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恒喝了一碗湯，吃了三個包子，一邊吃一邊替莫聆風(fēng)牙疼，吃過飯之后，語重心長地教訓(xùn)莫千瀾：“要是她牙壞了，全是你害的！”

    “她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莫千瀾狡辯，“在堡寨里哪有糖吃。”

    他岔開話：“上頭那位，還不知道憋什么要命的壞水，一點消息都探不到。”

    趙世恒只得隨著他換了話頭：“探不到消息還好，就怕陛下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來?！?/br>
    莫聆風(fēng)漱完口，鼻尖吃出了細(xì)細(xì)的汗，從莫千瀾手中奪了扇子，一陣狂扇：“陛下一直沒有動作，在等什么？”

    趙世恒道：“在等機會。”

    他心里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只是不知道他的劍，這一次會指在誰身上?！?/br>
    也許陛下已經(jīng)從他們的謀劃中窺探到莫家正在交至莫聆風(fēng)手上，留下莫千瀾，再無意義，比起莫千瀾，一個小女娃顯然更好對付。

    不過陛下不是冒險的性子，興許還是要從莫千瀾身上去找東西。

    吃過這一頓有甜有咸的早飯，趙世恒離席而去，為節(jié)度使去處理府中事物，而莫千瀾牽著莫聆風(fēng)的手，帶她慢慢在家里走一走。

    家還是那個老樣子。

    二堂屏風(fēng)后的黃沙缸養(yǎng)出了碧綠一缸水，里面三條赤鯽悠游來去，院內(nèi)有紫藤花架，油綠光亮。

    走出二堂，夾道內(nèi)薔薇花開著，書房外的凌霄花還在發(fā)枝葉，撲上檐角，九思軒中的古樹越發(fā)參天，根深葉茂，遮天蔽日，站滿山鹛，落下的巨影使得地上生滿碧蘚。

    后花園中梔子花氣馥郁，沾染衣帶。

    莫聆風(fēng)不在，莫府便缺少人氣，花草樹木瘋長，幾乎要淹沒道路，莫聆風(fēng)回來，一腳就將開到了青石板上的薔薇花踩了個扁，又折了許多的梔子花，插在自己頭上，插在莫千瀾鬢邊，塞進(jìn)衣袖中。

    “哥哥，我見到狼了，”她伸頭進(jìn)梔子花從里找蜜蜂，“看起來特別兇，金虜也兇，而且狡猾，打不過就往荒沙地里跑，我們一進(jìn)去就會迷路。”

    沒有蜜蜂，更沒有蜂蜜，她直起腰：“那蜂蜜是我在三川寨的時候掏的，家里這么多花，怎么沒有？”

    “大約是有人打掃，”莫千瀾伸手摸她汗津津的臉，“蜜蜂有沒有蟄你？”

    莫聆風(fēng)大聲回答：“蟄啦，蟄的我滿腦袋都是包，種將軍笑我是豬頭?！?/br>
    “哦，種家慶，”莫千瀾想起來這個人，“他運氣倒是不錯?！?/br>
    莫聆風(fēng)深有同感，又說種家慶確實是運氣很好，有一回金虜偷襲三川寨，結(jié)果他正好去了懷遠(yuǎn)寨要糧去了。

    她嘰嘰喳喳，說的十分熱鬧，莫千瀾聽的直點頭，心想阿尨的眼睛，總是這樣有趣。

    她知道種家慶運氣好，還知道種家慶會討價還價，自己向他要烏騅寶馬，他只肯給一匹黃花馬，馮范向他要鑌鐵長刀，他就給馮范許大諾，說以后給。

    她發(fā)現(xiàn)馮范總是倒霉，指揮使們嘲笑他巴結(jié)種家慶，他為表清白，不和種家慶去要糧，結(jié)果就遭了偷襲，挨了兩刀，只要他去的地方，就必定有金虜出沒。

    她也不明白游牧卿把飯吃到哪兒去了，吃了那么多，既不長高，也不長rou，吃下去的東西都化作了烏有，十分的浪費糧食。

    她還慶幸殷南沒有軍戶，否則憑著殷南這個浴血奮戰(zhàn)的殺法，她還沒做上指揮使，殷南先做上了。

    什么東西到了她眼里都新鮮，都可愛，莫千瀾聽著，自己也跟著鮮活起來。

    兄妹二人賞花歸來，莫聆風(fēng)又吃一盞櫻桃乳酪，再吃一大碗槐葉冷淘。

    莫千瀾十分疲憊，吃了一碗粳米粥，吃了幾根面，放下筷子，看著莫聆風(fēng)眨了眨眼睛。

    莫聆風(fēng)在他眼中模糊起來，有了虛虛的影子。

    他連忙閉眼，等了片刻才睜開，眼前還是晃動，人也喘不過氣來，虛弱到了極致，渾身筋骨都在坍塌綿軟：“阿尨……”

    他用力一掐大腿，恢復(fù)一點精神：“阿尨，哥哥要去睡一會兒，你自己玩一玩?！?/br>
    莫聆風(fēng)在他眼睛里還是模糊著，也看不清她是點頭還是搖頭，耳朵里嗡嗡的，兩手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他叫了一聲殷北。

    隨后身體便不由自主往地上歪去。

    他下意識用手去撐桌子，以免讓莫聆風(fēng)看出他的虛弱，然而兩手胡亂一抓，什么都沒抓到，只是沉重地跌倒在地，眼前還是模糊的很，莫聆風(fēng)在他眼前來回晃動，似乎是心急如焚，又似乎是哭了。

    歇一歇就好。

    也不知是誰將他放到了床上，又給他喂下參茶，他慢慢緩過一口氣來，抓住莫聆風(fēng)的手：“沒事，我沒事，李一貼來了嗎？”

    “伯伯去請了。”莫聆風(fēng)紅著眼睛。

    第114章 探脈

    “我是多病壽長，累了就想歇一歇，你回來，哥哥高興，一時沒注意休息，剛才累的睡過去了?！?/br>
    莫千瀾用力半坐起來，很想像從前那樣，托著莫聆風(fēng)的屁股，把她抱在胸前安慰，可是抱不動了。

    “嚇著你了，是哥哥不好，不要怕，什么事都沒有?！?/br>
    莫聆風(fēng)感覺他手心冰涼，看他臉色也泛著青，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于是兩只腳后跟互相一蹭，蹭掉鞋子，一轱轆爬到床上。

    她跪坐在莫千瀾身邊，俯身到他胸前，側(cè)著腦袋，把耳朵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