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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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義上說,對,”趙世恒微笑,走到鄔瑾身邊,手指點了點他的心口,“但是我要問的,不是書義,我要問的,是你心里的風,你要一股什么樣的風,能讓萬物為你折腰?!?/br> 鄔瑾神色茫然起來。 程廷眼睛里顯出清澈的愚蠢。 “不必現在回答,”趙世恒漫不經心踱步至莫聆風身邊,牽住她薄薄的手掌,把她往外帶,“答案可能現在有,也可能多年以后才有,但是答案一出現,你們終其一生,都會追尋它?!?/br> 隨后他頭也不回地邁步出門:“散了。” 莫聆風像只小鳥似的活潑起來,聲音高高的:“伯伯,去哥哥那兒。” “他頭疼,你跟著伯伯,伯伯教你吹塤。” “好,”莫聆風并不胡攪蠻纏,“伯伯,哥哥就是我的風,對不對?” “也對。” 一日課程,便如此散去。 程廷逮回大黃狗,牽著它回家,一人一狗分立于繩索兩端,活像個大頭朝上的闊口碗。 角門外,三個狐朋狗友正等著他——以及他袋子里的錢,四人合稱寬州四君子,商議著去哪里胡吃海喝。 四君子與狗,滾滾而去,鄔瑾在角門則見著了殷北。 殷北知他家中難處,去賬房先給他支了一個月的月銀。 鄔瑾接過三個小銀子,道謝告辭,卻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書坊看筆。 他想把自己用的那支雞毛筆換下。 書坊中筆墨紙硯俱全,又出了今年春闈的雜文集,學子們爭相傳閱,又有許多人約好了共買一本,再行抄錄。 鄔瑾只看筆,想買一枝散卓筆,問過店家,最次一等的散卓筆,也要一百文。 一百文,可以買兩斤鹽了,再添點,也夠買一石米。 他思索再三,還是沒買,走出去三十來步,又折回了書坊,將那枝筆拿起來看了又看。 筆毫硬軟合適,是羊合兔毫,束的很緊實,不易散開。 店家見他實在喜愛,便少了他五文錢。 他出書坊時,卻依舊兩手空空。 回到十石街時,比平日里還要晚,十石街不少在夜市上討生活的人,挑擔扛鼎往外涌,大家都灰撲撲的,好像是寬州城里忽然涌出來無數老鼠。 “瑾哥兒回來了!” “瑾哥兒,你真不讀書了?去做什么......給人當書童去了?” “不讀挺好,窮人家,本就不是讀書的命?!?/br> “給富貴人家當書童,那也不得了,主子手里隨便灑出一點來,都夠我們嚼用半年了?!?/br> 街坊四鄰看到鄔瑾之后,忽然熱情起來,好似鄔瑾忽然也滾進了淤泥里,即將滿身骯臟,滿腹惡臭,和他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了。 鄔瑾不辯解,只一一打招呼,又回到街口,讓出路來,等老鼠們傾巢出洞后,他也滾回了老鼠洞。 結果一進門,就見小老鼠鄔意跪在天井里,哭的滿臉通紅,抬頭見了鄔瑾,就哭了起來:“哥……” 鄔母從廚房里出來,喝道:“叫菩薩也沒用!跪好!” 鄔意一個哆嗦,垂著頭不敢吭聲了。 “阿娘,”鄔瑾去舀水洗手,揭開餅籠看了看,見一籠餅幾乎沒動,便問,“這是怎么了?” 鄔母氣的面如鐵色:“他做賊!出去賣餅的時候,偷偷拿出去二十文,等我追出去,他全都花了,買了糖吃!餅籠架子都撂在一邊!” 她越說越氣,拿起藤條,照著鄔意背上就是一抽。 鄔意疼的哇哇大哭,喊哥救命,哥在一旁看著,沒言語。 等鄔母停了手,鄔瑾才道:“阿娘,您進屋去,我跟您和爹商量件事。” 說罷,他扶著鄔母往屋子里走,鄔意見狀,以為自己得了赦令,站了起來,哪料鄔瑾回頭,冷聲道:“跪著。” 鄔意膝蓋一軟,又跪了下去。 第20章 噩夢 鄔瑾想讓鄔意去蒙學開蒙讀書——書猶藥,善讀之可以醫(yī)愚。 他一個月有三兩銀子,儉省著用也能夠一家四口一個月的嚼用,只是清貧,下午阿娘在家做餅,等他放課后,和鄔意一起去賣餅,所得的錢,便可用來交屋賃錢,筆墨費資。 鄔父鄔母思量許久,也認為讀書一事刻不容緩。 鄔瑾吃了個粗糧窩窩頭,換一身短褐,蹲下身去肩餅籠,衣衫單薄的裹住背部,脊梁骨仿佛是串珠,不必摸也知其瘦削,滿滿一籠餅,他肩慣了的,然而額上青筋也暴了起來。 鄔意跪在地上,看的心里一酸,兩行眼淚一落而下:“哥,我錯了,我跟你一起去賣餅?!?/br> 鄔瑾一言不發(fā),深深看他一眼,肩起餅籠走了。 這一趟餅實在多,光在裕花街都賣不完,他走街串巷,又去夜市叫賣,直喊的口干舌燥,嗓子冒煙,卻也只是倚著榆樹歇了一歇,又在避火缸里喝了口水,繼續(xù)叫賣。 等賣完餅,他匆匆回家,十石街也是一片寂靜,不見燈火,他推開家中木門,見鄔意還跪在原來的地方沒動,鄔母坐在石階上,借著月光給人漿洗衣裳。 “阿娘,去歇著吧,傷眼睛。” 鄔母看向鄔意,一時也不知該拿小兒子怎么辦。 鄔瑾放下餅籠:“阿娘,幕夜不責子,您去睡吧?!?/br> “你餓不餓?我去給你煎個雞蛋?”鄔母站起來,擦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