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金虜還掩藏疑似火藥之物，大量進入堡寨。

    高平寨破天荒向朝廷請求增派援兵。

    如此炎熱之際，眾人竟覺寒雪傾頂，股股寒意在四肢百骸流淌，滿身冰涼。

    金虜為何會有火藥，還不是少數(shù)。

    金虜攻城之際，鐵浮屠在前沖鋒，強兵悍將于后方登上城墻，還有火藥從天而降，高平寨中將士想死守不出，已是癡人說夢。

    唯一的辦法便是出堡寨與其拼命。

    皇帝面色凝重，張供奉進的參湯點心一樣未動，樞密院正、副二使，吏房、北面房、河西房三房承旨，大汗淋漓進入文政殿。

    五人皆是形色匆忙，北面房承旨滿身都是酸醋味，不知來之前正在吃什么，副使屁股上還黏著飯粒，被一位內(nèi)侍悄悄捏了去。

    大殿之中氣氛低沉。

    皇帝、太祖、魏王、樞密院一議金虜火藥究竟從何而來，南北作坊是否已被細作滲透；二議金虜攻城之戰(zhàn)，迫在眉睫，堡寨中五萬大軍，若是不能抵擋，國朝當如何應(yīng)對，是否增派援兵，前往寬州堡寨；三議種家慶年邁，大軍都統(tǒng)制之下，是否應(yīng)增設(shè)副手。

    如此種種，眾人一面爭論不休，一面留神皇帝臉色，話鋒轉(zhuǎn)變之快，比蜀中雜戲變臉還要快。

    無人注意到靜立于后方的鄔瑾神色，他脊背挺直，目光平和，似乎早已預(yù)料到所有問題的答案，平靜的面孔之下，還藏著一點冷淡。

    議了一個時辰后，除皇帝之外的眾人已經(jīng)站的兩腿麻木，年邁者也已經(jīng)忍不住想去官房，嘈雜的大殿漸漸安靜下來，等待皇帝做出最后裁決。

    而皇帝的裁決，與鄔瑾所想無異。

    不增援兵，以免各軍不服從堡寨調(diào)配，反倒令大軍起齟齬，有損士氣，只從鄰近州府調(diào)派駐軍，進入寬州，伺機而動。

    一旦高平寨失陷，立刻舍棄高平寨，關(guān)閉寬州府城門，全力抗敵。

    鄔瑾心知皇帝是要借此大戰(zhàn)，消磨莫聆風實力。

    最好的結(jié)果是高平寨守住，莫聆風一派勢力盡數(shù)戰(zhàn)亡。

    其二不額外派發(fā)火藥、兵刃，以免再為金虜所用。

    鄔瑾亦知皇帝是擔心過多的火藥、兵刃落入莫聆風之手，待戰(zhàn)事結(jié)束后，更加難以轄制。

    最后皇帝令鄔瑾草詔，加種家慶為正三品懷化將軍，加莫聆風為從三品歸德將軍、大軍副都統(tǒng)制，君臣同心，外御蠻夷。

    鄔瑾擬詔過后，交由皇帝御畫，皇帝著令錄黃宣行，一切辦妥后，鄔瑾從文政殿出來時，已是申時末牌。

    殘夏初秋，申時末正是霞光漫天，天色一片火紅，從天邊一直燒到宮中殿宇飛起的檐角之上，金碧輝煌的殿宇在耀目的霞光之下，愈發(fā)濃墨重彩，色彩艷麗。

    勞累不已的朝臣匆匆離宮，鄔瑾前往翰林苑交班，魏王忽然與他并肩而行，嘆道：“國事真是艱難，去年雪災(zāi)、蝗災(zāi)不斷，國庫吃緊，方才好不容易從宗親上刮下來一層皮，又得給戰(zhàn)事留著，往后的事，真不知如何是好，鄔學士就是把宗親的骨頭榨出油來，恐怕也無用?！?/br>
    鄔瑾面不改色，步伐不亂：“王爺憂國憂民之心，感天動地?！?/br>
    沒有風，只有鄔瑾行走時帶起來的風聲，宮城如此闊大，對鄔瑾而言，卻連呼吸都需要隱忍。

    宮中耳目眾多，不必隔墻，一個站在角落中的內(nèi)侍便有可能將消息傳遞出去，化作爭權(quán)奪利的利劍。

    魏王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這密函與軍情，一前一后，以勢壓權(quán)，再以功蓋過，端的是好手段，時間拿捏的如此準確，是不是莫家亦有人在朝，內(nèi)通外交？”

    “王爺有所懷疑，可以奏知陛下?！?/br>
    “陛下圣明，些許小事，豈能瞞過陛下雙眼，想必等陛下忙完戰(zhàn)事，便會著手去查了?！?/br>
    “是，陛下圣明?！?/br>
    鄔瑾仍是滴水不漏，面帶笑意，魏王不能隨他前往翰林苑，只得在岔道上分開，出宮去了。

    翰林苑此時最悶熱，內(nèi)侍送來的飯菜擺在桌上，油膩冰冷，鄔瑾吩咐內(nèi)侍收走，下值出宮。

    出宮時已是酉時。

    燥熱之意稍緩，風中總算有了涼意，鄔瑾大步往賃的宅子走，剛上大街，忽聽到頭頂有人叫道：“鄔瑾！”

    鄔瑾抬頭望去，就見酒樓二樓，一個肥碩白胖的腦袋從窗里鉆了出來，正滿臉冷笑地看著他。

    第253章 怒發(fā)沖冠

    肥頭大耳者，鄔瑾熟識，是濟陽郡王。

    肥頭大耳后頭，冒出一個腦袋，嬉著一張大嘴，鼓著兩只綠豆眼，嘴大，喉嚨也大，一張嘴，幾乎能看到腹中肚腸。

    此人鄔瑾也熟識，是無風也起浪的王景華。

    而王景華只出現(xiàn)了一瞬，一見鄔瑾的眼睛看向自己，立刻把腦袋一縮，王八似的歸了殼。

    他總感覺此時此刻的鄔瑾很銳利，好似一把出鞘利劍，正在尋找靶子。

    他只是來奉承濟陽郡王，并不打算招惹鄔瑾。

    鄔瑾瞇起眼睛，仰頭看著濟陽郡王，抬手一揖：“濟陽郡……”

    話未說完，濟陽郡王忽然從窗內(nèi)端出一個銅盤，往下一傾，里面還未化完的碎冰和涼水盡數(shù)倒在了鄔瑾身上。

    鄔瑾瞬間成了落湯雞，幞頭一翅隨之歪到一旁，衣裳濕噠噠貼在身上，看著便難受。

    濟陽郡王在樓上“哈哈”大笑，又從笑聲中擠出幾句歉意：“對不住......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