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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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她脖頸上的金項圈,正在晨光之下閃爍點點金光,輕甲之下,是石榴紅的廣袖圓領羅衫,衣裳樣式平常,然而上面有針法細密的暗紅色紋樣,雙袖被風拂動時,花紋如踏波浪,絨彩奪目,錦繡交輝。 程廷立刻拍了鄔瑾一下:“看,聆風,好威風?!?/br> 站在一旁的教諭立刻“噓”了一聲,不許他再開口。 莫聆風一行人進去之后,又過了一刻鐘,另有隊伍行來,中間簇擁著三頂轎子,直走到堡前,轎夫落轎,放下轎桿。 轎中人撩開簾子,陸續(xù)而出,照樣是看不清楚面目,只能依著他們所知道的揣測身份,應該是敕使曹志斌、節(jié)度使莫千瀾、內(nèi)侍供奉張愿林。 鄔瑾先是看這三人上了石階,隨后目光一頓,看向緊隨在三人身后的人。 此人騎馬而來,想必是路途遙遠,走路時,左腳的跛處十分明顯——是趙世恒。 看到趙世恒,鄔瑾心中便生出不安之意來。 濟州館驛一夜驚魂,他第一個見到的就是趙世恒,趙世恒的出沒,就像是陰謀的預兆。 難道和談有變? 在莫千瀾等人進入張家堡之后,張家堡恢復了短暫的平靜,這一回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再次有了動靜。 一個哨兵飛馳而至,滾鞍下馬,急急奔入堡中,不過片刻,堡中便出來了一位主帥模樣的人,帶領士兵,立在道路之中,等候金虜前來。 鄔瑾等人立在山間,也不由自主跟著凝神靜氣,面色肅穆,雙眼緊緊盯著西南方向。 第133章 埋伏 金人以彪悍而聞名天下,將近百年時間,對著國朝虎視眈眈,隨時亮著利爪,露出獠牙,不放過任何機會出手。 國朝強盛時,他們便俯首稱臣,與皇帝稱兄道弟,一旦帝王軟弱、國庫空虛、軍隊如紙,他們立刻就會動作,虎撲過來。 更何況金虜還轄制了羌人,羌人更是善戰(zhàn),以一當十,是常有之事。 這樣的異族,哪怕是和談也不能讓人放心。 學子們提著心,在秋日燥熱之意中,汗水涔涔,口干舌燥,目不轉(zhuǎn)睛。 兩刻鐘后,他們看到了金虜。 金虜策馬而來,身后揚起滿天塵土,策馬時的敏捷與力量,幾乎是與生俱來,一舉一動,皆是奔放豪邁,那等矯健雄姿,耐苦耐辛,確實是罕見。 與羌人不同,他們身上所著衣裳、巾帽、筒靴,與漢人大有相似之處,騎兵所簇擁的三人,皆是紫衣,而且日光之下,那些護衛(wèi)腰間都是一片金銀光閃爍,甚至還有碧綠之色一閃而過,可知是金銀佩玉等物。 到了近處,金虜翻身下馬,在一片鼓號聲中,走進堡中。 程廷率先冷了臉,不顧先生阻攔,憤然道:“看看這些蠻夷穿的什么,沐猴而冠!覬覦我國朝之心昭然若揭!” 教諭連忙上前去捂他的嘴:“閉嘴!” 學子們肅然,心中陡生一股銳氣——金虜喜歡學漢人,卻并非拜師學藝,而是屠戮、劫掠,只要遇到漢人,必定要殺光,不分男女老幼,都割下頭顱,拋尸荒野。 這樣的異族,哪怕是和談,也不過是緩兵之計,養(yǎng)精蓄銳之舉。 程廷哼了一聲,不情不愿地閉上嘴。 眾人皆不言語,只默默看向下方,但金虜進入堡中之后,就不再有動靜,也沒有人出入。 大家站的累了,在石頭上坐下,坐也坐的累了,腹中饑餓,仍然是沒有動靜——那堡中談論的再激烈,他們在這山上,是一個字都聽不到。 看來是不必再看了。 教諭先行離去,隨后圖南書院學子也回到堡中去,州學學子三三兩兩,又看了一會兒,慢慢散去,最后只剩下鄔瑾和程廷還站在原地。 程廷對鄔瑾低聲道:“為何非要和?我看不如戰(zhàn),一仗把金虜打回老家去,你說呢?” 這個問題,鄔瑾已經(jīng)想過千百遍。 他慢慢回答了程廷:“我想現(xiàn)在的形勢是非和不可,堡寨已不再是固若金湯,天災又至,朝中軍餉似乎也有所不足,戰(zhàn)事起后,朝中——朝中甚至控制不住糧價,縱然陛下有雄心鏟平金虜,也得先安內(nèi)?!?/br> 他的眼睛比程廷看到更多——十石街變得動蕩,一戶戶人家因為交不出賃錢而搬出去,又有一戶戶人家搬進來,初搬來時,還衣裳體面,再過上十天半個月,就開始在屋子里商議著賣兒賣女。 餅鋪的生意也差了很多,鄔母把一文錢掰成兩文錢花,才能一面還債,一面活下去。 無家可歸的小孩兒成了耗子,扯著一床破棉絮,到處絮窩,他夜里挑著籮筐去?;ń仲u餅,時常能驚動一窩一窩的小乞丐。 他去李一貼的藥鋪里送了一次餅,發(fā)現(xiàn)藥鋪里生意都很慘淡——病不起,唯有一死。 這場連綿了三年的戰(zhàn)事,從一開始就是不道義的,甚至并非兩朝之爭,而是由莫家的私心挑起,就連堡寨中的軍隊,也并非仁義之師。 鄔瑾想應該停下了,讓他們這些疲于活命的人,也喘一口氣。 程廷不知米價,只知蝗災過后,程家買了一次仆人,比起他買胖大海的時候,要便宜很多。 當時不曾細想,此時想來,百姓已經(jīng)十分的艱辛了。 他那憤憤不平的心漸漸平息,和鄔瑾一同回去休息,吃過午飯,鄔瑾又出去看張家堡情形,太陽太大,程廷陪著他站了一刻鐘,便灰溜溜撤了回來,只剩下鄔瑾一個人還在毫無遮擋的太陽里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