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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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檀覺得胸口處發(fā)緊,猛喘了一口氣,身體內(nèi)像是有什么東西被狠狠地剜離了開來,帶著無法壓抑的痛楚,沉沉地往暗淵里墜落…… 一瞬間,那些壓至心底的片段與記憶,一幕一幕的,流年輾轉(zhuǎn)般的紛至沓來,在眼前重現(xiàn)著—— “你難道不明白嗎?只要你對我有一點點的好,我就會忍不住又要癡心妄想……” “從前笑你五危俱犯。今日再看自己,又何嘗不是?有勇無謀,手足無措。臨陣畏怯,患得患失。情緒難控,自怨自艾……明知來了是死路一條,卻又,沒辦法不來……” “其實還是更愿聽你說,崇拜我、支持我、覺得我長得好看的那些話……哪怕都不是真的……” 漆黑潮濕的甬道里,他握著她的手,語氣柔軟,“你除了這些,就不想跟我談些別的嗎?” 他想跟她談的話,她其實,一直都很清楚。 只是因為給不了答案,所以只能一直地逃、讓他一直追,就像剛才…… “你這個傻子……” “有什么好追的?” “你一個干大事業(yè)的人,將來得登極位、三宮六院的……追我做什么?” “你這個傻子!” 謝檀蹲在崖邊喊道,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須臾之前,他的話語、他的詰問,猶若回響耳畔。 所以后來,你便一心想殺我報仇? 既想讓我死,為何又在相府為我尋醫(yī)、安撫朝臣? 為何,又要不辭而別,離開鄞州? 他鼓足了勇氣,期冀著她的答案。而她,卻依舊只是滿口的謊言…… “我其實……” 謝檀顫著聲,“一開始,確實是想利用你去拿兵符……可后來我真沒有想過要傷害你的性命……事后我也盡力想要彌補過,安撫你的幕僚,讓趙子偃身敗名裂、跟沐氏反目……” 她抹了下臉上的淚水,“還有離開離開鄞州的事……沒錯,是因為樓玉珠,我沒說出來,也不是我不恨她,是因為……因為……” 謝檀雙唇翕合著,幾番欲語卻不成言。 生死相隔的絕望,迫使著她不得不直視內(nèi)心隱藏的情愫。 那些糾結(jié)與矛盾,理不清、辨不明的絲絲縷縷…… “因為就算我說了,又能讓你怎樣呢?你有自己的理想,要干革命、要做大事……總不能因為身邊對你忠心的人、想替你除掉我這個紅顏禍水,就讓你們同志之間反目成仇吧?樓玉珠恨我,陳虎、韓峰……還有之前莊園里的那個老頭,他們又何嘗不恨我?難道要你為了我,不管不顧的,把追隨你多年的部屬都拋棄了?” 謝檀抬起手,掩在嘴上,努力抑制著喉間涌出的哽咽。 “我知道……你上次在甬道里想跟我說什么……我其實……我也……”心口驀然涌出一陣灼燙的痛楚,語不成調(diào),嗚咽起來,“你就是傻子!既然要搞革命,為什么就不能專注事業(yè)?跑去薊城就為了騙我做人質(zhì)是吧?大傻子……” “讓我跟蕭孚結(jié)盟,不是你的主意嗎?” 熟悉的聲音,清清淡淡地隨風(fēng)傳了過來。 蹲在崖邊的謝檀先是一愣,繼而滿目倉皇地抬起了眼。 逆著山風(fēng)的盈袖幽香,在空氣彌散開來。 皎潔的月色之中,顧仲遙的身影宛若流光、飄然落下,手里拿著從對面懸崖牽來的橋繩。 他抿著唇角,眼中漾著灼灼深情,凝視著依舊蹲在崖邊的謝檀,“我去對面取橋繩了?!?/br> 謝檀臉上目瞪口呆的表情碎了開來,取而代之的,是既羞又窘還氣的猙獰,順手一把抓起地上的碎石,就朝顧仲遙扔了過去。 “你有病??!提前說一聲會死嗎?” 顧仲遙解釋道:“來去不過轉(zhuǎn)眼工夫,我想先把……” 謝檀一聽“來去不過轉(zhuǎn)眼工夫”,頓時愈加惱羞成怒。 明明馬上就能回來,偏偏躲在那邊不出聲,害她又驚又悲地上演苦情戲! 很明顯就是故意要看她的笑話! 石頭扔完了,她便恨不得直接上手,但人已經(jīng)極快地被捉住,擁入進(jìn)了對方堅實的懷抱中。 顧仲遙垂頭凝望著謝檀,見她面頰淚痕猶在、眼角處水光盈盈,一幅惹人憐惜的小模樣。 然而她瞪向自己的目光,卻像是燃燒著兩簇騰騰的小火苗…… “你看見我找你,為什么不出聲?卑鄙!無恥!” “還有,這么遠(yuǎn)都能跳過去,之前說傷口痛什么的都是裝的是吧?騙子!無賴!” “哪兒有人像你這樣獨斷!做什么事都不參考一下別人的意見!” “我雖然是人質(zhì),但是也是有人權(quán)的!我……” 話音未落,開合著的雙唇,被顧仲遙猝不及防地低頭吻住,再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來。 他一手牢牢地箍在她的腰間,另一只手扔掉了橋繩,托在了她的腦后。 人動彈不得,腦中更是一片空白。 謝檀茫然不知所措,睜著眼,恍恍惚惚地看見銀色的月光、在顧仲遙微微顫動的睫毛上閃爍著。 帶著幾許青澀、卻又異常纏綿溫柔的潤濕感,在她的雙唇間暈染開來。 熾熱的呼吸,狂亂的心跳。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甜蜜,由心底深處,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謝檀頭腦發(fā)暈,心狂跳得似要炸開,所有的意識仿佛都集中到了一點,只感覺到顧仲遙在以最柔軟的觸覺、細(xì)細(xì)描摹著她唇瓣的每一道輪廓、每一處起伏,繼而又加深了力度,嘗試著將那兩片嫣紅慢慢地分開…… 這時,她腦中的系統(tǒng),突然紅光大作起來。 【系統(tǒng):系統(tǒng)提醒,您若與非攻略對象發(fā)生了不可描述之事,則任務(wù)自動失敗?!?/br> 謝檀心頭一窒,掙脫開來,扭轉(zhuǎn)過頭。 擁在她腰間的雙臂,卻愈加收緊。 “阿檀……” 顧仲遙的唇,輕觸在她的鬢發(fā)間,低低喚著她的名字。 謝檀說不出話,一顆心怦怦地如鼓跳動。 顧仲遙低沉的嗓音蘊著笑意,“你剛才有句話還沒說完。你其實……你也……你也什么?” 謝檀愈加羞窘起來,啐了口,道:“什么也什么?我什么都沒說!就算說了,你也不能問都不問就……不要臉……” “生氣的話,可以動手。胸前的傷口在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br> “你以為我不敢嗎?” “你當(dāng)然敢?!?/br> 顧仲遙捉住謝檀的手,把它摁向自己的心口,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謝檀雙頰火燙,低垂了眉眼,扭開身來,“誰要跟你動手!” 她逃離開來,回頭去牽那匹早已踱遠(yuǎn)了的馬。 顧仲遙揚著唇角、佇立原地,好半晌,方才意識到橋繩被自己給扔了出去…… 想起適才狂喜之下的情潮涌動,他抬手摸了摸唇、又摁住心跳劇烈的胸口,不禁含笑低低嘆喟,繼而再度縱身躍至對崖,拾起那彈回的橋繩,轉(zhuǎn)回重新拉拽固定。 離開梁國、與齊嶠匯合兵力之后,他便讓人在此處的斷崖之上搭建了一座軟橋。為防外敵,軟橋平時只藏納在靠內(nèi)的那座峰崖之上,需要拉引橋繩方才能展開。 