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婦用食盒提來來一碟蒸餅，一碟花糕，一甕羊rou，一樣鲊菜，擺放在桌上，又把碗筷擺放整齊，目不斜視地退了出去。

    鄔瑾起身關(guān)門，再給莫聆風(fēng)舀一碗羊rou，莫聆風(fēng)拿筷子吃了半碗，心里那股莫大的喜悅漸漸回落，酒氣也散去不少。

    她呼出一口白氣，心底一團潮濕的云霧往上升騰，擠入五臟六腑，淹沒她的口鼻，帶來辛辣酸苦之的味道，一股無處發(fā)泄的痛苦如針一般扎入她的身體，無處不在，帶著刺痛。

    皇帝該死。

    可他怎么能死的如此痛快？

    他應(yīng)該重病不起，在病痛折磨下日益消瘦，不成人形！

    應(yīng)該呼天不應(yīng)，喚地不靈！

    應(yīng)該眼睜睜看著王朝衰落，無力回天！

    哥哥受過的罪，應(yīng)該百倍、千倍的加在他身上，讓他生不如死！

    她盯著桌上菜肴，沒有意識到自己抓握筷子的手，骨節(jié)泛青凸起，汗珠又開始順著鬢角往下淌，滑過下頜，淌進脖頸中。

    第385章 欲望

    鄔瑾一直留意莫聆風(fēng)神情。

    莫聆風(fēng)目光發(fā)直，牙齒咬的咯吱作響，手指甲掐進掌心，鄔瑾立刻起身，走到她身前，握住她的右手，把筷子從她手里奪了出來。

    隨后他連帶著椅子一起搬動，讓她調(diào)轉(zhuǎn)方向，面對了自己，一只手壓住她的后腦勺，將她猙獰的面孔壓入自己懷中。

    莫聆風(fēng)狠狠掙扎了一下，身體里一股邪火拼命往上躥，化作一張饕餮大嘴，吞噬她的神魂，撕裂她的理智，沖出軀殼，對整個天下虎視眈眈。

    莫家的仇恨，延續(xù)在新帝趙湛身上——這是整個天家綿延上百年的陰謀，將莫家殺的片甲不留，直到莫千瀾抱起莫聆風(fēng)那一刻，才有了反擊，新帝自然也脫不了干系。

    鄔瑾沒有松開她，他壓著她的腦袋，用自己的冷靜去壓制她的瘋狂。

    莫聆風(fēng)不再掙扎，側(cè)著臉趴在他懷里，仍舊悲憤到顫栗，聲音無端沙啞：“鄔瑾，真不甘心?！?/br>
    鄔瑾拍拍她：“不要緊，很快他們就會害怕你，像從前你們害怕他一樣。”

    莫聆風(fēng)手指緊緊攥住鄔瑾衣袖，腦海中翻過那些驚恐的歲月，莫千瀾建起一座屏障，將她和血腥殺戮隔開，讓她連回憶都模糊。

    反倒是莫千瀾在京都留下的只言片語深入骨髓，她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想象莫千瀾在京都時的孤立無援、驚懼茫然，以及粉身碎骨時的瀕死之感。

    她緊閉雙眼，深吸一口氣，鼻尖都是清新干凈的皂角氣味，慢慢撫平她紛亂思緒。

    鄔瑾松開手，擦去她鬢角汗珠，蹲身下去，雙手捧住她的臉頰，仰頭看她，她面頰潮紅，汗如雨下，但嘴唇是慘白的，眼神也渙散。

    他急忙伸手摸她左側(cè)腰間。

    外衫干燥，他稍稍將手掌往下壓，很快就感到掌心被濡濕，外衫也隨之浸出點點血跡。

    “傷口裂開了，”他果斷起身，看向殷南，“傷藥帶了沒有？”

    殷南點頭。

    莫聆風(fēng)垂著眼皮，兩手撐住椅子扶手站起來：“沒事，我回去?！?/br>
    鄔瑾一巴掌把她按了下去，看殷南取出隨身攜帶的刀傷藥，端起銅盆往外走，很快端回來一盆熱水，袖子里塞一卷白色細布，手指上勾著一壺酒：“疼不疼？”

    莫聆風(fēng)搖頭：“不疼。”

    她自己解開衣帶，撩起左側(cè)衣物，露出腰間包扎好的傷口，傷處血跡鮮紅，還在一點點往外透。

    她混沌的腦子忘記了他們之間有婚書憑據(jù)，但面對鄔瑾的目光坦然，因為他們兩心相知，絕無轉(zhuǎn)移，無需扭捏，而且鄔瑾的眼睛絕不含褻瀆。

    鄔瑾從隔間拿來剪刀，放在油燈上燒過，走到莫聆風(fēng)跟前蹲下，拿著剪刀小心翼翼將厚厚一層細布剪開。

    將染血布條丟入渣斗，他起身浸濕帕子，擰干后折回來，開始從傷口周圍擦拭。

    傷口一寸長，是被金虜?shù)朵h劈開甲胄，劃過皮rou所致，此時傷口裂開，成為一張咧開的大嘴，卷著一圈發(fā)白的皮rou，格外猙獰。

    鄔瑾擦干凈傷口周圍，露出雪白的腰腹，她如此白凈柔嫩，曾經(jīng)養(yǎng)尊處優(yōu)，油皮都不曾磕破一點，但傷一道接一道，她也泰然了。

    洗洗帕子，倒上酒，輕輕按上傷口，莫聆風(fēng)倒吸一口涼氣，鄔瑾把手放的更輕，擦過之后，撒上李一貼特質(zhì)的刀傷藥，再用細布一圈圈纏上，捆緊。

    他起身將帕子放入銅盆，出去換一盆熱水進來，擰干帕子給莫聆風(fēng)擦去滿頭汗珠：“按照京都傳出來的消息，樞密院的詔令，明日便會到，你想在府里還是堡寨外接旨？”

    莫聆風(fēng)系上衣帶，沉吟片刻，答道：“堡寨?！?/br>
    鄔瑾點頭：“我也認(rèn)為堡寨好，士兵和你出生入死，對敕令更能感同身受?！?/br>
    他讓莫聆風(fēng)轉(zhuǎn)過去，面對桌椅，給她一個蒸餅，讓她吃點東西，莫聆風(fēng)接在手里，只吃了兩口，便搖了搖頭。

    酒氣散去，她腹中塞滿心事，又有了困意，起身對鄔瑾道：“我回去，明日一早去堡寨?！?/br>
    “我送你?！编w瑾起身去拿鶴氅，在莫聆風(fēng)面前抖開，莫聆風(fēng)將胳膊伸進袖子里，撫平衣襟，彎腰拿起臥兔兒，勒在額上，袖著雙手往外走。

    莫聆風(fēng)和殷南是騎馬而來，鄔瑾不驚動馬房，讓殷南和莫聆風(fēng)共騎，自己騎了一匹，一同向莫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