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好，沒有風(fēng)沙，三川寨中弓箭手站在堡頭上，遠遠就見到馬群向寨中過來，連忙去傳報，等再走近一些，他們就看到了馬上的莫聆風(fēng)。

    莫聆風(fēng)人小，但是打眼，脖子上的金項圈讓日光一照，立刻像是融化了一般耀目，再走近些，就能看到每個士兵的馬上都掛著人頭。

    “是金虜！他們殺了金虜！一、二......好幾十個！”

    “他們繳獲了馬群！”

    “還有羊群！”

    本是一派寂靜的三川寨頓時一片嘩然。

    五名指揮使擁著種家慶站在寨門前，就見馬上精悍士兵將人頭解下，堆至一起，滿面都是得色，只游牧卿雙手空空，十分尷尬。

    “好！”種家慶大喜過望，出了半口鳥氣，伸手一指還立在沙地中的木桿，“給老子掛上去！叫那些狗娘養(yǎng)的看看，敢殺咱們的人，咱們就百倍的殺還！”

    他又看那些良馬，令后營中人立刻前去相幫，想辦法安置到寨子后頭去，不要走了一匹，這等良馬，于戰(zhàn)時就是無價之寶。

    莫聆風(fēng)翻身下馬，岔開兩條腿，齜牙咧嘴地走上石階——騎的太快，大腿內(nèi)側(cè)兩塊嫩rou全都磨破了。

    她一路走到種家慶身前，仰著腦袋道：“種將軍，您答應(yīng)我的話，可別忘了。”

    種家慶心情很好，笑哈哈的：“忘不了！不過割人頭，不能只割壯年男子，得向金虜學(xué)，一網(wǎng)打盡，否則留下活口，后患無窮！”

    莫聆風(fēng)深以為然，點了點頭。

    種家慶抬起巴掌，想去拍拍莫聆風(fēng)肩膀，然而低頭一看，莫聆風(fēng)人小個子小，他這一巴掌下去，恐怕會將莫聆風(fēng)直接拍碎，便收了巴掌，別出心裁的夸贊她：“你這小不點兒，收獲倒是不小?。　?/br>
    莫聆風(fēng)因為確實沒怎么長個，無從反駁，只能老氣橫秋地板著一張小臉，以示自己毫不在意，一瘸一拐的想進馬房去休息，然而馬房已經(jīng)沒了他們的棲身之處。

    好在馮范已經(jīng)得知這一隊強兵要歸入自己營中，笑的滿臉都是嘴，扒拉出了最好的地方，讓莫聆風(fēng)等人住了進去。

    莫聆風(fēng)獨自占據(jù)一間屋子，邁過門檻，見有門有窗，還有桌椅，就很滿意，一屁股坐了下去，脫力地靠在椅背上，閉眼仰頭，伸直兩條腿，等著吃羊rou，同時暗想：“我怎么不長？”

    她長的很慢，一直到元章二十五年——她十三歲時，才真正開始長高，而且長的很快，幾乎是每個月都在變化，衣裳一個月一換，膝蓋、大腿、腰背上的皮膚都像是要被抻開，還時常感到骨頭疼痛。

    她忽然就從一個單薄稚氣的小女孩，躥成了一個纖細美麗的小姑娘。

    然而在殷南、游牧卿等人眼中，莫聆風(fēng)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因為她沒有長出鼓鼓囊囊的胸脯和屁股，在一群大漢中，還是個小雞崽子似的存在。

    而且三川寨戰(zhàn)役時，她是都頭，到了如今，還是都頭，當(dāng)真是毫無變化。

    第112章 歸家

    元章二十五年四月初五，莫聆風(fēng)式假，從高平寨吊橋過河，穿過馬場回城。

    寅時末刻，天色是將明未明的碧玉石顏色，逐漸氤氳開來，馬場上的綠草在暖風(fēng)中起伏，野生蕎麥打著花苞，點點粉紅粉白，連綿不斷。

    打草撿拾馬糞的人散落在馬場上，又十分突兀地穿插著許多士兵，莫聆風(fēng)帶著殷南打馬而過，剛過養(yǎng)馬苑，就見城門附近車、馬俱全，站著許多人，打頭之人是莫千瀾和趙世恒，身后是殷北，再往后是莫府一眾隨從護衛(wèi)。

    莫聆風(fēng)一眼就看見了莫千瀾。

    風(fēng)都暖了，莫千瀾卻還是穿的厚，里面團領(lǐng)長衫，外面套著件鶴氅，頭上戴頂朝天幞頭，收手?jǐn)n在袖中，正是個翹首以盼的模樣，遠遠看見了莫聆風(fēng)，立刻喜笑顏開，往前迎了上去。

    莫聆風(fēng)滾鞍下馬，撲進莫千瀾懷里，用力在他身上一嗅：“哥哥！”

    “哎，”莫千瀾有些支撐不住，往后仰了一仰，“阿尨，重了?！?/br>
    他勒緊雙臂，用力抱了抱莫聆風(fēng)，趙世恒站在一旁，也很想念這個女兒一樣的姑娘，見兩人摟的密不透風(fēng)，沒有自己上手的余地，不得不伸手將二人撕扯開來，同時從袖袋里摸出來一塊花生酥，塞進莫聆風(fēng)手里：“回來了好。”

    “趙伯伯，我好想你，”莫聆風(fēng)將花生酥塞進嘴里，親親熱熱地挽住趙世恒胳膊，“伯伯，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莫千瀾見殷南手里拎著兩個大包袱，就笑道：“沒有給我?guī)?？?/br>
    莫聆風(fēng)的眼睛立刻就黏在了莫千瀾身上：“也帶了，給伯伯帶的風(fēng)干羊rou，給哥哥帶了一壺野蜂蜜?！?/br>
    殷北眉開眼笑的從殷南手中接過包袱，又讓人上前牽馬，見殷南黑不溜秋的，心里直犯嘀咕——莫聆風(fēng)一點沒黑，是不是全黑殷南一個人身上了。

    “好，”莫千瀾撫平莫聆風(fēng)衣襟上的褶皺，又?jǐn)n了攏她鬢邊碎發(fā)，“回家?！?/br>
    他從趙世恒胳膊上奪回莫聆風(fēng)的右手，緊緊攥在手中：“你騎馬回去?！?/br>
    趙世恒挑眉：“節(jié)度使好大的官威，使喚我這個瘸子騎馬?！?/br>
    “你難道是今天才瘸的？”莫千瀾不管他，帶著莫聆風(fēng)上了馬車。

    莫聆風(fēng)坐穩(wěn)當(dāng)了，聽到外面?zhèn)鱽碣u餅的叫聲，分明就是鄔瑾，當(dāng)即樂的一咧嘴：“是鄔瑾！”

    她去撩車簾，想要叫住鄔瑾，馬車卻是一個晃蕩，已經(jīng)奔跑起來，于是莫聆風(fēng)只看到鄔瑾一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