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聚餐，你居然偷偷請客，”聞笛說，“不行，要aa?！?/br>
    尤珺嫌棄他啰嗦：“我一個社會人，怎么能讓學(xué)生付錢?！?/br>
    “我不是學(xué)生，”于靜怡拿出手機(jī)，“我要付錢?！?/br>
    聞笛下意識伸手阻攔，尤珺已經(jīng)伸手?jǐn)堊∷母觳玻阉馔屏耍骸霸蹅冇玫弥敲纯蜌鈫?？不在老同學(xué)面前炫富，賺錢還有什么意思？”

    聞笛看著女生們的背影消失在中關(guān)村的人潮中，嘆了口氣。尤珺買單是照顧于靜怡。畢業(yè)之后，但凡同學(xué)聚會，大家都想盡辦法不讓于靜怡付錢。她心思細(xì)膩，大概也意識到了。只是不知道這種人情是體貼，還是壓力。

    浪費糧食可恥，女生們走后，聞笛把桌上的小食吃完了，才走出餐廳。他摸了摸腫脹的肚子，拿出手機(jī)，想看看未讀消息，按了兩下側(cè)面的按鈕，沒反應(yīng)。

    cao！

    聞笛長按開機(jī)鍵，猛戳屏幕，上下晃動，十八般武藝使全了，還是黑屏。

    又自動關(guān)機(jī)了！

    摳門遭報應(yīng)。于靜怡說得對，這破機(jī)子早該修了。

    他望著熙熙攘攘的步行街，女生們的蹤影已經(jīng)無處可循。

    難道他要從中關(guān)村走回荷清苑？走幾公里也行，但他不認(rèn)路??！

    他站在日料店門口，像尊擋路的門神。焦頭爛額時，身后走出一個熟悉的人影。風(fēng)衣蓋住了襯衣的茶漬，好像剛才的戲劇性事件從未發(fā)生過。

    聞笛猛地一激靈：“教授！”

    邊城頓住腳步，回頭望著他。臉皮薄的人，斷然干不出向暗戀對象借錢的事，好在這個詞與聞笛毫不相干。

    “我的手機(jī)壞了，坐不了地鐵，”聞笛舉著漆黑的屏幕，“能不能借我三塊錢？”

    邊城說：“我沒有現(xiàn)金?！?/br>
    聞笛剛想說“那幫我打個車”，邊城就問：“你住在哪？”

    “荷……”在露餡前，聞笛拐了個彎，“荷塘旁邊那個宿舍?！?/br>
    “那西門比較近，”邊城說，“我捎你一段?！?/br>
    荷清苑在東北門外，兩棟樓之間有三四里路，不過聞笛好歹認(rèn)識，摸的回去。

    邊城讓他在步行街路口等。聞笛裹緊大衣，在馬路牙子上來回兜了幾圈，一輛灰色凱迪拉克在他面前停下，副駕駛座的車窗搖了下來。

    聞笛裹著衣服彎腰看了看，小跑過來，迅速關(guān)門坐好，扣緊安全帶。

    邊城輕輕踩下油門，車子滑入行駛緩慢的車流。舒適的密閉空間，輕微的空調(diào)低噪，出風(fēng)口溫暖的氣流，讓夜晚變得干凈、淡雅、溫和。

    聞笛用余光看身旁的人。路燈在他臉上打下光柵，隨著車流浮動跳躍。光影變幻，那張臉卻始終沉靜，連帶車內(nèi)的一切都寧謐下來。他對待事物的態(tài)度就和他熱愛的領(lǐng)域一樣，恒定不變。

    聞笛閉上眼睛，往后靠在座椅上，神智像漂浮在河面的小舟，隨著車子輕微的顛簸，晃晃悠悠。

    邊城伸出手，啟動了車載音響，調(diào)試了一會兒，低啞深沉的女聲流淌出來，聞笛聽到一句：you had me at "hello"。

    說來慚愧，他身為英文博士，但很少聽英文歌，更不會唱，對流行歌曲一無所知。他覺得自己沒有聽過這首歌，但曲調(diào)莫名熟悉。

    那種難受的既視感出現(xiàn)了。見過，存在，近在咫尺，卻怎么也摸不著。大腦因為這種焦慮而輕微發(fā)癢，又沒法撓，讓人心急如焚。

    他盯著音箱：“這首歌……”

    “聽過？”

    聞笛腦內(nèi)翻江倒海，最終一無所獲。他搖了搖頭：“沒印象?！?/br>
    邊城沒說什么。車子停在成府路上，女聲悠揚婉轉(zhuǎn)，訴盡衷腸。

    i want you to love me as if love is invincible.

    聞笛看著紅燈倒計時一點點下降，心跳也逐漸平靜下來。他不適應(yīng)沉默的雙人空間，找話題的本能蠢蠢欲動。掃視了一圈，他決定聊聊車——不涉及隱私，而且和當(dāng)下的環(huán)境聯(lián)系緊密，好找切入點。

    “教授剛換的車？”他對車沒什么了解，只覺得它看上去很新。

    “有幾年了?！边叧钦f。

    “坐起來挺舒服的，又寬敞，”聞笛問，“我對車的牌子不太了解，貴嗎？”

    “四十萬。”

    北京消費水平這么高，豪車滿大街跑，四十萬不算貴?！盀槭裁催x這輛呢？”

    “政策優(yōu)惠，”邊城說，“有些車型，留學(xué)生買可以免稅?！?/br>
    這個理由出乎預(yù)料。聞笛挑起眉：“免多少？”

    “十萬?！?/br>
    “多少？？”

    邊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四分之一?！?/br>
    世上竟有這等好事！聞笛開始盤算，交換生算不算留學(xué)生？早知道他大三的時候就買……

    他嗤笑一聲。真是被愛情沖昏頭腦了，他哪有錢買車?！霸瓉斫淌谑侵匾曅詢r比和優(yōu)惠條件的人啊?！彼f。

    邊城望了他一眼：“我看起來很有錢？”

    “嗯……”聞笛攤了攤手，“感覺不缺錢?！?/br>
    “你覺得t大的教授賺的很多？”

    “那倒不是，”聞笛說，“教授去年不是拿了未來科學(xué)大獎嗎？那個獎金有100萬美元呢?！?/br>
    “那要五個人分?！?/br>
    “哦……”聞笛說，“拉馬努金獎和柯爾代數(shù)獎呢？”

    邊城答非所問：“你上網(wǎng)查我了？”

    “百科和官網(wǎng)的信息其實很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