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廷托著硯臺站在一側(cè)，鄔瑾手持一枝大筆，飽蘸了一筆墨，落筆寫下一個“斐”字。

    一字收筆，站在一旁的書法教諭立刻叫了聲好。

    鄔瑾一手大字，大開大合，厚重質(zhì)樸，初顯長槍大戟之勢，只一個字，就已經(jīng)超出圖南書院許多。

    一旁學(xué)子全都面露欣喜，一人上前拿開木鎮(zhèn)紙，挪動竹紙，再次壓住，鄔瑾蘸墨，將“斐然書院”四字寫完，在學(xué)子們小心翼翼張貼之時，和程廷去洗筆。

    將筆交還給教諭，兩人暫得空閑，程廷擦了把臉上的汗，對著鄔瑾微微一笑，笑的很神秘：“我抓著把柄了?！?/br>
    鄔瑾從水缸中舀水洗手：“恭喜?！?/br>
    程廷確實是喜氣洋洋，同窗叫他去搬屏風(fēng)，他也樂呵呵的去了，和鄔瑾合力抬著一架座屏，放置齋學(xué)前方。

    座屏前方，再擺設(shè)一張香案，一左一右放置兩把太師椅。

    程廷累出了滿頭大汗，一屁股坐在太師椅里，歇了口氣，探身對坐在另一側(cè)的鄔瑾道：“可惜這四季景的座屏，只剩一個了，要不然這個時候擺夏日荷花的多應(yīng)景。”

    鄔瑾扭身去看屏風(fēng)上的仙人賞紅梅冬雪圖，問道：“還有三個遺失了？”

    “不是遺失，這本來是姑父家的東西，”程廷歪在椅子里，“是聆風(fēng)弄壞了，那時候我十來歲吧，不記得是去莫府拜年還是做什么，反正聆風(fēng)那時候很小，我想找她玩，就看到她搭著凳子，站在凳子上，拿著筆給每個仙人都添了胡須，畫到第三個的時候，姑父來了。”

    鄔瑾忍不住問：“后來呢？”

    “后來姑父讓她把另外一副也畫上，說正好是一套，讓我爹攔住了，我爹說這座屏上的畫難得，學(xué)里用得上，不要糟蹋，就送州學(xué)來了。”

    他很認真的道：“那個時候我最羨慕聆風(fēng)，姑父從不罵她，去哪里都把她扛在肩膀上，我心里就想，為什么我的爹是程泰山，不是莫千瀾？”

    鄔瑾笑道：“莫節(jié)度使可不慣著你。”

    程廷大嘆一口氣：“可不是，以后我要有了孩子，我也做個姑父那樣的爹，扛著他到處走。”

    “三哥，你在這做夢呢？”兩個同窗過來香爐，“你都不成親，哪里來的孩子?！?/br>
    “三哥，你和狗過吧。”

    大黃狗路過，聽聞此言，撒腿就跑，免得讓程廷捉住。

    一群人哈哈的笑了起來，有種無憂無慮的快樂。

    正樂時，程廷忽然就聽到了王景華的聲音，起身一看，果然是王景華，帶著幾個同窗，大搖大擺進了州學(xué)，正對著架天棚的學(xué)子指指點點。

    “這紗太稀疏了，你們難道沒有厚一點的紗？明日若是太陽太大，這點紗怎么遮得??？”

    說完了紗，他又說桌椅擺放的不好，只動嘴，不動手，學(xué)子們本就累的熱氣騰騰，再有他在一旁呱噪，全都滿腹怨氣，恨不能一棍子把他抽出去。

    程廷一見他就精神百倍，站起身往他那里走，一邊走一邊道：“景蛤回來了，春闈的時候你怎么就病了，這要是沒病......”

    他意猶未盡的嘖嘖兩聲。

    王景華當(dāng)即笑道：“我要是去考了......”

    程廷大聲接了他的話：“幸虧病了沒去考，否則大家就都知道景蛤你是個草包咯！”

    王景華在京都學(xué)會了一些陰陽怪氣的涵養(yǎng)：“我不跟你這又黑又壯的屠夫一般見識，我來是來看看你們置辦的如何了。”

    他漫不經(jīng)心一掃墻壁上大字：“寫的不錯?！?/br>
    程廷一拍鄔瑾肩膀：“也不看看是誰寫的?！?/br>
    王景華回頭打量一眼鄔瑾，笑道：“原來是鄔解元，難怪寫的好，由此可見，寫大字確實要筆力，鄔解元賣餅出身，力氣大，字也寫的好。”

    程廷立刻道：“由此可見，說閑話確實要舌頭長，景蛤舌頭長，閑話就說的很好，只說，誒，不動。”

    州學(xué)學(xué)子們吭哧吭哧笑了起來，王景華氣了個臉色發(fā)青，出人意料沒有還嘴，而是強行咽下這口氣，扭頭就走。

    三個跟班連忙跟了上去，待出了州學(xué)，孫景皺眉道：“咱們不是專門來看布置的嗎，怕他干什么？”

    王景華負手前行：“我是怕自己一時激動，和他打鬧起來，影響了明天的謀劃?！?/br>
    “謀劃？”

    王景華低聲道：“明天你就知道了，明天一過，保證程廷和鄔瑾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br>
    “當(dāng)真？”孫景眼睛一亮，“是不是他們兩個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何止是見不得人，”王景華笑道，“足夠讓他身敗名裂了，明天多招呼些人來看文斗，好戲不能只有我們看啊?！?/br>
    孫景還想追根究底到底是什么事，然而王景華閉緊了嘴，不再開口，也就不問了，反而興致勃勃地要去請人。

    第180章 舊詩

    州學(xué)學(xué)子布置完后，程廷特地去請示了程泰山，得到了一次寶貴的掛賬機會，在酒樓請同窗們飽食了一頓。

    散時，天色尚早，眾人難得和鄔瑾如此親近，一個個走上前來，和他拍肩告辭。

    “鄔瑾，明天你可一定要來，這頭一次文會，一定要把他們打趴下?！?/br>
    “對，圖南書院那幫人，眼睛都長在腦頂心，咱們要是輸了，他們豈不是更囂張?！?/br>
    “輸了不光是咱們沒面子，院長也沒面子，院長可不得瘦個一大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