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對心腹道：“去找程三，套上麻袋往死里打，丟到程家門前去?！?/br>
    心腹低聲道：“會不會已經(jīng)回去了？”

    王知州道：“先去找，找不到，我明日親自帶著景華他們?nèi)齻€去程家，討回公道！”

    心腹點(diǎn)頭，立刻召集打手去辦。

    程廷此時(shí)還在腳店中痛飲，喝的頭重腳輕，直到子時(shí)，才在腳店外分道揚(yáng)鑣。

    他心情愉悅，領(lǐng)著狗，慢慢往家里走，嘴里還哼唱小曲：“濃云壓碧瓦，黛筆畫翠眉，點(diǎn)紅唇，換新衣，郎啊郎，何時(shí)歸……”

    一曲未曾唱完，大黃狗忽然“汪”了一聲。

    吠過之后，大黃狗咬住程廷衣袖，用力往回拽，程廷不明所以，順著力道歪歪扭扭走了兩步，他伸出食指，學(xué)著莫聆風(fēng)的樣子對著大黃狗一點(diǎn)：“不許胡鬧?！?/br>
    大黃狗急了，連撕帶拽把他往岔開的路口拖，程廷有五六分酒意，軟綿綿的隨著它走過去。

    結(jié)果剛到不知道哪戶人家的屋檐下方，雜亂的腳步聲就滾滾而至。

    先有的腳步聲，再有的火光，墻壁、屋宇都投落下斜長的黑影，緊接著，幾個手持長棍的人和火光一起靠近，略過了已經(jīng)鉆進(jìn)另外一條路，站在一戶人家屋檐下的程廷。

    這些人來勢洶洶，走的也快，一邊走，一邊道：“當(dāng)真在腳店？”

    “是，有人說看到他在腳店喝酒。”

    “快去，見到人，立刻動手，往死里打?！?/br>
    “萬一……”

    第161章 避難

    幾個人越走越快，說話的聲音也逐漸遠(yuǎn)離，最后街道上又變得安靜起來。

    冷風(fēng)颼颼，刮著程廷，他的酒意化作冷汗消散，彎腰摟著大黃狗，低聲道：“好狗子，明天獎勵你吃個大雞腿?！?/br>
    他直起身，認(rèn)為回去的道路必定也讓人堵住了，現(xiàn)在去就是自投羅網(wǎng)，不能回去。

    不回去，去哪里？

    不到片刻，他就想到了去處。

    一人一狗，貼著墻根開溜，避開了好幾波找他的人，一直走到十石街外，才松一口氣。

    松開大黃狗，程廷讓它回州學(xué)去，自己捏著鼻子往里鉆，里面黑燈瞎火，只有鄔家所住之處，還留著一點(diǎn)火光。

    他伸手拍門，結(jié)果門一拍就開，天井里靜悄悄的，沒有人影，廊下留有一盞油燈，似乎還有人未歸。

    程廷輕手輕腳進(jìn)入天井，剛想開口叫鄔瑾，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

    他嚇了一跳，以為敵人已經(jīng)追到了這里，隨后一想，十有八九是鄔瑾。

    伸出腦袋去一看，果然是鄔家兄弟。

    鄔瑾穿著一身短褐，扛著餅籠，走的心無旁騖，鄔意跟在后面，拎著餅籠夾子，埋頭走路。

    程廷看著這兩兄弟，就不禁感慨，鄔母懷著鄔瑾的時(shí)候，不知是不是吃了靈丹妙藥，生出來的兒子豐神俊朗，腦袋靈光，放在圖南書院里也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而到了鄔意，沒有靈丹妙藥可吃，生出來的孩子就打回了原型，一看就是個賣餅的。

    鄔瑾走到門前，看到了程廷，先是一愣，隨后露出一個笑臉：“今天回來的？”

    鄔意在后面抬起頭，規(guī)規(guī)矩矩叫了一聲“程三爺”。

    “今天回的，”程廷從門口退開，讓鄔家兄弟進(jìn)門，壓低聲音，以免吵醒鄔父、鄔母，“你不是在聆風(fēng)家里當(dāng)差？怎么又賣上餅了？”

    鄔瑾把蒸籠放到水缸邊，揭開蒸籠布，沖洗一遍：“老二總也不回來，我去找他了?！?/br>
    鄔意取了帕子擦臉，耷拉著嘴角：“餅本來就不好賣，咱們這里又鬧蝗蟲，一料都沒收上來，大家都吃糠咽菜，買餅的人比起剛開餅店那兩年，少的多了?！?/br>
    “沒事，明天少做些，”鄔瑾拍了拍他，“去睡吧?！?/br>
    鄔意嘟囔了一句：“還要還債呢。”

    程廷蹲在蒸籠旁：“??？什么債？”

    鄔意瞅了哥哥一眼：“沒什么?！?/br>
    他匆忙搓臉：“哥，我餓了。”

    鄔瑾放開水瓢：“去燒火。”

    程廷打了個噴嚏，熟門熟路去找馬桶撒尿：“凍死小爺了，今晚我跟你睡?！?/br>
    鄔瑾點(diǎn)頭：“你爹娘知道嗎？”

    程廷搖頭：“不要去送信，現(xiàn)在外面有人找我，我出來的時(shí)候，門子知道的。”

    鄔瑾皺眉，走到門外，站著逼仄的街道上左右看了兩回，并未見到人影，只在不遠(yuǎn)處有嘈雜之聲由風(fēng)送到，他傾聽片刻，未能聽出叫喊的是什么，便退回家中，關(guān)上門，放下門閂，落了鎖。

    他挽起袖子走進(jìn)廚房，程廷比他快一步，像一只巨大的禿毛鷹，蜷縮著翅膀，蹲在灶膛前，給鄔意遞柴火。

    火光把他的面孔映的通紅，他抬頭看一眼鄔瑾，給他一個大大咧咧的笑：“我也吃點(diǎn)。”

    他今天晚上在家里吃了頓飽的，在慶北又吃了半頓，剛才在腳店連吃帶喝的，也往肚子里吞了不少，結(jié)果這一頓打、一通跑、一泡尿，又餓了。

    鄔瑾打開矮櫥，拿出來兩個雞蛋，煮了一鍋滾熱的雞蛋湯，又將鄔母包的雜面干菜包子熱了一盤，就在灶旁擺開桌子，三人圍著桌子坐下，吃一頓簡陋的飯。

    程廷一口咬下半只包子，雜面粗糙，但是混合了rou油和干菜的香氣，偶爾一嘗，也算是美味。

    程廷吞吃了一個包子，喝了一大碗guntang的雞蛋湯，對鄔瑾講今晚上的壯舉：“老東西到處找我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