輕輕閉上眼。

    耳中傳來溫柔的聲音：“別說了?！?/br>
    “別說什么？”

    她飄渺而堅硬的聲音揉了揉，多了三分人間氣息。

    夏極輕聲道：“我會保護好你們的，這一世，我誰都不負(fù)?！?/br>
    白桃花聲音暖了些，嗔了些，撒嬌了些：“你還想負(fù)哪個？”

    她的手用力掐了掐夏極的腰，“挺結(jié)實嘛?！?/br>
    “那當(dāng)然，這可是生命奧秘組成的軀體，需要合災(zāi)才能達到...喂，你在干什么？”

    么...

    重重的親吻聲，落在夏極的脖子上，一股吸力傳來，緊接著又是牙齒輕輕咬了咬，在那脖子上咬出一點紅色的草莓。

    白桃花輕笑道：“這樣主上就永遠是我一個人的了?！?/br>
    夏極剛要說話。

    白桃花抱緊他，“別說話。”

    鬢發(fā)溫柔地蹭著。

    每一次蹭動都如是流年滾滾，如是尚有許多春秋在前。

    “讓我把這一刻當(dāng)做是真的...這樣就足夠了，主上是我一個人的，永遠都是我一個人的。”

    她極盡著溫柔，凡人的溫柔，被仙佛唾棄的溫柔，最常見卻又最奢侈的溫柔。

    良久，如永恒。

    她松開夏極，理了理神色，深吸兩口這深秋的蕭索荒蕪，眸子冰冷下來，“好了，這次真的好了?！?/br>
    夏極問：“是準(zhǔn)備好做桃花魘了嗎？”

    白桃花點頭。

    夏極又問：“是準(zhǔn)備好去拼命努力，為我去擋住兩個圣人了嗎？”

    白桃花重重點頭。

    夏極又問：“哪怕沒有了來世，哪怕魂飛魄散了，也不會后悔了嗎？”

    白桃花神色沒有半點變化，她越發(fā)平靜，甚至眸子里閃過幾分決絕，她甚至開始打算把兒子的事忘掉，只是替代成“某個重要的人”，因為她深深知道，感情是弱者的專屬，是強者的破綻，若是要卷入至高的戰(zhàn)局，那就需先忘掉凡人的情愫。

    她已經(jīng)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

    但下一刻，夏極左臂一伸，將她摟入懷中，右手掐印一點，鏗然聲里，飛劍出納戒，破開氣流海流。

    他摟著桃花縱身躍上，從后抱著她，輕聲道了兩個字：“休想。”

    白桃花：......

    “主上，你瘋了嗎？”

    夏極卻沒有回答，飛劍帶著兩人，若是神仙眷侶，一劍東去，巨龜跟在后面“噗噗噗”地噴著氣，排開軌跡。

    ——這一世，我誰也不負(fù)。

    ——這一世，即便圣人高懸天空，又如何？

    桃花已經(jīng)在他肩頭睡熟了，甜甜地，留了些哈喇子，濕了他的衣衫。

    他折返回了巨龜上。

    夢域里。

    黑暗高崖的黑暗王座上。

    他再次看到了那桃花。

    桃花背對著他，周身旋轉(zhuǎn)著十張面具，充滿神秘詭譎不可名狀。

    “你動情了？”

    “我只是覺得，自己重來這一次，未必只是為了撐起妖族，未必只是為了擊敗圣人?！?/br>
    略帶嘲諷的聲音傳來：“難道是為了遇到她？”

    夏極搖搖頭，微笑道：“我剛做父親。”

    “繁衍子嗣再正常不過，在這宇宙里，每時每刻都有無數(shù)新的生命在誕生，無數(shù)舊的生命在死去，所以你僅僅被繁衍，以及新生命誕生就觸動了？如若這樣，那你比之仙人的大帝還遠遠不如。”

    夏極再搖搖頭：“你這樣的存在是不會明白的?！?/br>
    那聲音尖笑道：“好像你明白一樣?！?/br>
    夏極：“我明白?！?/br>
    那聲音沉默下來。

    明明是白桃花的聲音，卻帶著無比的詭譎，“那是什么？”

    夏極：“那是活著的感覺，佛說諸法無我，眾生皆苦，但若是不苦又豈會有樂，道說玄之又玄，人法地法天法道法，卻是自然，也許我曾經(jīng)坐在過圣位上，看了五行太極之變，諳得六道無常之理，太極太易太初，無形無質(zhì)無虛，混元樹下一坐便是過了多少無量劫，合道宇宙，看遍萬物衰榮，也許...圣境之上還有境界呢？你想過沒有？”

    “想過，但沒有。”

    “逆則成仙，順則成人，所說無非是以人之軀去探索萬物起源，看的起源，合道起源，而在這追索的過程中，則會變得更強。

    但如是已經(jīng)至強，那你是否還能再順回化作凡人呢？”

    “為什么要化作凡人？”

    “因為...”夏極略作思索，決定好好忽悠一把眼前的存在，雖然這存在是他的盟友，“因為當(dāng)你化作凡人，就會臻至更高的境界...”

    “真的假的？”

    “這一世，我就如此?！?/br>
    “唔...你答應(yīng)了我的事可別忘了。”

    夏極點點頭，忽道：“放了她吧?！?/br>
    “放了她？”

    “我希望她做一個仙人...而不想看到她現(xiàn)在這樣子。她不屬于這個戰(zhàn)場，她雖是大限已至，但因果在你，瘋狂也在你，你若是能放過她，她便是還能修仙，然后入輪回，”

    “那我去哪里再找第二個能把遺忘使用數(shù)百數(shù)千萬次的軀體？我們的計劃也會被拖延...”

    夏極道：“能找到的。”

    那聲音被勾起了好奇，問了句：“找誰？”

    夏極指了指自己：“我?！?/br>
    那聲音沉默下來，有些疑惑道：“當(dāng)真？你會開放心神給我？”

    夏極：“你我都已經(jīng)伴生了，還談何信任不信任？”

    那聲音淡淡道：“我考慮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