謝檀牽著馬,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正巧撞見連接斷崖間的軟橋徐徐升起,不禁甚是驚奇。 “原來你們確實修了橋!怎么不早說?” 顧仲遙固定好橋繩,轉(zhuǎn)身望著謝檀,“說過你不用跳。是你總不信我。” 他接過馬韁,又用黑布蒙上馬的眼睛,看了眼氣鼓鼓瞪著自己的謝檀,唇角輕牽,“上馬吧?!?/br> 謝檀上了馬。 顧仲遙牽著馬,上了搖搖晃晃的軟橋。 山風(fēng)呼嘯,軟橋搖擺,馬也因此走得進(jìn)進(jìn)退退、十分艱難。 謝檀抓著馬籠頭的系繩,抬眼望著走在最前面的那道高挺身影,卻始終覺得很安心。 “我顧諳生平,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你須得信我?!?/br> 她何嘗,不曾信他…… 高崖風(fēng)嘯,馬踏碎石,烈火蒸騰…… 俯仰間便會不經(jīng)意浮現(xiàn)在腦海中的畫面,總讓她不由自主地覺得安穩(wěn)…… 到了對面崖頂,顧仲遙收了軟橋,重新翻身上馬,坐到了謝檀身后。 下山的路寬闊而輕松,坐騎很快就小跑了起來。 顧仲遙一手挽著韁繩,一手將謝檀的披風(fēng)攏緊了些,“冷嗎?” 謝檀搖頭。 先前也沒覺得跟顧仲遙共乘一馬有何不妥,如今感覺到貼著自己后背的堅實胸膛,即便是隔著好幾層冬裝,也不由得讓她有些面紅耳赤起來,連耳朵都發(fā)著燒,哪里覺得冷? 顧仲遙擁著謝檀,嘴唇時不時觸碰到她的發(fā)絲,涼涼癢癢的,撩動得心弦紊亂。 他微微挪開了些距離,調(diào)整著氣息,唯恐自己的失控讓坐騎也失了方向…… “上船前,為何要逃?”心底深處那層隱秘的擔(dān)憂,終是忍不住再度試探著問了出來。 謝檀思緒微滯,隨口編道:“這里兵荒馬亂的,我不喜歡。想逃到安全地方過日子?!?/br> 顧仲遙沉默一瞬,語氣鄭重,“我必不會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謝檀咀嚼著他話中之意,似笑非笑地說道:“說了半天,還是怕我跑了是吧?不過你別急,等將來你復(fù)國成功,嬪妃無數(shù)、溫香軟玉的,一對比,就會覺得我無比討厭,見著就讓你心煩,巴不得我自己收拾包袱走人。” “胡說八道?!?/br> 顧仲遙伸臂攬住謝檀,修長的手指摁在她的嘴唇上,“不許再胡說了?!?/br> 謝檀捉住了他的手指,心中浮泛起一絲柔軟而復(fù)雜的情愫,滋味萬千難辨。 顧仲遙回握住她的手,緊緊攥在了掌心,擁著她的手臂再度收攏,“永遠(yuǎn),都別再離開我?!?/br> 一生所學(xué),無非權(quán)術(shù)縱橫、博弈人心,又怎會看不到謝檀每每面對自己時、眉梢眼角流露出的那份復(fù)雜情愫? 她狡黠,卻又真實,喜歡誰、不喜歡誰,眼神里總是藏不住的。 哪怕面對著有恩于她的蕭孚,“不喜歡你”這樣的回答,依舊會大大方方地說出來…… 可他就是沒有辦法,不患得患失、不手足無措,生怕一不小心,他的小狐貍就又溜走了。 那晚她不顧一切擋在趙子偃身前的一幕,夢魘般如影隨形,總能讓他隨時透不過氣來…… 顧仲遙微微吸了口氣,努力將腦中景象擯棄,抬眼仰望夜幕中的那輪明月。 月色皎潔如雪,很像她眸中透亮的色澤,黑白分明的,讓他移不開眼。 他不覺放松了些手里的韁繩,恍惚覺得,在這黑夜中走失了方向,亦是極好的。 就如此這般,擁著她,相依相偎的,一路慢慢而長久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