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慢慢來，不急于這一刻。”秦拓很清楚孟初的極限在哪里，先不說之前那一次顯性藥劑對他身體造成的傷害，光是現(xiàn)在新生啟動的清核計劃，就足以讓人魚失去剩下的大半力量。

    原本，他種下的因子就是用來給孟初增長力量，畢竟Ⅲ型帶來的瘋狂傳染遠比預(yù)想中的要強烈?？涩F(xiàn)在這條路被否決，他們只能循序漸進，再找契機。

    【我一定可以?！棵铣醭聊季煤蟀l(fā)出一道音波，隨后輕松掙脫秦拓的束縛，重新潛入池底。

    秦拓在岸邊，還維持著握著他手腕的動作，半晌后才放下。

    孟初曾經(jīng)跟他提過童話故事里的人魚公主，在童話里，人魚公主為了去見心愛的王子，甘愿讓女巫拿走自己動聽的嗓音，換來一雙只要走路就會痛的雙腿。故事尚且需要付出代價，更何況原本就屬于海域的孟初？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人魚還有著強大的力量，雖然被虛擬世界的禁錮削弱了數(shù)層，但依舊是整個世界的王者。那時，他都無法用力量化出雙腿，現(xiàn)下失去大半力量的他，又怎能做到？

    秦拓閉上眼無聲地呼出一口氣，他撐著身下的瓷磚站起來，走到一旁拿出浴巾將自己擦干后，重新?lián)Q上一套衣服。水銀鏡里，男人一頭黑發(fā)濕漉漉地搭在耳邊，俊美的面容蒼白如厲鬼。

    明明鏡子中的自己那么狼狽，明明現(xiàn)在所有心思都應(yīng)該放在自己身上，可為什么，大腦、身體、心臟，體內(nèi)的每一個臟器，都在想著孟初。

    煩躁的情緒游遍全身，秦拓捏著吸水變重的浴巾，克制著自己不把它砸在鏡子上。

    他轉(zhuǎn)身離開鏡子，□□著雙足走到岸邊，蹲下身耐心道，“孟初，我知道你在聽。”

    【我沒有。】池底下傳來一聲委屈的音波。

    “你有。”秦拓被這音波鬧得沒了脾氣，他把浴巾攤在大腿上，整個人盤腿坐在瓷磚上，“如果你沒在聽，剛才回復(fù)我的人是誰？”

    【是還有沒有化出雙腿的孟初，不是我?！?/br>
    “這兩個人有區(qū)別嗎？”

    【當(dāng)然有?！恳舨ɡ锍錆M了不可置信的情緒，【我是說到做到的孟初?！?/br>
    秦拓輕笑一聲。他心中生起一種異樣的情緒，這條看上去好像唯我獨尊的小人魚，實際上無時無刻都在關(guān)心著自己。他永遠都會先給自己臺階下，哪怕鬧別扭，也會假裝不關(guān)心實際注意你的一舉一動。

    這樣無意識的作為，如同一股暖流，熨燙了微涼的心臟。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但是孟初，那樣的代價太大?！鼻赝貏竦?，“清核已經(jīng)開始，我們的計劃暫時擱淺，這代表著這次新生的行為，不僅會讓你得不到一絲力量，還會損了你的根基。”

    “這樣做得不償失?！鼻赝匾娝麤]有反應(yīng)，繼續(xù)誘引道，“我有方法帶你出國，在國外安置你。等我們在國外研發(fā)藥劑后，你可以慢慢積蓄力量化出雙腿。”

    “機票要錢！”海水突然開始波動，一條大人魚鉆出海面，腮幫子略鼓，“要錢的！”

    秦拓怔了下，沒有連接上孟初的腦回路，“是，要錢。不過我們不坐飛機，可以從——”

    “游船也要錢！”孟初見秦拓還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說話的分貝高了一倍，“都是你在花錢！”

    秦拓終于和孟初腦中的小火車接上了軌線，他剛想笑，就見孟初的神色認(rèn)真中帶著點受傷，顯然說出這話時他覺得自己的尊嚴(yán)受到了打擊，于是他憋住笑意，點點頭贊同道，“我是在花錢，可同時也是一種投資?！?/br>
    孟初用不相信的目光看著他。

    “你一定會用同樣的方式來喜歡我?！鼻赝孛娌桓纳牟惶卣f出喜歡兩個字，“我現(xiàn)在，不過是在做你現(xiàn)在還不能做的事情。等到之后你有了能力，肯定會加倍喜歡我，對嗎？”

    他見孟初有些被說動，語調(diào)越發(fā)輕緩，“所以這是我對你喜歡的投資，每個人類都會這么做。孟初，我們可以不化成雙腿……”

    “秦?！泵铣跤蔚角赝厣磉?，將臉埋在濕了的浴巾上，“我想早點喜歡你。”

    秦拓一下子被說的啞口無言。

    “等我有了雙腿，就可以做很多人類才能做的事情。”孟初說這話時，表情有點難看。他仇恨著人類，卻因為秦拓這一個人，選擇變成他所厭惡的種族，“一千年前便是。那時候，我無數(shù)次的問自己，為什么沒有救下你，為什么看著你選擇了一條只有死亡才能解決的道路。因為我是一條人魚，我天生便是海域的王者，住在海底深淵。”

    “當(dāng)我在深海肆意游動時，人類會因為海底高壓而死。不僅如此，只要他們在水下超過一段時間，就會因為缺氧步入死亡?！?/br>
    “我沒有辦法帶著當(dāng)初的你潛入深海，亦沒有辦法帶給你你想要的生活。就如我天生喜海，你天生，就該有那樣舒服的生活?！?/br>
    “而那樣的生活……我現(xiàn)在知道了，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的錢。”孟初垂下擺動的魚尾耷拉下來，“失而復(fù)得的再次相處的機會，就因為那簡單的會超出身體負(fù)荷的原因而放棄嗎？”

    “我既然敢放出這般誑語，就表示，我一定不會死?！泵铣跆痤^顱，一眨不眨地注視臉帶詫異之色的秦拓，“我還要好好喜歡你呢?！?/br>
    話到這種地步，已經(jīng)無需再勸。

    秦拓?zé)o可奈何的妥協(xié)了，“你答應(yīng)我，肯定不會有問題?！?/br>
    “肯定不會死?！泵铣醴藗€身，仰躺著看著秦拓，“不過我必須趕在徹底清核之前完成，否則我會像你說的那樣，失去所有力量?！?/br>
    “新生的三天周期將至，等到那個時候，人體內(nèi)的Ⅱ代都會消失。”秦拓想起顯性藥劑的那一次，孟初因為失去力量而痛不欲生的模樣。他心口一痛，詢問間聲音帶了一絲心疼，“會像上次那樣嗎？”

    “會?！泵铣踅o了他一個他最不想聽到的答案，“不過，一旦這次徹底清核，對我們之后的Ⅲ型傳播，會有很大好處?！?/br>