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瑾掃了他一眼：“去漱口，不要多吃，牙若是壞了沒辦法治。”

    鄔意連忙點(diǎn)頭，揭開灶上鍋蓋，舀出一碗水來漱口洗手，又把勺子洗干凈。

    出去倒掉臟水，放好盆，他把腦袋從門口鉆進(jìn)來，正想問鄔瑾怎么不睡，就見鄔瑾把那一沓日錄丟進(jìn)了火里。

    鄔意嚇了一跳，猛地往后一縮腦袋，耳朵登時刮在門框上，疼的他“哎喲”一聲。

    他下意識去捂嘴，再往里一看，就見鄔瑾在用吹火筒把火撥開。

    “不好，”他連連后退，直奔主屋，把兩個眼睛瞪的滾圓，對鄔父鄔母，“哥、哥他瘋了！”

    鄔母揚(yáng)手就給了他一個脆的。

    鄔意捂著腦袋直蹦跶：“真的！哥在燒日錄！”

    “當(dāng)真？”鄔母登時急了。

    鄔瑾從進(jìn)州學(xué)開始寫日錄，一張一張全都存在箱子里，連一個折角都沒有，怎么說燒就燒？

    她連忙跑去廚房，一進(jìn)去，果然見到鄔瑾將日錄燒的干干凈凈，頓時嚇得不輕：“老大，你怎么把這些東西燒了？”

    “阿娘，”鄔瑾答的言簡意賅，“不要了?！?/br>
    鄔母一時摸不著頭腦，只能看著鄔瑾回屋子去，等到了半夜，她還是睡不著，起身推開鄔瑾的門，見鄔瑾熟睡，方才放心，彎腰去給鄔瑾掖被角。

    結(jié)果她剛一伸手，就摸到鄔瑾滿身guntang，整個人燒的和火炭一般。

    “老大！”

    鄔瑾長這么大，就不懂事了這么一回，病的七葷八素，讓爹娘憂心不已，高熱三天，又拖著鼻涕養(yǎng)了四五天，痊愈之時，已經(jīng)到了十一月。

    鄔意無人約束，撅著蹄子在外撒歡，和他的好友劉博文整日逃學(xué)，在外嬉戲作樂，直到鄔瑾病愈，才悄然收心，乖乖去學(xué)堂里點(diǎn)卯。

    堡寨也逐漸平靜，興許是那幾個震天雷過于非凡，一舉將蠢蠢欲動的敵國震懾，又或許是天寒地凍，不便大動干戈，金虜便暗暗等待時機(jī)，再做行動。

    大的動靜沒有，小股的滋擾卻不斷，結(jié)凍的冰河更便于金虜進(jìn)入馬場，一時間河道兩側(cè)也是士兵林立，扼殺一切風(fēng)吹草動。

    第83章 程府宴

    寬州城中百姓一開始惴惴不安，只恨田地房屋沒有長腿，不能隨人逃離，到如今已是司空見慣，照常生活。

    十一月初二，鄔瑾換了藥回來，在街口遇到了想往里走，又捏著鼻子不敢進(jìn)的程廷。

    “鄔瑾！”程廷如釋重負(fù)，可以不去聞十石街那股經(jīng)久不散的臭氣，將一張?zhí)哟蜷_給鄔瑾看。

    “初十冬至，我們家開晚宴大請客，你酉時前到，來陪我?！?/br>
    鄔瑾搖頭：“冬至我要祭祖，再者家中餅鋪要忙——”

    “你哪一天餅鋪不忙，”程廷拿帖子敲他的腦袋，“我約你這么多回，你不是病就是忙?！?/br>
    鄔瑾又道：“程知府宴客，到場之人必定非富即貴，我是貧家子，解元也并非功名，并不適合前去?！?/br>
    “小爺?shù)呐笥眩l敢說不適合，”程廷把帖子往他手里塞，兩手抱拳于胸，上下?lián)u動，弓腰俯首，只差一條狗來幫他擺尾，“這回你真得幫幫我?！?/br>
    “我大哥專門和我作對，特意請了姓丁的赴宴，你不去，我怕我鬧出笑話來?！?/br>
    “誰？”

    “湖州那個丁，專程來迎親的，過完冬至就走。”

    “哦。”

    “你忍心讓我一個人面對？”程廷親親熱熱攬住他肩膀，“鬧出笑話事小，我爹揍起我來，你是知道的?！?/br>
    黃牙婆眼尖，在屋子里就瞅到了程廷，當(dāng)即邁出步伐，走出自家屋子，亮出嗓門：“哎喲，程三爺來了！快快請進(jìn)，來我家坐坐！”

    程廷對她的熱情一個哆嗦，嚇得直往鄔瑾身后躲：“你們街上怎么還有老鴇！”

    鄔瑾扭頭看黃牙婆笑的滿臉是嘴的扭了過來，一副要將程廷生吞活剝的樣子，確實(shí)是形容可怖，就暗暗一推程廷：“快走?！?/br>
    “你不答應(yīng)，我就不走，讓她把我抓去，把我的衣裳一脫，把家里姑娘往我身上一推......”程廷咬牙犟著，眼見黃牙婆離他只有五步遠(yuǎn)，“來了！”

    鄔瑾心知此事黃牙婆干的出來，急的應(yīng)聲：“去?！?/br>
    “一言為定！”程廷立刻撒開兩條腿，狂奔離去。

    黃牙婆的手已經(jīng)伸到了鄔瑾跟前，眼前程廷馬不停蹄，眨眼間就不見人影，氣的一拍大腿，橫了鄔瑾一眼，目光半道一變，變得和藹可親：“咱們解元回來了，去婆婆家里坐坐吧，婆婆給你沏茶喝，喲，這是程府的帖子吧，給婆婆看看?！?/br>
    “多謝婆婆好意，晚輩不叨擾，”鄔瑾攥著帖子搖頭，“帖子就不給您看了，告辭?！?/br>
    說罷，他抬腿就往街里走，黃牙婆站在原地咬牙跺腳。

    對著鄔瑾，她真是老虎吞天——無從下口。

    初十冬至，大雪如塵，西風(fēng)滿天，冰凍三尺。

    鄔瑾在家灑掃、祭祖，換上件白色小袖圓領(lǐng)斕衫，乃是鄔母趕在冬至前縫制的新衣，又裹了烏紗唐巾，撐著把油紙傘，在酉時前去了知府衙門后宅。

    宴設(shè)在內(nèi)宅花園，程廷在自己所住的“頑樂居”等他，兩人對坐在隔間窗邊，看外面六出飛花景致。

    花園里又是另外一番美景，喧鬧之聲已經(jīng)響起，程廷早早去溜達(dá)了一圈，垂頭喪氣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