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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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居靜的嚇人。 鄔瑾只覺得悶熱難當(dāng),喘不上氣來,又沒有力氣去挪開屏風(fēng),只能撕扯開衣襟,仰面朝天,靠在樹干上,粗粗的喘了幾口氣。 他的力氣都讓那一個“是”字抽了出去,頭腦卻格外清醒,知道那一個字,如同刀槍劍戟,銳利冰涼,割裂了他的前途。 王知州光明正大扣下了自己的考票,沒有考票,他縱是等到莫聆風(fēng)成長,也無法去趕考。 外面在流傳著怎樣的流言? 父母會如何看他? 他在人世間,又該如何去立足? 想不出來。 太陽從萬條金光化作了如火晚霞,燒的漫天通紅,莫府的一切都叫夕陽拉出了長而扁的影子,屏風(fēng)本是遮蔽日頭的,此時在一片紅光之下,有了巨影,筆直打在了鄔瑾心頭。 身心都是疲憊而且絕望的,但是這絕望又非是暗無天日,是有所求,有所愛的絕望。 夕陽也一點點退去,天色開始發(fā)青,虛虛的籠罩著萬物,鄔瑾緩慢起身,一動腿腳,兩條腿立刻就麻木到了刺痛的地步。 他使勁跺了跺腳,走出屏風(fēng)去,往門口走,還沒到門口,他便聽到了殷北急匆匆的腳步聲,而且是一邊走一邊勸:“您誤會了......當(dāng)真是誤會......” 殷北無可奈何,另外一人卻是一言不發(fā),只是走,徑直走到了鄔瑾跟前。 小廝正好掛上點亮的紅燈籠,火光“忽”的一下照亮了來人。 是鄔母。 鄔母的面孔黧黑,滿臉干枯的皺紋,皮包了骨頭,一切苦難都在她臉上留下了枯萎的痕跡,唯獨眼睛亮的嚇人,燈火映在她眼睛里,簡直就像是燃起了兩簇火光。 “阿娘?!编w瑾看向殷北,殷北立刻會意,退了出去,只留下他們母子二人。 鄔母打量著鄔瑾,看他身上所穿的白色斕衫,合身、妥帖,針腳細(xì)密,一般的鋪子里做不出來,再看他所處的地方,寬闊、舒適,黑漆座屏在青光里泛出一層油潤的光。 這是個富貴窩,而她的兒子陷入富貴窩里,出不來了。 “老大,”她盯著鄔瑾,“外面都說、說你喜愛莫家姑娘,是不是真的?” 鄔瑾回答:“是?!?/br> “那時候,讓你來做齋仆,你是不就存了這樣的心思?” “是。” “你推脫著不肯成婚,原來是存著這樣的心思,我這個做娘的,倒是小看了你,你知不知道莫姑娘是沒有兄弟的,她要成婚,是要招贅的?!?/br> “知道?!?/br> “莫姑娘知不知道你想的這些事?” “她不知道?!?/br> 鄔母沉默半晌,忽然問道:“你春闈沒有考中,是不是故意而為?” 鄔瑾垂首:“是。” 話音剛落,鄔母已經(jīng)揚起手來,使勁全力,一巴掌打在鄔瑾面頰之上。 鄔瑾腦袋一偏,耳中嗡嗡作響,再看鄔母時,鄔母已是涕淚橫流,大罵道:“畜生!” “一家子辛苦供養(yǎng)你念書,指望你光宗耀祖!結(jié)果你把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把爹娘、把你兄弟全都不要了!一門心思鉆到這個——” 她伸出手指,氣喘吁吁指向周遭:“鉆到這個富貴窩里頭來了!” 她腳下一晃,鄔瑾連忙上前,想要扶住她,鄔母卻是一把打開了他的手,咬牙怒罵:“你放著通天大道不走,偏偏要來這家里做豬做狗!” 她罵出了滿頭的汗,揚起手,想要再打一個耳光,然而看著鄔瑾臉上浮起的五指印記,她下不去手了——這個兒子,是她的心頭rou,從小跟著她苦過來的,她沒打過他一個手指頭。 舍不得啊。 放下手掌,她用盡心中力氣,哭號一聲:“你怎么對得起爹娘??!你......你這不孝子......” 一句話未說完,鄔母一口氣哽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眼前忽然一暗,整個人筆直向前栽去。 “阿娘!”鄔瑾驚呼出聲,上前一步,緊緊接住鄔母,“殷北!快請李大夫!” 殷北一直站在門外守著,聽到鄔瑾叫喊,連忙應(yīng)聲,飛也似的奔了出去。 鄔瑾抱著鄔母,沖進(jìn)屋內(nèi),將她放在榻上,雙手顫抖個不住,強(qiáng)自鎮(zhèn)定掐住鄔母人中,又不住摩挲她心口,眼見鄔母轉(zhuǎn)醒,才松一口氣,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 他匆匆去捧茶來,扶起鄔母:“阿娘,喝點水?!?/br> 鄔母緊閉著嘴,不肯喝莫府的茶,自己強(qiáng)撐著坐起來,挪動到榻邊,躬身穿了鞋,一把攥住鄔瑾的手:“回家!” 這樣的富貴之地,她躺不得,她不能把前程大好的兒子賠到這個里面來。 她的手堅硬成了生鐵,不容許鄔瑾有任何掙扎。 第186章 棍棒 鄔母拉拽鄔瑾,勒令他和自己家去,李一貼匆匆趕來,她也不曾停下,一定要將鄔瑾立刻從這深淵中解救出去。 鄔瑾沒有反抗,順從地跟著母親往外走。 夜已黑,沿途之中,偶有燈火的地方,能看到一團(tuán)團(tuán)的小飛蟲聚集在一起,張著翅膀,前仆后繼地?fù)淙牖鹬小?/br> 一鉤彎月,大放明光,照在地上,如同汪了水一般,樹影橫斜,涼風(fēng)入袖,夾雜著蛙鳴鳥叫,夜景分外清幽。 然而母子二人都無暇去看,鄔母健步如飛,鄔瑾緊隨其后,汗已經(jīng)濕透前胸后背,內(nèi)衫一片片貼在身上,令人十分不適,他無知無覺,只是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